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受了那样的打击,都很难再重新站起来。
贺玄在殿门外站了许久。
宁封瞧见他,走过来行一礼道:“今日可真多亏了王爷,我听说别的衙门都极为慌乱,哪怕是兵马司,都没能像王爷那样的迅速,”他满心的佩服,“难怪王爷能得皇上如此看重呢!”
今日贺玄可算是立下大功了,可不知为何,他却想到那天在历山上的事qíng。
贺玄说,自己的命是捏在他手里的。
果真不假。
要不是他,就算是赵坚,也是岌岌可危。
这样年轻的男人……宁封暗自打量他,眉心微微的一拧,正当这时候,内宫的小huáng门来传话,说赵坚已经醒了,齐大人请他们进去。
二人领命。
如同生了一场大病,赵坚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躺在那边一动不动,chuáng边坐着秦氏与三皇子赵伦,都哭得眼睛通红,秦氏现在仍在抽噎着,她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恨不得那是一场梦,而赵伦年纪虽小,却也是听得懂的,只他并没有真的明白。
齐伍垂手立在chuáng前,见他们来了,走过来道:“皇上已把事qíngjiāo代于我,而今要歇息,我便与你们说一遍。”他郑重的道,“大燕暂由我监国,宁大人你仍是任左都御史,监察百官,至于王爷,皇上说你领兵有道,升任为兵部尚书,护大燕周全。”
宁封听得一惊。
要知道赵坚之所以能建立大燕,便因为手下有许多的将才,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将,可现在竟然让年轻的贺玄当大司马,让他来掌管一国的军队,这显然是很不合常理的。
可赵坚就在这屋里,齐伍说这种话的时候,他肯定是听到的,那么便真是他的口谕了!
宁封越想越是奇怪,他朝贺玄看了一眼。
他听到这样的消息并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自谦之色,好像他得到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弯腰谢恩,哪怕这身姿也透漏着不寻常的气息。
宁封心头有点莫名的惊惧,这惊惧不知道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到最后还是恭喜了他。
从那日起,贺玄成为了一品官员,统领兵部,甚至还越过了杜云壑,但因他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便是想说,也见不到赵坚,因为赵坚自此一病不起,再也不曾来过早朝。
而杜若这段时间也没有见过贺玄,直到这一年的除夕。
chūn节要来临了。
第89章 089
家家户户都在张贴chūn联,小孩子们手里拿着糖果,在门口追来跑去,没有一处不是热闹的。
赵宁对着镜子画眉毛,她喜欢漂亮,有时嫌弃下人们笨手笨脚,倒是自己画上两笔,然而近日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心qíng,她将笔一掷,扔在桌案上。
自从宫里出了事qíng,赵坚就垮下来了,病总也不好,秦氏失去两个儿子,又是哭哭啼啼的,跟天塌下来了一般,她是怎么也劝解不了的,更可气的是,前次去宫里,甚至还有huáng门阻拦,说皇上皇后都要休养,叫她过阵子再去宫里。
真正是岂有此理!
她也是好心才去探望他们,竟然还被拒之门外。
她觉得这样下去恐怕是不行的,便把宋澄叫来。
宋澄仍在大理寺任职,知晓母亲是为宫里的事qíng,他叹口气道:“也难为舅父舅母这般,母亲您就不要再去打搅了,让舅父好好恢复身体,其实又何止您,便是文武百官也极为的焦心,希望舅父能早日上朝,可这也是急不得的。”
“我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赵宁道,“我是看魏国公整日死气沉沉的,管不好大燕!”
赵宁心想,也不知赵坚当初是如何考虑的,竟然让齐伍监国,要论起来,谁比得上她与赵坚的关系,怎么也该提一提他们母子两个罢?结果齐伍走马上任,在这段时间,丝毫的不曾提拔宋澄,她是有些不服气,要不是赵坚病成这样,她真的想要去理论一番,毕竟亲疏有别,难道赵坚最为信任的不该是他们吗?
提到齐伍,宋澄眉头一拧,可这是赵坚选的,他们好像也不该置喙,因为论到功劳,朝中大臣是没有谁能比得上齐伍的,所以他才会被封为第一位的国公爷,就是杜云壑都得排在后面。
宋澄道:“不管如何,魏国公处事也没有过失,娘您再等一等。”
母子两个说得会儿,宋澄就出来了,将将走到庭院中,有个小厮快步走来,行礼禀告了一句,他很是惊讶:“都察院的宁大人?”
他跟宁封并无多少jiāoqíng,甚至说起来,因为上次在历山的事qíng,他对宁封cha于他跟杜若之间的谈话,还有些不悦,今日他怎么会来?
花厅里四角都点了银丝炭,暖烘烘的热气把这里熏得好像chūn天,宁封坐在紫檀木的扶手椅子上,环顾自周,只觉琳琅满目,但他并没有心思好好看这些奢侈的物什,等到宋澄进来,他连忙就站了起来。
“宁大人请坐。”宋澄与他见礼,登门是客,他总不至于把宁封赶走,“不知宁大人此来是为何事?”
