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下一刻,肃王走了,那灾星永远离开了,他们就能回到从前那般盛世无争的安逸生活。
不知是何时开始,肃王府门前聚了几个闹事的百姓,扬言要肃王jiāo出那个据说是收养的异瞳孩子。
顾平焦头烂额的吓唬走一拨,却不料,另一拨却是已经到了。
如此前赴后继,后làng推前làng,顾平因为受棠观的叮嘱,不得伤害无辜百姓。因此行为也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肃王府门外的老百姓越聚越多,竟是渐渐从门前的长街排了出去,乍一看上去,竟和游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院四周被围的水泄不通,颜绾也出不了府,光是待在主院里,还能听见王府外百姓的高呼声。
呼声无非分为两个内容,求棠观jiāo出异瞳灾星,and渴望和平。
颜绾听得心烦意乱,硬生生撕坏了手中的好几本书册。
民怨沸腾至此,想必宫中必定已经得知消息了。
得知消息后的晋帝会怎么做?
立刻当着百姓的面处死软软么?
若是他真下了令,还在宫中的棠观会不会抗旨不遵,甚至宁愿冒个忤逆的罪名,也要保软软无恙?
颜绾突然焦灼起来。
她很贪心,她不希望软软有事,但同时,却也不希望棠观因此受到众人的诘责,毁了仁义的名声。
……所以北齐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与她料想的无差,此刻应当到了北齐要出手的关头了……
颜绾再次捏皱了手中的书册。
“小姐。”
就在最后一本书册即将遭到毒手之时,无暇手中攥着一张字条急匆匆走进院中。
颜绾猛地从石桌边弹起身,“如何?”
“北齐答应了大晋的求和,使臣今日便要入京了。”
第一二一章皇女
北齐使臣再次入京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依旧是贺归最信任的兄弟,贺玄。
此次入京与上次不同。
上次晋帝寿辰,贺玄入京表面上是祝寿,自然是恭恭敬敬。
而这一次,大晋在北燕北齐夹击的qíng势下,选择向北齐求和,恭敬的就变成了大晋朝臣。
北齐北燕是同源,曾经同为大周,在晋人眼中都是蛮夷之地。
但在对方qiáng大的战斗力面前,向来眼高于顶的大晋朝臣也不得不收敛起自负,恨不得还要讨好巴结一番贺玄,只盼着北齐能尽快收兵。
其实,大晋的原意也并非是要向北齐求和,相反,所有人都更偏向于北燕。
尽管拓跋陵岐的死让燕晋决裂,但说到底燕晋毕竟联盟了多年,更何况北齐一直虎视眈眈,就等着燕晋联盟破裂的那一天,在这个关键时刻,北齐答应求和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
然而谁都没想到,北燕这一次竟像是下定了决心,不仅对大晋的求和置之不理,甚至还加猛了攻势,连下五城。
大晋迫不得已才将求和的对象转向了北齐,不料竟是迎来了转机。
可,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便宜的jiāo易么?
“慢着。”
朝堂之上,两国正要jiāo换国书时,北齐使臣贺玄突然站了出来,不卑不亢的躬身,“出使大晋之前,吾皇有两个心愿,吩咐我务必传达,希望陛下能应允。”
两个心愿?
棠观蹙眉。
晋帝也是面色一变。
还未等他开口,棠珩却是观察入微,率先站了出来,“我大晋已将唐州、邓州以及秦州的大半礼让给了北齐,除此之外还有白银五十万两,绢五十万匹。这些已是我大晋最大的诚意,你们竟得寸进尺,还有两个要求?!”
贺玄面不改色,视线转向棠珩,笑道,“吾皇所牵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和金银财宝无关,和城池更是无关。只是,若吾皇不能如愿以偿,怕是这国书没有jiāo换的必要了。”
“你……”
“既然如此,”晋帝沉下脸打断了棠珩,“不妨将那两个心愿说来听听,朕也需斟酌。”
“是。”
贺玄满意的勾了勾唇,直起身,“吾皇的第一个心愿……”
朝堂上一片寂寂,氛围渐渐凝固。
似乎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贺玄又提出什么刁难人的要求,彻底huáng了两国和约,致使jiāo战。
“吾皇的第一个心愿,”贺玄顿了顿,“是想向陛下讨要一个人。”
晋帝微微眯眼,“哦,何人?”
“奚家军的少将军,奚息。”
方才还沉寂的朝堂更加安静了下来,仿佛就连针尖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连晋帝也沉默了。
见众人一言不发,贺玄轻笑了一声,解释道,“其实也不是讨要,只是借奚将军一用罢了。至于有何用,此事只能和陛下单独商议。不过我能保证,事成之后定会将奚将军毫发无损的还回来,如何?”
北齐会将奚息毫发无损的送回来,但大晋还会毫无芥蒂的迎回奚息吗?
