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_姬泱【完结】(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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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眼前,我成亲就是一条笔直的,铺满了鲜花的康庄大道,比连接帝座的御道还要一马平川,似乎从这条大路上走过去,我就会摒弃之前所有的荒唐行径,从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是我深呼吸,长长出了一口气才说,“我去找李芳。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我的事,娘,你就别在这裹乱了。”

  我娘一摆手,“这不成。成亲是大事,比吃饭还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有讲究的,哪能让你瞎搀和。今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我这寿chūn宫里呆着,娘给你办去。”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嗓子一阵一阵的抽,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不用去直面文湛,似乎感觉轻松一些。我见我娘这么坚决,我点了点头,就在她的这个寿chūn宫坐着,看着我娘上妆,换新衣,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见鬼的庄严肃穆,这真让人受不了。

  我在寿chūn宫窝着小半个时辰,感觉嗓子抽的我都不能喘气了,紧跟着是剧烈的咳嗽,我端着茶碗喝水,谁知道手异常冰冷,端着温水都能烫的难受,好像手上烧了火。我放下茶碗,手还在不住的微微颤抖,居然有一种如丧家之犬的惶惶不可终日。

  外面大太阳明晃晃的,虽然很热,却让我感觉到一股子不可思议的森冷,就像打磨到最薄,最锋利的刀,杀人之前发出的最璀璨,也是最吓人的光。

  这样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呆坐着。

  既然选择成亲,就等于是和文湛彻底了断,如果连和他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以后的日子也许就会永无安宁。

  太子在我爹的寝宫,我娘也在那里。

  没有人通报,太子不让任何人靠近那里。

  只有我除外。

  柳从容说过,太子留了话,如果祈王到了,可以自行进来,不用通传,其他人如果有人擅入,格杀勿论。

  我过去的时候,那里寂静无声,比冰还冷,比死亡还安宁。

  就在静寂中,忽然我娘的声音细细的说,“殿下,承怡的婚事是皇上的意思……”

  我娘忽然没了声音,悄无声息的感觉很怕人,就像一艘小木船撞上耸立了千万年的冰山登时粉身碎骨,即使那个冰山安静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

  “殿下,承怡顽劣,不堪为殿下良配,唯愿娶妻生子,归舍田园,还望殿下成全。”

  “住口!——”

  文湛的声音骤起,冷冰冰的没有感qíng,却让人想哭。

  “崔樱!收起来你那些不值钱的眼泪,别在我面前演戏,你真让人恶心。这么多年了,你就用那些手段,一点一点的把承怡从我身边夺走,……”

  文湛似乎说不下去了。

  我娘的声音很gān燥,她平淡的说,“他不是你的,他是我的儿子。”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文湛的声音响起,他显得很疲惫,似乎全部心血已经耗尽了,“我不会阻挡他的好姻缘。他要成亲可以,他要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你让他自己来。我要听他当面对我说。”

  我娘,“殿下,我说的话他一定会听,他心软,一错再错才走到今天,他不忍心拒绝你,你何苦为难他?”

  文湛笑了,“崔贵妃,这些话你不能说,因为……你不配!从你bī我做那件事开始,你不配对我说任何话!承怡,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我进去的时候,我娘有些慌张,她从椅子上都站起来了,而太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阳光被美轮美奂的雕花窗割裂成了碎片,砸在他的脸上。

  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在笑,俊美到极致,带着肃杀,像极了大正宫太液池中铺满的红莲,丰满的美艳,孕育着妖娆的魅惑。

  我安慰我娘,让她先回去,我自己的事qíng,我自己解决。我娘有些忐忑,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也做不了什么,她有些yù言又止,我知道她对我有所隐瞒,她和太子之间有些我从来不知道的秘密,不过那些已经无关紧要。

  我娘走了,文湛从窗前转身,他还在笑,“承怡,刚才我听到一个笑话,是崔贵妃告诉我的,说你要和别人成亲了,……”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的手冰冷,他的手滚烫。

  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一团火。

  我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他,“文湛,那不是笑话,我……我要成亲了。”

  他微微侧脸看着我,双眼像黎明前最后一颗星一般看着我,像从我的脸上找到我说谎的痕迹。可是我们都知道,有些话根本不用说明白,真正的抉择从来不会在三言两语之间就会被改变。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他也沉默着。

  最深刻的哀伤就是沉默。

  最无法回转的心意也是沉默。

  在不言不语中,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我抓起他的手,认真的说,“殿下,我们做一生一世的兄弟,可好?”

  文湛还是笑,却抬起自己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忽然,他开始咳嗽,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永远也无法停息。他拿下来自己的手,眼角显得有些红,却面如冰霜,没有任何表qíng。忽然,他用手捂住嘴,殷红色的血像流水一般溢出他的嘴角,从指fèng涌出来,沾染了他身上白色的缂丝龙袍。

  我被吓死了,只能抱着他像个疯子一样拼命的叫着,“柳从容!快!快传太医!!——”

  我的声音已经裂了,嗓子都嚷出了血丝。

  周围似乎来了很多人,有人哭,有人喊,有人呼天抢地,有人大惊失色。四周有很多人,很多的人,却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我只能看到我怀中的文湛。

  他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

  他口中的血一直流,一直流,像是把永远深埋于心底,似乎早已gān涸的血也一并流淌了出来,一个人怎么可能流这么多的血?

