这时,一阵音乐响起,划破一室寂静。纪凝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叫,有些怯懦地掏出机子,鼓足勇气按下了接听键。
小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青灰,吓了一跳后立刻扶住他,顺着jiāo接处传过来的是一阵阵止不住的颤抖:“怎么了?怎么了?纪凝你别吓哥们啊!”
手机克制不住地掉了下去,小林手疾眼快地接住放到耳边:“喂?阿姨,我是小林,发生什么事了?……啊,纪凝他奶奶住院了?……嗯嗯,没事,他只是有点吓到了……好的,好的,我会跟他说的……阿姨你也别太担心了……好的,再见。”挂断后,他反身抱住那个不停颤抖的孩子,“别怕别怕,阿姨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啊,乖。”
纪凝抓住他的衣服,嘶哑的嗓子喊出凄厉的语句:“是他肯定是他!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小林按住他:“不是,不是韩萧的爸爸,你妈不是说了吗,是你堂姐跟一个40岁的男人私奔了,所以你奶奶才会气急攻心倒下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可能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纪凝的jīng神似乎有些崩塌的迹象,“为什么我要遇上这种事,为什么他要这样bī我,我只是,我只是喜欢韩萧而已啊!难道喜欢一个人有罪吗!?小林,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我找不到韩萧,我找不到他!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安静的室内只有纪凝歇斯底里的喊叫和小林的安慰声,谁都没有发现门被打开了,直到小林偶然的一次抬头:“韩萧?”
纪凝慢半拍地抬起惨不忍睹的脸,看向门边的那个人:“韩……萧……?”
韩萧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他面色发huáng,头发枯乱,消瘦的程度与纪凝有得一拼,但是一双眼睛却像在发着光,直勾勾地盯住对方。小林见此qíng景,只能叹一声后走了出去。
“韩……萧……?”纪凝像是试探般地出声询问,接着便撞见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颤抖着抱住对方,感受那来之不易的温度,泪水决堤般倾泻,“韩萧韩萧韩萧……”
“对不起对不起……”韩萧狠狠地抱着他,直到弄疼了自己,可是这疼痛怎比得上心口上的伤痛。
在这个午后,两个年轻的男孩抱在一起,尽qíng舔舐对方的伤口,直到泪水流尽。
发泄了一番后,纪凝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无伦次道:“韩萧,我奶奶生病了,我爸爸他,我堂姐跟一个男人私奔了,你……你爸爸他,他要我们分手。”
韩萧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看着对方消瘦的脸庞,他心里一抽,找不到自己的他,肯定很着急吧?
“韩萧,我们……怎么办?”
看着那双盈满忧虑和恐惧的双眸,韩萧心里止不住的疼,这个快乐的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惶恐的呢?明明就想好要让他一直在太阳底下开怀大笑的,却还是让yīn影飘进了他的生命。
“我不要分手!”纪凝突然急促地蹦出一句,“不要分手……可是爸爸妈妈奶奶……”
“乖,睡一觉以后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韩萧抚慰道,见对方有拒绝的意思,便补充道,“我也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我们一起好好睡一觉,怎么样?”
纪凝迟疑道:“你不会走吧?”
韩萧的眼神浸满了温柔,俯身在他淡色的嘴唇上印下一吻:“不会。”
最终,纪凝还是选择相信韩萧,顺从地上了chuáng,也许是因为恋人就在身边,所以他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韩萧侧身看着他的睡颜,心里说了无数句的对不起。就在几小时前,他好不容易从囚禁自己的房子中逃出,之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学校,却在打开寝室门的时候听到了纪凝的那番咆哮,一颗心随之沉了下去。其实他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带走纪凝,维系住他们的恋qíng,可是这对纪凝来说,太不公平了,他有亲爱的父母,幸福的家庭,未完的学业,美好的前程,他不能这么自私毁了这一切……
于是,年轻的男孩在印下最后一吻后,毅然地离开了最爱的人。
家庭与爱qíng
纪凝醒来的时候寝室里空无一人,但在他的桌上却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别担心我”,他认出那是韩萧的字迹。揣着字条的纪凝心里有些惶恐有些埋怨,明明说好不会走的……但是对方叫自己不要担心,他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等了三天,眼看着期末考试将要结束,纪凝不得不着急了起来,拨打韩萧的电话,得到的居然是“此号码已停机”的回复,他自我安慰也许是对方欠费了,跑到移动营业厅充了50块钱后,再拨打过去依旧是同样的声音。
韩萧再度消失了,纪凝心里虽然有些急,但并不像上次那般糟糕,毕竟对方留下了字条,而且韩父也没再打电话过来,这让他在jīng神上得到了些许放松。
寒假在时间的推移中到来了,因为学校有放假不留人的规定,纪凝不得不启程回了家。其实本来他还没有意识到假期已经到来,还是小林到他寝室才把人给拽回了家。路上,小林跟他保证绝对不会与纪父纪母提他跟韩萧的事,但纪凝也必须保证吃好睡好,不能叫他们二老看出破绽。纪凝想到父母,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惶惶,应了下来。
回到家,纪父纪母正好周末休息,看到儿子回家都很开心,纪爸爸帮他把行李提进房间,纪妈妈则是立刻跑去厨房pào制大餐。纪凝看着他们,眼睛忍不住红了,趁二人忙乎间悄悄低头擦拭。吃晚饭的时候,纪妈妈边说他瘦了边一个劲给他夹菜,纪凝努力地扒着饭,享受这熟悉的家庭味道。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爸,奶奶怎么样了?”
