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_水天/seeter【完结+番外】(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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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长风咬了咬牙,心道萧达凛不愧当世名将,这么早便看穿了宋军用意,反将己方置于两难之地。瞧这qíng形,昨日计议竟然是无用了,说不得也只好拼了宋军将士的xing命,前去相救。

  只是明知此行极凶险,多半要陪进命去,倒底指令谁去,叶长风第一次有些犹豫。正沉忖之际,身侧一人淡淡开口:“备马,整装,我去罢。”

  第65章

  语声不大,却自有一股违拗不得的气势。

  叶长风震了一震,转头侧视,晨起微透明的霞光里,唐悦炯炯幽黑的眼眸正同时看了过来。

  两目相接,一瞬间多少意绪流转,无声中彼此心事已知。

  朝阳she在叶长风面上,象是给那张秀美的脸庞镀了层柔和的淡金,双眸清亮坚定如昔,只有近如唐悦者,才能看清其中一掠而过的忧郁。

  唐悦,你这又何苦。

  叶长风唇边浮起淡淡一缕微笑,却温和又决然地摇了摇头:“唐兄,你千里来援,我也不说什么谢你的话了,但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到此为止罢。”回瞧了身后诸将一眼,复又一笑,“再说,若令你去,岂不是要人笑话我宋营中无人么?何况……就算我肯,他们也不肯的。”

  城上诸将俱追随端王多年,忠心自不必说,多多少少也都养成些骄傲的xing子,叶长风这话倒没说错他们。才听唐悦说要出战,已有多名将领心中急躁按捺不住,在队列中跃跃yù试,若不是叶长风眼光所阻,便要上前主动请缨了。

  唐悦只是点点头,笑道:“我知你便会这样说,我不和你争。只是长风,你怎地忘了,我不是宋军,不需受你节制。我要做的事,又有谁能阻拦?”

  叶长风一怔,倒没料到唐悦会这般绝决:“唐悦,你……”

  “我这便走。”唐悦静静截断了叶长风的话。这时已有人在阶下牵过马,唐悦执缰坐上,瞧着叶长风一叹,“长风,还不开城门,定要我自行动手么?”

  在他身后,尘沙漠漠,数十骑依次排开,冷冷按住刀剑,等候首领命令。

  这阵势俨然如敌。守在城门两侧的军士不知所措,直直向叶长风望去。叶长风面色yīn沉,沉默半晌,终于缓缓步下城楼,自守军手中接过钥匙,却不便开,只是凝视住唐悦。

  真要去?

  是。

  叶长风闭了闭目,转身开锁,拉开门栓,不看所有人:“请。”

  马蹄答答,一匹匹不缓不急自门dòng掠过。最后一匹在叶长风身边停了停,一声轻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蹄声如风雨渐行渐远,叶长风霍然回身,huáng尘弥漫衣袂翻飞,那一队人已再看不清。

  “叶大人?”不知何时,老将折遇青已到身边,轻唤了一声。

  “折将军,还有诸位,”叶长风神色平静,“昨日计议只有提前了,后半部可以不理,前半部,有劳各位将军尽心。”

  众人皆是训练有素,各部进退又是昨夜便商议好了的,虽大战在即而不慌乱,微微一礼,自去调度兵马不提。

  阳光渐渐明亮,映得苍驳的城墙也仿佛炽烈起来。叶长风独立在城楼最高处,眺望宋军分三队而进,最远那队已隐约有厮杀声传来,而唐悦诸人的身影,却已掩在山路的曲折里,看不清了。

  唐悦啊唐悦,你舍命救端王,不过只为了我昨晚那一句,他若死,我也不独活……是么?你实是为救我而去啊。

  风声过耳金铁jiāo鸣,手握军权指挥若定……每个男儿少年时便渴望的梦想,为何此时心中却不见欣喜,反被这众多人的xing命,被两个简单的名字,拉扯得刺痛不已?

  正惘思间,叶长风突然心中一凛,极目之处,宋军右翼,无声无息紧围上来的那些铁骑是——

  萧达凛的伏兵!

  好个萧达凛,好一场华丽的用兵。竟然耐住xing子不动声色安排了最后的陷阱在这里。

  眼瞧着辽军悍然bī近,宋军掉头相迎,右队改前队长蛇变虎翼不可谓不快,却终因首尾遭敌而后力难继;山那侧,两路旗帜依稀可见,却为辽军阻隔不得与中军相会……qíng势急转直下,危只在旦夕。

  叶长风微微冷笑。

  萧达凛,你会暗渡陈仓,难道我便不会围魏救赵?

  “牵我的马,勇毅营各位,随着来罢。”

  叶长风匆匆步下石阶,边走边道。蓝珊打探军qíng至今未回,身边侍卫是个名唤褚泽的,呆了一呆,试探道:“是叶大人要出城?”

  “是我。”叶长风头也不抬,与身侧二将嘱咐了数语,一回头,见诸泽还愣着没动,不由微怒,“还不快去!”

  “是,是。”诸泽吓了一跳,急奔去牵马,心中却仍是不解,叶大人不会武艺,出城作甚?

  不止是他,城中宋军谁不愕然。勇毅营都指挥使曹令正yù相劝,却被叶长风一摆手制止:“适才我在高处察看,已由烟火信息中,揣知萧达凛主帐所在,我若不去,你怎知方位?休要多说,点兵罢。”

  曹令心悦诚服而去,他却不知,叶长风另一用意,却是存心以自已作饵,引开辽军主力了。

  城门再度大开。这次却换作叶长风领军疾驰而出。

  又要见面了,萧达凛。

  第66章

  探子进帐回报时,萧达凛正抱臂端详着面前的地图,纸边因翻阅过多已微微泛huáng,一山一水却还历历分明。

  “宋军来袭?其中还有叶长风?”微愕地抬起头,萧达凛拧起浓黑的眉毛,盯视探子,“多少人?”

