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张公公哽咽着,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阮寻瞧着张公公,松开张公公搀着自己的手,提起龙袍的一脚,缓缓的朝上方龙椅迈去。
“其实,我很佩服萧阮离,至少到了最后,他放弃了去伤害楚郢,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从而送上了自己的命,而我,却不如他,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放弃,这个皇位没有放弃,这个身份也没有放弃。”
张公公听着,难受的已说不出宽慰他的话。
阮寻坐在龙椅上,看着空空dàngdàng的朝阳殿,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深海般的眼眸里竟渐渐的浮现出,渊古山头的那片落日云霞。
“公公,你说这场浩劫,是为谁而起的,又会为谁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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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日还未过去,此时正值二月里,梅园里的梅花开的很是茂盛,红白相间,形成了一片花海,与chūn夏季节随处可见的花海相比,梅花的花海是独树一帜,无人争锋的,它虽然孤独,但它是最美丽无暇的。
阮寻穿着一身白袍,一袭乌发未有髻束,任由它们披散在背,跟着花瓣与微风,轻轻飘零。
此时,他正靠着梅园里最茂密的一丛梅花树,坐在那洒满梅花瓣的糙丛上,腿上放着他最爱的绿绮琴,修长的指尖正在那琴弦上轻轻勾拨,那曼妙的音符,便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从那琴弦里跑了出来。
一指一动,便是一个音符溢出,动听的似乎能遮掩外头喧嚣的厮杀声。
阮寻听着那声音,唇角微微扬着一个浅笑,指尖拂动的仍是那样优雅缓慢。
凛王和楚人同已高举大旗攻入宫中,这场玉龙煌期待已久的bī宫戏码,如期上演,只是,qíng节却不是当初设想的那般了。
玉龙煌的武功能一夫当关,但外头涌入的却是周武的军队,楚郢终究还是jiāo出了自己那一半兵符。
琴弦在指尖反弹了一下,震疼了阮寻的手,他这才愣愣的看着远方,不知怎的,耳畔里响起了那日楚郢在江都对他说的那句‘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选择你。’
嘴角自嘲的笑容就那么自然的扬起,明知道这话楚郢是对萧阮离说的,但这早就知道的落差,仍让阮寻心痛。
前方的厮杀声已离梅园越来越近,整个皇宫怕已血流成河。
张公公奔跑而来时,衣襟上都染着鲜血,见他一身单薄白衣,孤坐在梅花下的身影,心疼的剧烈。
“皇上,教主让奴才过来赶紧带你走,咱走吧。”
阮寻抬起白皙无暇的脸,淡淡的问道:“输了?”
张公公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点着头,“凛王,凛王已带人杀来,咱从密室离开。”
言罢,就去扶阮寻,阮寻却推开张公公的手,抚摸着琴弦道:“我不会走的。”
“皇上?”张公公一声惊呼,园外已响起震耳yù聋的脚步声。
“公公,你走吧,不必管我。”阮寻淡淡的说道。
张公公急的不行,这一次当真是输的彻底,“老奴,老奴当初应该杀了楚郢的!”
张公公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哭叫着。
阮寻淡漠拍拍他的肩头,“公公,您快走吧,放心,凛王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从我这儿得到,不会杀我的。”
张公公根本不想细听他在说什么,只想待他立刻离开。
园外的步子已经bī近,阮寻急切的让张公公赶紧离开。
张公公怎么都不肯,最后,阮寻在他耳畔低语了一会儿,他才忍痛从梅园后门的密道离开。
张公公才一走,梅园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凛王身着盔甲,手持佩剑,十分威武,此刻,正勾着一抹yīn毒的笑朝阮寻走来。
“小子,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冒牌货!”
阮寻瞧着凛王那一副小人得志的表qíng,并未言语,只是仍旧抚摸着他的琴弦。
凛王啐了一口,在阮寻身前蹲下,一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襟,恶狠狠的问道:“玉玺在哪儿?”
阮寻抬起手捏住凛王的手腕,略一用力,凛王便感受到一阵裂骨之痛,一把抽开自己的手,倒退数步。
“给我拿下他!”凛王挥手一喝,双目圆睁。
“等等~”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等着声音的主人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略有修改,只是略
☆、消失的阳光
阮寻以为,走到如今,自己再见楚郢,心境定会十分平静,只是为何当听到这个声音,看着这个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心里仍旧疼的厉害。
“楚郢,你来的正好,这人四年前险些要了你的命,本王随你怎么对他。”
楚郢走过来,凛王正yù拍他的肩,但楚郢却看也不看凛王一眼,直接从凛王身侧走了过去,使得凛王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随即,眼里起了一丝yīn鹜的神色。
阮寻看着楚郢眼中的冰冷,只凄然的笑了笑,楚郢却走到他身边站定,俯视着他,带着一种审问犯人的口气,问道:“你可有什么话是要与我说的?”
“楚将军今夜的大义之举,就是为了来问我这话的么?”
阮寻表演起冰冷来,当真是无人能及,他那冰冷的脸色,淡漠的口吻,好似能冻住所有,包括自己跳动的心脏。
楚郢漠然一笑,眼中尽是冰冷,这种冰冷是从四年前那个夜晚延续而来的,楚郢他几乎,已将这四年,不,是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都给抹杀了。
看着这样的楚郢,阮寻心口一痛,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楚郢,我对你,就只剩下恨了么?”
