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不知不觉,离杜凌去澜天关便是有一个月了,此时距离chūn节也不过是月余的功夫,并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担忧中,杜若挺着大肚子,同元逢商量宫内过节的事qíng。
这是第一次她在皇宫过chūn节呢,她可得跟贺玄好好渡过。
“娘娘不如先把菜单想一想。”元逢道,“像别的琐事,chūn联,pào仗之类,小的自会使人去买,只是一会儿功夫的事qíng。”
杜若道:“再买些空的喜纸来,叫皇上写两张。”
她看过贺玄的字,真正是漂亮,她要他写了贴在chūn锦殿,然后她也帮他写两张,贴到文德殿去,这样一抬头便是能看见了。
元逢笑眯眯道:“这倒也可,想必到时皇上自会空出一两日歇息的。”
两人说得会儿,元逢领了命走了。
杜若照例同平日一样,到得下午便是要睡一觉,寻常这时候,等到醒来,再过半个时辰,贺玄就要来此一起用膳。谁料今日却是没有,杜若心知他忙碌,倒是自己先吃了起来,可结果一直到酉时末,他都没有出现,杜若期间让玉竹去看过,说是殿内竟是只有贺玄一个人在。
既然没有召请大臣,那应该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qíng罢,可怎么还不来呢?
瞧着天色,已经暗沉如墨。
寒风冷冽,贺玄走在玉石铺就的大道上,看着前方两盏红盈盈的灯笼,他的脚步十分的缓慢,马毓辰领兵攻下新郑,原是喜事,然而谁想到在筹备兵马,准备攻打鹤璧之时,周国大军却反扑而来,始料不及。幸好马毓辰乃一等一的将才,仅凭剩余的十余万兵马,与周国五十万大军周旋。
只是,急报到来之时,又过得半个月了。
新郑被围困,不知近况。
但他担心的并不仅仅在此,而是周国的五十万大军,据他了解,那几乎是倾囊而出。
看来杨昊是完全放弃澜天关以东的领土了,也不知是不是听从宁封的意见,杨昊是要从新郑入手,顺势而下,直攻长安。
已经没有比这更紧要的战争了,唯此一战,关乎生死。
而他身边,也只仅剩三十万的兵马。
他也已经没有退路。
这样想着,已是行到chūn锦殿门口,耳边听得一声玄哥哥,他缓缓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娇妻亲自到门口来迎他,然这一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装也难以去装。
决战是避无可避了,他决不能依托给任何一个人,因为这场战容不得失误。
他眼神坚毅,又好像有着缱绻,杜若抬头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嘴张了张,竟是不敢去问,眼泪慢慢就落了下来。
第156章 156
贺玄要亲征,文武百官皆是大惊。
那长安等于是要群龙无首了。
杜云壑都忍不住来劝这女婿,他主动请命领兵去解救新郑之困,与杨昊决一死战,可贺玄没有同意,这场仗从此时开始,已经不止是关乎两国之间,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
他一定要彻彻底底的打败杨昊,生擒宁封!
不得不说,起先的几场战役已经将他的耐心磨尽,将他的热血沸腾,他绝不会将之再jiāo与任何人了,哪怕是杜云壑。
他要亲手终止杨昊前进的步伐。
“岳父,我此番远征,请您替我监国。”虽然杜云壑不去,可一样是有着重要的位置,他并不想自己离开长安之后,发生内乱,而杜云壑显然是不二选的人物,贺玄认真道,“我相信,只要有您在,我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样说便是执意要亲征了,杜云壑是看着他如何登上帝位的,心里清楚已没有办法说服,微微叹口气道:“皇上以身犯险,实乃不必,不过皇上此意已决,臣自当遵从。”他顿一顿,“就是不知皇后……”
女儿已是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知道贺玄亲征,只怕更会担心,那不止是她的丈夫,还是孩子的父亲,她从小又是娇生惯养的,只怕不能承受。
想到那天杜若的眼泪,贺玄没有说话,半响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假使他不去,万一被杨昊取胜,五十万大军挥旗而下,士气大涨之时,他们能抵抗得了吗,到时候,他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的。
形式实在是太过严峻了,杜云壑也是知道的,他点点头:“微臣亦会竭尽全力,等候皇上凯旋归来。”
贺玄从文德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他jiāo代了很多事qíng,接见了许多大臣,他这就要去chūn锦殿了,可不知为何,那里却是一个他此刻最怕去的地方。
因千言万语不知从何与她说,自从相识,没有哪一刻是有这等沉重,他几乎是磨蹭着走过去。
杜若已经在给他收拾衣物了,他明早就要出发,只是碰一件衣裳便是有一阵的伤心,虽然她清楚,贺玄亲征的理由,那一定是已经威胁到了大齐的安宁,甚至是有灭国的危险,不然他不会在这时抛开她去远处,他绝不会的。
鹤兰与玉竹也陪着难过,鹤兰轻声道:“历来皇帝亲征,没有输的。”
在多数时候,皇帝亲征都是做做样子,真的危险,满朝文武都得阻拦着呢,哪里真的会去呢,一定只是为了壮下士气。
“你说是吧,玉竹?”鹤兰朝玉竹使眼色。
玉竹一叠声的道:“是啊,是啊!”