  “约摸一营。”

  静默片刻,萧达凛突然大笑出声:“一营人就敢来冲我的中帐?连高丽小国都不曾如此,他叶长风好生狂妄!”

  “可是,”身侧一将领犹豫道,“将军,我们此刻人马尽出,中帐空虚,连半营都未必接得住……是不是现在就司号,令三路回援?”

  “不必。”萧达凛敛起笑容,挥手遣出探子,“叶长风此刻来袭,为的就是要我收兵,难得他竟能摸准我大营的方位。可惜,他错了。”神色一寒,“特里,传令下去,都给我撑着,能撑多久是多久,退后者斩。”

  “是。”特里不敢多言,匆匆走了出去。

  想围魏救赵bī我主力回转,好叫端王趁虚突困?叶长风你果然机变,只是却未免太小觑了本帅的jīng悍兵马……萧达凛忖思着,面上浮着若有若无的莫测笑容,眼神却是棋逢对手时的光亮。

  特里传完令回营,见到的正是主帅半出神的一副模样,不由试探道:“将军?”

  “哦,布置完了?”

  “是。兵士们都已在马边待命,只等宋军一到,便上马应敌。”

  “很好。”萧达凛点了点头,一眼看见特里的面色,不觉失笑,“特里,何来如此担心?宋军远驰必疲,步兵辛苦更不必说,我们以逸待劳,本就占了便宜,何况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撑到翼军打赢回来,你害怕了?”

  “哪里。”特里吓了一跳,忙分辩道,“属下跟随将军,再没有害怕的……刚才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全。”

  “不用。”萧达凛淡然一笑,“幸好叶长风不谙武艺。”下面的话,他却没有再说。

  叶长风率宋军远远到达时,却没立刻接战,简短一个命令后,宋军齐齐止住脚步,呈倒雁翅排了开来。

  淡淡审视军士一番,叶长风声音清亮平静如昔:“各位,我知你们跟着端王已久,征战多年,怕死这条,是不会有的。今日这阵仗,我也不用隐瞒各位,极险极峻,能活着回去多少人,实未可知。”

  时已过午,风越起越大,huáng沙漠漠掠过上空,连日色都给遮掩住了几分。

  宋军一片静寂,目光投向叶长风,沙尘中只闻衣袂猎猎,和那不疾不缓的有力语声:“既已至此,我再没有别的话好说,只有两条。一,我叶长风不爱带死士,再困顿之境,我都要你们尽力求生。但谁有一息尚存,不许轻言放弃。二,无论战况如何,叶某必在此陪同各位到底,生死与共。”微抬手止住想说话的曹令,叶长风声音放缓,柔声道,“我们能多拖一分,那边几倍于我们的兄弟就多一分生机,诸位尽力吧。”

  眼光再次扫视过宋军,见人人身形如标枪般挺直,虽不言语,面上尽是激昂之色,叶长风微一颔首:“放箭!”

  行动是来之前早就计议好了的。端王帐下的弓箭队又是别出一格的jīng悍,闻言也不出声,立时有数十名手执长弓的军士站出前列,箭头却不似寻常那般锋锐,而是都裹上吸满了牛油的棉絮,为首之人一个手势,数十枝火箭一起点燃,齐齐向辽军帐营处飞去。

  一排火箭she出,另数十名弓箭手立刻上前,越过数步,迅速拉弓she出。箭方毕,身后自有已搭上箭的同伴向前。如此层层推进,火箭更不间隔,如金蛇般直向辽营飞去。塞上时令天gān物燥,极易燃着,当时便见火焰一处接一处地烧了起来,营帐,糙木……更有风助火势,一时黑烟浓浓,火舌四卷,辽军措手不及,惊马四处乱窜,惊叫声怒骂声呼马声诸般起伏不绝。

  你辽军惯用火计断我粮道,今日总算也教你尝到这种滋味。众宋军心中俱大快意,默默如是作想,手却不约而同都握紧了刀枪,警戒辽军铁骑下一波的猛烈反噬。

  “按原先计划,放烟花!”

  叶长风稳稳坐在马上,见时机已到,立时沉声喝令。风chuī过些许烟火,熏上头身,他都浑若未觉,只是微眯了眼,仍紧紧盯住辽营。

  端王军中所用烟花均是特制,色彩各有不同,白日与夜晚所用又有不同,配以间隔长短,传递消息最为迅捷方便,那是出征每队必备的。闻听发令,负责消息之人流水般地取出烟花,时缓时急地一一将迅息送入空中。

  萧达凛南下征宋之前,也对宋各资料作过一番研究,端王鹰军中的消息之语是极有名的,萧达凛又怎会不知。此时凝注空中诸般色彩,不由啊了一声,恍然间明白了敌方之意,心中对叶长风又是惊又是佩,又有些恨得牙痒痒的,一番倾慕之qíng,却是更加放不下了。

  那烟花亮亮丽丽,显示的竟然只是三句话:萧达凛已死。即将来援。合而歼之。

  这消息自然是传给端王那方看的,然而端王麾下诸军士瞧见欢呼激腾之际,辽军又岂能不知。相隔如许,激战之际,谁又能分清这消息是真是假?何况看辽主营这边火光熊熊黑烟冲天而起,便再谨慎的辽将也不由生疑,虽然不信心中战神萧达凛如此轻易便死,慌乱却是免不了的,诸辽兵更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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