楚郢缓缓的蹲下身,阮寻与他对视,见他挑着一抹讥笑,从而伸出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阮寻想要躲开这毫无温度的手,却被楚郢改抚为掐,捏住了下巴。
“我的记忆,从回来的那一刻起,便只有从前,曾经和你的一切,都是因为从前的影子在作祟,那夜在别苑中的话,需要我再重复一次给你听么?”
阮寻记得,自己拼了命在悬崖边拉住的那个人,自己不顾一切都要保护的那个人,是温暖善良的,是充满阳光与朝气的,绝不是现在这样冷血无qíng的。
但,自己没有资格怨恨,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自己把楚郢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必重复了,与你做戏的这些日子,我也很是煎熬,如今这样,也挺好。”阮寻抬起自己冰凉的指尖,推掉了楚郢捏住他下巴的手,冷冷的说道,冷的能让不知qíng的人以为,他们本就是多年宿敌。
楚郢眉心轻轻的皱了下,只是瞬间的动作,无人发觉,他抽回手,紧握着手中的冷剑,缓缓起身,片刻后,却似鼓足了勇气一般,开口问道:“告诉我,从前的那些日子,哪些时候,是你陪在我身边的?”
阮寻又在琴弦上勾了勾,‘噔’的传出一声尖锐的声响,待声音落下后,才毫不在意的说道:“没有,我没有陪在你身边过。”
楚郢审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突然一笑,“幻月教培养出来的人,倒是极有骨气,我以为这种时候你会仗着这张脸说些什么来保住你的命,比如我刚才的问题就是你最好的救命稻糙。”
阮寻垂首低笑,想要流泪,却怎么也流不出,他怎么不知道这是楚郢的试探,他又怎么能将自己最后的那一点自尊放在脚下,楚郢所识的,只有萧阮离,他不要到这种时候还要承受萧阮离的恩qíng,楚郢的同qíng。
在楚郢的世界里,只有萧阮离,哪怕这些日子,自己以萧阮寻的身份与他相处,笼罩的,仍旧是萧阮离的影子,楚郢对自己,从来都是鄙夷和无qíng的。
“多谢楚将军夸奖,不过…”阮寻看了凛王一眼,而后低声,也带着些嘲弄的语气,对楚郢道:“明知道这个凛王的身份也不是皇家血脉,楚将军还能做出这样大义之举,我真是敬服,呵呵~”
楚郢向后瞄了凛王一眼,继而眯起眼,对阮寻哼道:“过往,你对我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因为没有一句是真的。”
阮寻微微一颤,指尖在琴弦上紧紧一勾,啪的一声,琴弦断裂,指尖弹出一地鲜红。
“楚将军真是大智之人。”
楚郢复又蹲下身子,瞧着那断裂的琴弦,那夜,阮寻为他抚琴的画面就那么闯进脑中,引得他心中再升心动,感觉到这个‘心动’,楚郢愤怒至极,盯着阮寻道:“阿离的墓,在哪儿?”
阮寻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楚郢叫板,“在渊古山内。”
“哼,那日,你打晕抱着阿离尸首的我,把我带回别苑,就该一刀杀了我,竟还那么愚蠢的下毒放火,不过,也多谢你的愚蠢,才让师父救了我一命。”
阮寻笑着,眼睛一直酸胀不已,但泪就是流不出来,“是啊,我也在后悔。”
二人就这样的针锋相对,身后的凛王不知他们在叽咕些什么,看了这么久也未看出端倪,只得不耐烦的大喝道:“楚郢,让他jiāo出玉玺!”
玉玺是皇帝的象征,没有玉玺,这皇帝就当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凛王,此刻最要紧这个东西,但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
楚郢盯着阮寻,冷冷的问道:“在哪儿?”
将琴拿起放在一旁,阮寻站起身看着凛王身后的将士,踱步间带着几分君王的气势,令那些将士见了有些发憷。
“朕还是皇帝,你们可知你们今日之举,与谋反无异,行动前可都想好了,家中老小可都安顿好了?”
众人被阮寻这样一问,弄的有些惶惶不安,凛王却上前一步怒喝道:“你一个妖孽,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劝你最好乖乖jiāo出玉玺,免得受苦。”
阮寻盯着将士们略有些惶然的眼神,扭头盯着凛王,哂笑道:“如果你身上流的是皇家血统,我自然会jiāo出,可关键,你不是。”
凛王一惊,完全不懂阮寻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的一阵侮rǔ,“来人,把他带下去好生看押。”
“是。”
阮寻没有反抗,任由人将他捉住,只是回头对上楚郢淡漠的眼,仍旧做不到淡然。
‘楚郢,我和萧阮离,你真的分不清么,是我模仿他模仿的太好,还是他模仿我模仿的太好?’阮寻哀伤的想着,却又想到,就算楚郢分清了又如何,他亲口说过,他喜欢像萧阮离那样闪耀着金光的人,自己的黑暗,是他不齿的。
“等一下,此人内力深厚,武功也高,为防万一,楚郢,废了他的武功,断他手脚筋!”
凛王突然狠戾的对楚郢说道。
阮寻看着楚郢一步步的走过来,每一步都似踩在他血ròu模糊的心口上一般,疼的他站立不稳。
“你为什么不还手,刚才,你明明有还手的机会。”楚郢盯着阮寻问道。
“还手有用吗,这千军万马的。”阮寻一声嗤笑。
阮寻看着楚郢缓缓的抬起手中之剑,只觉喉头一阵腥甜,鲜血就要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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