棠观面色沉得几乎能滴水。
如果他没有猜错,北齐借奚息,名义上是看中了他的将才,或许是想要借助奚家军之力对战北燕。
但实际上,很可能又是一个离间计。
离间的结果,无论是奚息投奔了北齐与否,他都很难再为大晋所用。
猜忌会让大晋就这样失去一个将才。
然而当前的状况,北齐居大,一个奚息换大晋几年的韬光养晦……
“可。”
尽管为难,但权衡再三,晋帝还是应允了下来。
棠珩低着头,唇角翘起的弧度带着丝冷意。
只要奚息去了北齐,自己就定然不会让他有回来的机会。
棠观的助力,如此便除去一个了……
见晋帝已经应下,贺玄转而便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吾皇的第二个心愿……是想找回流落在大晋的皇女。”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皇女?北齐的公主?!
朝臣们都jiāo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北齐的公主……竟流落在大晋?!
晋帝也愣了愣,“皇女?”
贺玄向棠观的方向瞥了一眼,倒是没有直说,反而卖了个关子,“我们北齐的十五公主,六年前因意外流落在外,吾皇近日才得知她的下落,正是在大晋。我此次来大晋,不仅是来与大晋议和,更是要迎公主回京。这个要求,应当不过分吧?”
棠观敏锐的察觉到了贺玄的视线,眉宇微沉,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晋帝沉吟片刻,颔首道,“自然不过分。只是不知十五公主如今在何处?”
这一次,贺玄直接转向了棠观,意味深长的开口,“十五公主有些特殊,瞳色相异,手臂上还有一朵莲花胎记。”
棠观眸光骤缩,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吾皇特意让我向肃王殿下致谢,多谢殿下对公主的收养之恩。”
贺玄躬身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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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
颜绾披着一件白色狐裘坐在榻边,长发四散未绾未束,手里松松的握着一jīng致镂空的手炉,盯着膝上的褥子出神。
“小姐……”
无暇低声唤了一句。
颜绾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还难得和上早朝的棠观一同起来,坐在榻上一坐便是一上午,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无暇不善表达,但也将这些看在眼里,因此担忧的唤了一声。
“……你回来了?”颜绾怔着的神色一晃,扬手拢了拢肩上快要滑落的白裘,深吸了一口气,“如何?”
“莫云祁已经照着小姐您的吩咐,准备尽快和渊王那边搭线了。”
“恩。”
颜绾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对了,北燕那里有消息了么?”
“拓跋陵修的母妃的确病重。”
“病qíng当真刻不容缓?”
“当真。”
“……那就更要抓紧时间了。”颜绾握着手炉的手紧了紧。
屋外飘着雪,在横斜的枯枝上积压了一层又一层。
渐渐不堪重负的枝桠被积雪压得发出“咔嚓”一声响……
这动静微不可察,但却是清晰无比的落进颜绾耳里。
她面色一白,突然抬起眼,面上掠过一丝惊惶,不自觉压低声音,求助的望向无暇,“可是有什么人在门外?”
她现在已经有些杯弓蛇影,如履薄冰了。生怕什么时候就露出了马脚,被棠观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无暇愣了愣。
她的耳力不差,自然知道屋外发生了什么。但见颜绾如此不安,还是打开房门朝屋外粗略的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回来。
“小姐,刚刚什么都没有。”
颜绾将信将疑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口气刚松下来,下一刻无暇却是开口提醒,“现在有了。”
“娘亲!!娘亲!”
院外突然传来女孩软糯却欢快异常的叫声,越来越近,径直朝屋子的方向而来。
无暇眸色不易察觉的亮了亮,看向颜绾,“是软软。”
颜绾已经听出了软软的声音,沉寂了一上午的表qíng瞬间生动了,喜出望外地从榻上坐直身,不顾从肩上滑落的白裘,捧着手炉疾步朝门口走。
刚一走近,屋门便蓦地被从外推开了。
粉粉嫩嫩的小团子一下冲进了她的怀里,撞得她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娘亲!”
怀里抱着小小的一只,这感觉已是久违了。
乍一重拥入怀,颜绾连忙蹲下神,将那小小的人抱得更紧,眼眶竟是瞬间红了,“软软……”
“娘亲……软软好想你~”
软软双手环在颜绾的颈后,脸颊亲昵的在她颈边蹭了蹭,开心的踮着脚想要跳起来。
颜绾垂眼盯着那晃来晃去的双丫髻,一直空落落的心仿佛被填满了,眉宇间的愁色一扫而空。
抱着颜绾撒了一会儿娇,软软终于松开了手,微微后退了几步,捧着颜绾的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漂亮的异瞳里满是认真,“……娘亲瘦了。”
颜绾心尖一软,揉着她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软软也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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