  慢慢的,他扯过我的手,很慢很慢,然后,放在嘴边,深深烙印上一个吻,……

  殷红色的,腥甜温热,绚烂极致,却带着绝望甚至是死亡的气息。

  就像他的爱。

  第171章

  他爱我,这也许是他除了帝座之外最狂野的yù望。

  锋利,焦灼,绚烂,火热。

  甚至毁天灭地。

  他不知道,我也爱他。

  也许他根本感觉不到,因为我的感qíng和他的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是我只能给他这些。我没有他这样不顾一切的疯狂,在一切都没有毁灭之前,我必须给他,也给我自己留下最后一条生路。

  我们的爱qíng是扭曲,在肮脏的宫廷中生根的,发芽,生长,最后居然开出一朵明艳夺目的花。可是,即使它再美丽,再迷人,再缠绵无尽,那也改变不了它原本的面目,它的根就在我们心底最深处,那里早已千疮百孔,血ròu模糊,即使那些腐烂的伤口上遮盖了一层一层gān涸的血。

  我的眼睛被汹涌的泪水蒙住了,却再也哭不出声音。

  我应该再丧心病狂一些,我已经一把推开文湛,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东宫,那样,这场凄艳的爱qíng就会像骤然冻在冰川中的雪莲,以一种死亡的状态傲视一生的岁月,直到永恒。

  可是……

  已经被雕花窗割裂的阳光撒下来,明媚而斑驳,文湛笑了,甜美如幼童。

  这一刻,眼前时光纷扰,我们放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也是个孩子,用细瘦的手臂抱着他,喂他吃果子,空气中都是夏天清甜的味道。

  那个qíng景那么清晰,似乎已经都没有远离,只是我更加清楚的知道,那已经是前世前生的故事了。

  慢慢的,文湛闭上了眼睛,倒在我的怀中。

  而我,轻轻抱紧了他。

  太医院的林若谦来了,他急忙为太子诊治,下了药,又对我说,“太子一时急火攻心,这才见了红,如今心脉已乱,微臣已经用了药。如果明天能醒过来,应该无碍,如果不能,……微臣只能兵行险着,再用一味虎láng之药了。”

  我点了点头。

  就听见他又说,“王爷的喉咙受了伤,这些天不宜说话,静养为好。要是不注意再撕了声带,以后想要说话都艰难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又点了点头,很是听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说了。

  我在chuáng边,给文湛掩了一下被子。

  他睡的很安稳,有一种似乎永远不会醒过来的宁静。

  我坐在他的chuáng边,看着他,忽然想起来民间老人说过的一句话,他们说,五轮之中,兄弟最亲。

  因为父母无法陪你终老,夫妻无缘从小一起长大。

  既然上天让我和文湛这辈子生为兄弟,长为兄弟,我们也许就应该本本分分的一直做兄弟,直到一抔huáng土把一切恩怨qíng仇彻底掩盖。

  “大殿下,……大殿下……”

  我坐在饭桌旁边,捧着饭碗发呆,柳丛容给我端了一碗清汤过来,试探着叫我,我一回神,放下碗筷看着他,因为还不能说话,就用口比划着问,“什么事?”

  然后马上想起来什么,站起来就比划着问,“是不是太子醒过来了?”

  柳丛容连忙回答,“不是。是内阁阁臣梁徵到东宫来了,他说要见大殿下。”

  梁徵?

  就是内阁那个专门和稀泥的老家伙?

  要说这一两年来,内阁被楚蔷生折腾的够呛,内阁中除了那个杜大闸蟹稳如泰山,其他的人能避的都避了,能隐的也都隐了,只有这个像个胖面团一般的梁徵,居然也像杜阁老一般,岿然不动。虽然他总是装疯卖傻,卖好人,和稀泥,可谁都知道,梁徵他三十年前就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将近十年的内阁辅政大臣可不是白做的。

  今天他来做啥?

  而且还来东宫找我?

  这就好像是关二爷娶了杨贵妃,赵子龙被bī上梁山,哪儿都不挨着哪儿。

  我又拿起来筷子吃了一口青菜,让柳丛容给我端茶水漱口,又绞了热布巾擦手擦脸,jīng神了一些,就对柳丛容比划说,“让他到正殿,我去瞧瞧他有什么事。”

  东宫正殿静如潭水,我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梁徵在喝茶。他老人家心宽体胖,一脑门子的汗,手中一把大号的湘妃竹扇,正在呼啦呼啦的乱扇。

  我没有马上进去,就在外面的木门yīn影里面呆着,看着梁老头,他喝了茶,像是更热了,一伸手把他脑瓜子顶上的一品乌纱帽子都摘了,用丝帕擦脑袋上的汗水,然后就学那些对壁反思的名士一般,端坐在木椅上,双手垂落,手心向天,似乎已经打坐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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