他爸抿了一口酒:“没事了,昨天刚刚出院。”纪妈妈接着道:“其实上次也是你堂姐她的事来的太突然,害得你奶奶急怒攻心,幸好当时在场人多,你奶奶一倒我们就立刻把她送到医院,现在已经没事了,真是老天保佑哦。”
纪凝松了一口气:“那堂姐……?”
纪妈妈夹了块jīròu到他碗里:“昨天被找回来了,说是有身孕了,所以你大伯家里也只能同意他们结婚。”
“唉,其实要我说呢,她喜欢就好了,年纪大点又没关系,现在不是老说‘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吗?”纪爸爸道,“你看,要是他们一开头就同意了不就好了吗,同意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了,幸好妈没事,不然哥他们一家,这罪过就大咯。”说完摇摇头。
纪妈妈用筷子敲他的碗:“吃你的吧!”说完转头跟纪凝道,“你爸他不用去X县了,看把他给高兴的。”
纪凝奇道:“啊?怎么又不用去了?”
纪爸爸红光满面道:“副市长跟我保证过了,过了年就让我升任市府办主任,哈哈~之前的事纯粹是有人造谣。”
“看你得意的。”纪妈妈横他一眼,但面上却是一片掩不住的喜色,“给我谦虚点,省的到时候又突然被调到X县去种地。”
纪爸爸一拱手:“夫人教训的是。”惹来纪妈妈一个白眼。
看着父母的互动,纪凝心里除了开心更多的却是疑惑,怎么才过一个星期,坏事就都变成好事了? 而且韩萧爸爸也没再打来电话……难道是韩萧做了什么!?想到这,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纪妈妈注意到了,便问道:“小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纪凝回神,勉qiáng笑了笑:“没事啊。”
纪爸爸接了句:“是不是你妈做的菜不好吃?”
纪妈妈再度飞他白眼:“不好吃就别吃!”
“额,我错了……”
纪凝端着碗笑,心里却在默念,韩萧你可千万别乱来……
比起暑假,纪凝的寒假虽短但也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所以在新年来临之前他非常闲。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太多,在遇到韩萧之前,纪凝一直是个xing格慡朗的孩子,几乎没什么大烦恼,所以对于现在不安的状况,他心里颇为烦躁。韩萧的手机一直处于停机状态,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家庭住址,打电话给秦阳,对方一句不知道就打发了他。手机里倒是存了韩父第二次打来电话时用的号码,但他不敢拨打,害怕一打过去就会听到些自己不愿意听到的东西。
日子就这样磨蹭到了过年,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到来,正月期间,纪凝随父母走亲访友,他的那位堂姐也携了自己的丈夫上门拜年。纪凝的堂姐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进门的时候他注意到对方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显然怀孕一事不假。他的堂姐夫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虽说过了年就是41了,但光从外表来看也就三十多,夫妻俩看起来还挺般配,二人在纪凝家吃了一顿午饭后告辞。事后纪妈妈感叹:“人是好,就是年纪差太多了。”纪爸爸反驳:“你这思想太封建了,我看那人就挺好的,是个很会照顾老婆的人。”于是两人就“年龄是不是问题”探讨了一番,最后只能问儿子如何看待这对“老夫少妻”。
纪凝想了想那二人进门后的细节道:“堂姐夫很会照顾堂姐,是个好人,我也说不出什么,反正堂姐喜欢就行了。”
纪爸爸拍拍他:“还是儿子明白爸爸的心。”
纪妈妈不服气,反驳了一句,纪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也总比同xing恋好吧?”说完后自己先愣住了。
纪妈妈想了想,点头道:“那倒是,要是同xing恋的话,她爸妈一定会打死她。”说完,转头问纪爸爸,“诶?女的跟女的也可以?”
纪爸爸摸摸鼻子:“我咋知道,我又不是女的。”
眼看二人即将展开一场关于“女女如何相恋”的辩论,纪凝恍恍惚惚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chuáng上,他用胳膊遮住了脸,心里难受到微微痉挛,虽然刚刚那句话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下意识里还是认为同xing恋是不对的,是不会被认同的,韩萧啊韩萧,我们该何去何从?
年假结束,纪父纪母开始上班,于是白天只有纪凝一个人守着房子发呆。其实他满可以上网玩游戏消磨时间,但心里一直搁着事qíng的他做什么都不是味,玩游戏只会徒增烦恼罢了。这天,纪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的烦躁达到了鼎盛,看着手机,他一咬牙,妈的豁出去了!
拨了那个号码,他的心跳随着悠长的“嘟——嘟——”声渐渐急促了起来,直到电话接通。
“喂,你好,这里是韩宅,请问您找谁?”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
纪凝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急忙道:“韩萧在不在家?我是他的同学,我叫纪……额,林子学。”下意识还是瞒住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抱歉,少爷出门了,你有事的话我可以帮忙转达。”
“哦,如果他回来的话,请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的号码是……”挂了手机,纪凝坐在沙发上,心中五味杂陈,韩萧,他一直在家,从刚才那人的话中可以知道,对方可以出门,也就是说,不存在再度被囚禁的事qíng,那为什么不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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