瞧她们小心翼翼的,杜若倒是笑起来,她叫玉竹在木箱里放两条大氅,说道:“玄哥哥又不是一般的皇帝,他此番出征哪里只是皇帝的身份?可是不世出的将才,便是要去打胜仗的!”
在贺玄没有称帝之前,他就是将军了,若非这等好智谋,怎么可以统领大军?再说了,现在又是乱世,怎么与那些盛世时的皇帝比呢。
听着倒是挺清明的,贺玄立在门口,心头的沉重感消了一些,杜若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还在哭哭啼啼,她竟是在亲自收拾了。
怕他冷,放了极厚重的大氅,他嘴角弯了弯,走进去。
两个奴婢见到他来,晓得这夫妻两个定是有许多的话要说,连忙退开了。
“又不是去游玩,你放这样漂亮的狐皮大氅?”贺玄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我出去的时候可是要穿铠甲的。”
“铠甲外面披着不是更好看?”杜若瞅他一眼,“叫周国的人看看,我们大齐的皇帝多么英俊!”
贺玄笑开了。
眼波似湖水dàng漾。
杜若心头一痛,差些又要哭,他不在的时候,她哭得几次,也许眼泪也是不剩多少的,哪怕用了水粉遮盖,眼眶也是有些红红的。
可她不能再哭了,又不是她要去打仗,又不是她会不知生死。
是贺玄。
他前日晚上告诉自己出征,后来便是不大说话了,像是回复到了以前般的沉默,可杜若知道,他是怕自己伤心,他是因为内疚才会如此。
她怎么还能哭呢?
撇开眼睛,她把已经折好的一叠中衣也放进了木箱里,叮嘱道:“你到时候可莫要忘了吃饭,我叫元逢多带些gān粮在身边,他要是催你,你不要骂他。”
“元逢不去。”贺玄道,“元贞我也留下,他武功好随时都能保护好你。”
“那你带谁去呀?”杜若眼睛瞪圆了,“我身边那么多宫人,还缺他们?他们惯是伺候你的,你总得带一个去。”
“还有邓卫呢。”贺玄笑,“我带了三十万兵马,难道也差这两个人吗?”
杜若无言以对,半响道:“反正你不能废寝忘食的。”
“嗯。”
“你也不能一个人冲在前面。”
“好。”
“你不需要太惦念我,我有祖母,父亲母亲呢。”
“嗯。”
“你此去不要太久,但是一定要打胜仗回来。”
“好。”
“你……”她还在想着要说的话。
他却再也忍不住将她搂在了怀里。
男人清冽的气息环绕在身边,杜若重重呼吸了两下,鼻子已经是有些酸了,将脸贴在他胸口道:“玄哥哥,要是我没有怀孕就好了,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去的。”
贺玄摇摇头,他不答应。
杜若撅起嘴:“而今是因为有孩子了,不然我非得跟你去不可!”
他轻声一笑,低头将手抚在她肚子上:“我昨日想了一个名字……”话还没有说完,嘴唇却被她一下捂住了,她近乎于是喝道,“不要说,等你回来再告诉我。”
他瞧着她。
那是女人一种古怪的思想,好像说出来了便会不吉利似的,可真正决定他平安的却是将来在遇见杨昊大军时的策略,不过他闭了嘴,说道:“好,我回来告诉你。”
“取了名儿,那你是知道男女了吗?”杜若抬头看他。
她一直都没有问过太医的。
“知道,太医确认后便告诉我了。”他道,“是……”
她又捂住他的嘴。
贺玄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揉揉她的头发。
晚上,她依偎在他怀里,想到明天的事qíng,却是不太容易睡着,但是也不想打搅他,事qíng已定,她就是把眼睛哭瞎了都是没有用的,她只是贪婪的感受着他的体温,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贺玄虽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她的想法,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离愁好像绳索紧紧箍着他,嵌入ròu里,仿若渗出血来。
天到底亮了。
杜若一晚上没睡好,起来时眼睛下面都有些乌青,贺玄坐在chuáng边看着她:“倒是真想把你带在身边了,你这孩子还能养好吗?”
“能。”她揉揉眼睛,“等你走了,我看不见你了,自然就会习惯的。”
这话听着说不出的滋味,贺玄眉心拧了拧。
“你放心,我怎么会不知道孩子重要呢?”杜若道,“可你今天就要走了,我难道连一点伤心都不能有吗,那我岂不是也不是个人了。”
人怎么会没有离别之qíng呢!
贺玄笑起来:“也是,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当然。”杜若由玉竹伺候着起来。
两人安安静静用完早膳,杜若送他到殿门口。
他今日并没有穿明huáng色的朝服了,而是穿着玄色的劲装,宽肩窄腰,身材十分的修长,他还披着一件猩红色的大氅,头上戴着金冠,映照得眉目越发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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