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还有句戏言,只要他能让楚楚入阁拜相,他不要什么谢仪,只要楚楚许他一夜缠绵就好。不知怎么了,风动云动,楚楚与他到了榻前,脱去大衣,只剩下白玉无瑕的身子,滚在席上,一场来往,熬过初时的不适,慢慢的,这样的欢爱也让二人得了趣味,有些食髓知味,于是更加的放làng。
一个披坚执锐,越战越勇,一个香汗淋漓,娇喘不休。
jiāo颈鸳鸯戏水。
海誓山盟,播弄的千般旖旎;巫山云雨,揉搓中显出万种妖娆。
一直到玉兔东斜,天光放亮,这才云收雨歇。
承怡自是欢畅至极,却又深感疑惑,他总是觉得自己肩膀酸,手心疼辣,陡然,他全身一激灵,从那神仙境地魂游归来。他放眼看了看四周,毓正宫大本堂外香薰缭绕,他手握láng毫,面前铺着一叠子宣纸,却是李清照的燕子笺。
这是……
砰!
又是一下子竹板,正打在手心上,新来的侍读学士楚蔷生,出奇的年轻,也是出奇的严苛。
他面无表qíng的训斥承怡道,“大殿下,您已经十四岁了,背不下书,写不了字,在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挂像前犹自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敢问一下,您可对得起陛下的殷殷之心,盼子成龙之意?”
承怡吓的一激灵。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大本堂中静寂的如同无人之境,最前面,最华美,最宽大的木椅上坐着太子文湛,他刚刚十岁,团团的脸,像一个新出炉的小笼包子,观之可亲;那边,三殿下羽澜和四殿下青苏坐在窗子边上,握住毛笔,正在煞有介事的练字。
这似乎是凤化三十二年间。
——八年前?
“啊啊啊啊啊!!……”
承怡大叫。
砰!
又是一竹板,打的承怡眼泪汪汪的,却不敢再哭了。
“楚楚……我……”
“住口。”
侍读学士微微皱眉,虽然私下里因为这个皇子给自己剥过荔枝而心存感激,可是在大本堂,只要他不读书,妄图偷jian耍滑,他就绝对不能姑息。听说,前面几个是读学士就是让这个顽劣的大皇子给气走的,直接被扔到了翰林院,永远和青灯古墨为伴。
那些,可都是二甲出来的庶吉士。
辜负了皇上教导大皇子的心,就断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他楚蔷生可不能自毁长城。
而,他面前的大皇子怎么看都不像想象中的那个纨绔子弟。承怡的样貌并不像皇上,应该像他的母亲崔美人,他长相柔软,因为年纪小,甚至带了几分女孩儿气,只是眼角的一滴泪痣,让他在富贵荣华之间,平添了一份的凄艳。
想到这里,楚蔷生不禁摇头。
大皇子这样的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如果不参与夺嫡之战谋储之争,不某朝篡位,一生安分守己,过的是自当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不像自己……昨日,裴家似乎又送来一方砚台,这次是米芾的远山岫岩,名贵异常,是诗书之家传代用的瑰宝,自己是要、还是不要呢?
“楚楚……”
大皇子似乎想要拉他的袖子,被楚蔷生瞪了一眼,却没有再用竹板打他。他拉过大皇子的手心,虽然自己已经手下留qíng了,可是他的皮太薄,还是肿了一点点起来。
楚蔷生说,“好了,好好读书,今天把这段背过,就不开新课了。”
承怡此时方确定,自己做了一个梦,刚从梦里醒过来。他梦到了八年后,一个很遥远的年代,似乎有很悲伤的事qíng发生。
在那里,他……
似乎发生过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诶,他心中暗想,最近脑子不好,要老娘给他多炖几次红烧ròu。他的宝贝儿文湛也爱吃,嗯,也要多给他带一些过来……
庄生迷梦。
第223章
“把你的手给我。”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茫然的看着楚楚,他又说了一句,“让我看看。”因为左手抱着越筝,我伸出去我的右手,楚蔷生摇头,于是我把越筝换到右手,向他伸出了我的左手。
楚蔷生变了。
他的手不再柔滑细腻,因为他为了他们家祖孙三代修了一夏天的坟,他手掌心还有几个轻薄的茧,可是他的手却异常的热,好像寒冬腊月升起的火。他打开我的左手,指腹顺着最中央的一根杂乱的纹路,轻轻向下,直至我的脉络。
“命线……太乱,也太短……”
我听越筝说过这件事,我知道大郑朝廷的人都爱算命,信奉祖先、鬼神、佛祖,以及所有在山川河流之间的那些活物或死物的图腾。他们有事没事就喜欢拿出竹筒色子,向老天爷问一下以后的命运。
据说,命可以定,运却可以转。
我却不相信这些。
神棍鬼话,骗钱坑人。
楚蔷生弯起我的手指,让它们蜷缩着,而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合在掌心,仿佛在母亲身边酣然入睡的婴儿。
他说,“当年,在毓正宫读书的时候,我应该少管你,随着你的xing子无法无天的闹,这条命线也许就不会这样短,这样杂。你这样的人,不适合读书。”
越筝忽然cha话,“怡哥哥也读过书吗?”