公事公办的样子,可见自己是不讨喜的。
宁封开门见山:“宁某是有要事与宋大人相商,还请宋大人屏退下人。”
宋澄怔了一怔。
他看向宁封,发现他面色极为的郑重,迟疑会儿还是照做了。
花厅里除了他们没有再留一个人,他坐下来,手搭在椅柄上,询问道:“这下行了吧,宁大人,您有事就快说吧。”
语气里有些不耐烦,宁封看在眼里,心想他到底还年轻,又被长公主宠爱着养大,故而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局势,要不是他实在没把握,也不会来找宋澄了!
他坐直身子,严肃道:“宋大人有多久没有见到皇上了?”
又是提这一茬,宋澄皱眉道:“今日宁大人来此便是为这个吗?谁人不知皇上的病qíng,此时最需的便是静养。”
齐伍也总是把这句话放在嘴边,大臣们只好将任何事qíng都禀告给他,不过这还不是最为可怕的,齐伍监国便罢了,可他竟然还行使起了吏部尚书的职责,近几个月官员升任贬谪都cao纵在手里,他沉声道:“你可知晓,附近城池的太守,参军换了多少了!”
宋澄一怔。
宁封冷笑起来:“你又以为赵家的江山能保得了多久?”
听到这句话,宋澄眼睛瞪大了,厉声质问:“你这话是何意思?”
“你自己去查一查罢!”宁封从袖中拿出卷宗递给宋澄,“看看这些都是谁的人,你弄明白了,便会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毕竟宋大人您是皇上的亲外甥,三皇子年纪又小,皇后娘娘与长公主乃一介女流,又能承担什么呢!”
他起身而去。
宋澄将卷宗打开,只见上面罗列了几行的人名,好些都不是他认识的,他虽然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因为宁封的话,回想这几个月宫廷中的事qíng,也不由感到了一阵恶寒。
世事不可测,真是难说的很。
就像赵蒙,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表弟会做出这种事qíng!
他想一想,走到门外唤来心腹:“你把这些人的底细查一查,千万莫泄露出去。”
除夕难得是个好天气,不像前几日下了雨,这日早上就出了太阳,阳光金灿灿的洒落在地上。
杜若的庭院里种了两株腊梅,小小的,但今年竟也开了花,只是数量非常的少,只得三十来朵,好像点缀夜空的星星,稀疏却又漂亮。
杜若坐在树底下,看两只兔儿满地的乱跑。
它们在家里已养了数月,天暖吃鲜糙,天冷吃gān糙,御冬的肥膘都长了出来,比以前大了整整两圈,跑起来时ròu墩墩的,好像雪球一样。
她一天总要看上几回,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屋檐下的鹦鹉听见,竟也咯咯跟着笑,杜若抬头朝那母鹦鹉瞧一眼,嗔道:“我教你说的吉祥如意你到现在都不会,还好意思笑呢。”
母鹦鹉叽的一声,不吭气了,跟旁边的公鹦鹉头碰头靠在一起,后者仍是不出声,闷葫芦一样,却晓得拿嘴给母鹦鹉梳一梳羽毛。
院门外的小丫头得了消息,走进来与杜若道:“二公子,二姑娘,四姑娘来了呢,正要去上房见老夫人。”
因天冷,杜若总是在家里,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杜莺了,听到了极为高兴,连忙就出去寻她们,路上听见杜绣的声音,她的声音比较清脆,杜莺的是有些柔弱的。
她将将要开口,谢月仪从后面追上来,笑道:“我就知道你准会出来,我们四个人正好一起说说话!”
她们肩并肩走过去,杜绣回头瞧见她们两个,目光落在谢月仪身上,杜若是大房唯一的女儿,打扮漂亮不说,那谢月仪竟也是一身的华服,穿的狐裘雪白,连丝杂毛都没有,一点不比杜若穿得差,她摸摸自己的银鼠皮裘,嘴唇抿了一抿。
分家之后,杜云岩不太管事,只管往外拿银子,反倒被杜莺掌管了钱财,她那么节省,今年冬季都不曾给家里女眷添置多少衣物,别说是那么好的狐皮了,她穿得还是去年的!
幸好天冷不太聚会,不然指不定要被别人笑,她去问杜莺,杜莺却一副大管家的口气,说收益不怎么好,甚至当着父亲的面,说只给她买,自己就不要了。
这样杜绣怎么还好要呢,她可不想让父亲觉得她不懂事。
“今年有家商铺在卖一种烟花,听说极为漂亮,是从杭州进的,你们可买到了?”杜绣的各种消息总是很多的。
她听说那烟花不同以往的pào竹,只是她想买,那稀奇的玩意儿极为贵重,又得经过杜莺的手,愣是憋住了没有说,一直等到这里她才问起来,毕竟杜云壑是宋国公,指不定他们府里有呢,那么晚上她也能一起看的。
可杜若摇摇头:“我没听人提起过,这些都是下人买的。”
杜绣顿时觉得很无趣。
谢月仪笑道:“杭州的烟花是好看,我有回跟父亲去过,那里到chūn节,有好些人去河面上放烟花呢,杭州人好像很喜欢钻研这种东西。”
她们都没见过,那是显得她见多识广吗?杜绣笑一笑:“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啊,我们可不像你能到处走动的,不过你现在在长安,也跟我们一样了,是不是觉得还没有以前好?”
像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月仪的脸微微的发红。
怎么会没有以前好,她而今锦衣玉食,还有个杜若这样的如同亲姐姐一样的好表姐,就跟做梦似的,可这一切都是沾了杜家大房的光,他们是什么都没有做的,白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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