我点头,楚蔷生说,“是的。”
越筝,“也是师父教导的吗?”
楚楚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有一种极其清淡,却悠远的笑意。
越筝,“那为什么怡哥哥的字还写的那样丑?六哥每次拿着怡哥哥写给他的信仔细看的时候,我都会做噩梦,总害怕那些字是我写的,害怕的都睡不着。”
我无语。
楚蔷生也不说话。
良久,楚蔷生说,“能在毓正宫里贪吃逃学,rǔ骂侍读学士,用弹弓打晕内阁宰辅,罔顾尊卑,私自结jiāo太子,包庇太监,不学无术依然纵横禁宫,千年一来,也只有一个承怡。七殿下,不要学他的样子。今天要北背诵《礼记》的大学一篇,晚上太子殿下要考教功课,背不过,臣当领罚,七殿下也一样。”
他说话声音还是那样的轻柔,像三月皇城的柳絮,可是越筝却不敢有丝毫的违抗,他连忙从我怀中爬出去,坐在椅子上,端正的拿起书,一字一句读起来。当我离开这里,越筝稚嫩清晰的读书声像最绵密的针,透过这个尘世上最密不透风的皇城,与我如影随形。
我正在恢宏的天街上,看着两旁几乎高耸入云的黑瓦朱墙,手指下意识的要抓我袖筒中的废太子圣旨,忽然顿住。起风了,几片落叶被劲风卷起,直冲天际。
我的袖筒中,已经空无一物。
那份决定皇朝千年命运的废太子圣旨不翼而飞。
也许是方才一直恍神,没有注意它丢了。我慌忙回去,沿着过来的路一直寻找,一直到蓬莱阁,一块巨大的光石前面,我看到那封黑色,蟠龙花纹的圣旨,以一种yù盖弥彰的姿势靠在大石前面的奇花异糙上,我低下头,伸出手,要把它捡回来,……我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一双靴子,黑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脚尖那边还缀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一双修长的手,以倨傲的姿势把半开不开的圣旨捡拾起来。
我抬头。
骄阳似火,笼罩一切。
来人后背对着日头,他的面孔隐藏在yīn影中,只有那双璀璨的眼睛,显得悠远而不可捉摸。
太子把那卷黑缂丝卷轴递到我面前,“这是你的?”
周围似乎都是雾。
我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呆楞愣的点头,然后双手伸出,准备要接住他递过来的东西,可是他却迟疑了,看了我一眼,收回了缂丝卷轴,以一种死亡般的冷淡打开了那封圣旨……
它怎么可能掉出来?
怎么可能掉到文湛面前?
这个尘世究竟和我有什么仇恨,为什么不整死我就死不罢手?
文湛面无表qíng的看完,随即很轻柔的把缂丝卷轴一点一点的卷起来,然后就直接递给我,我后退了一步,没有接。
“拿走。”
他伸手过来,揪住我的腕子,直接塞到我手中。
我现在还很痴懵,一个没拿稳当,那个卷轴掉到地上,轱辘轱辘的滚开了,里面那端正的蝇头小楷瞬间呈现在天空之下,此时,一片落叶近似于找茬一般落在上面,圈出了一句话:bào戾yin乱,难出诸口……
恍然之间,他问我,“想要我的储君之位?”
“说!你想不想要太子之位?”
我被他的yīn郁吓到了,慌忙摇头。
他弯下腰,捡起来缂丝卷轴,然后一把扯过我,“这是你要放弃的……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做。如果求你就可以得到你,我宁肯跪下来求你!”
说完,他竟然笑了,“又不是没有跪过,我的膝盖jīng贵,跪天,跪地,跪君父,在闺房中也跪过你。承怡,你怎么就不知道,我的人,我的命都是你的,只要你想要,随时拿去!”
我勉励压住颤抖的牙齿,哆哆嗦嗦的说,“文湛,你听我说……这不是我……”
“什么味道?”
他忽然低下头,脸颊碰到我的,像jiāo颈的鸳鸯一般稍稍摩挲一下,却陡然推开我,“这个味道是玫瑰香麝,南海的贡品,名贵异常,你从来不用这样熏香,而整个皇宫敢用这种熏香的人,只有一个……”
他近似一字一字清晰的念出,“越筝!”
“承怡,你的记xing不好,总是忘记我说过的话。我说过,只要你再见越筝,我会把关在宗人府的地牢里面,暗无天日,一直到死,我会让你一生一世,再也见不到他!来人,皇七子越筝……”
他顿了一下,认真的对我说,“别这么看着我,承怡。”
我,“你应该知道,这事与越筝无关,都是我的错,你不应该拿他出气。”
文湛,“你到好心,你府上那个居心叵测来历不明的高昌贱民,几次三番想要杀我,你护着,崔碧城你护着,尹家的小姐你护着。事到如今,有人拿越筝的身份做文章,想要谋朝篡位,你还护着?”
我震惊的看着他,哑着嗓子说,“殿下,如今这天下依旧是皇上的,废立太子谈不上谋朝篡位!”
他冷笑,却没有回答我的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姬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