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二看看他们两人,又看看他们身后那个紫檀木匣子,对着连玉楼跪下磕了一个头,「我代琉琦先在这里谢过爷的救命之恩,至于责罚,爷到时候想怎么责罚我们都行。」说罢起身,抱起连玉楼身后桌上的匣子,就和连三两人匆匆往门外去。
「不!你们给我回来!听到没有?!连二!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
连玉楼的qíng绪几乎失去了控制,连厉永山都钳制不住他,被他挣脱了好几次,就要向门外冲去,最后一次被厉永山拉住的时候,连玉楼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厉永山索xing将他压在地上不让他动弹。
「主意是我出的,要怪就怪我。」
连玉楼还想要挣扎着往门口爬,无奈,被厉永山整个人压着,只有手向前伸得长长的,好像要勾什么却勾不到那样。
娘亲没了,身份也没了,自己什么都没了……为什么连自己几年积攒下的心血也要一起夺走?
「为什么……为什么……」水汽弥漫了眼眶,凝着晶莹的水滴,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明明说要疼我,保护我的,为什么到头来却是帮着他?为什么到头来全都是他的,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剩下。
「为什么……啊啊啊……」
连玉楼qíng绪崩溃地哭了出来,伤痛yù绝。
厉永山从他声音里听到了失望与绝望,确实,连玉楼出于信任,将这间织坊以及锦绣河山的事qíng告诉了自己,但自己却成了那个将锦绣河山从他身边夺走的人。他知道,经历了今天的事qíng,之前和连玉楼建立起来的所有关系都毁于了一旦。
他能感觉到连玉楼心里的痛,那里失去至珍的痛,他现在清楚地体会着。
第十四章
房里很安静,连二、连三都站在chuáng他边看着大夫给chuáng上的人施针。
琉琦脸上的纱布挡去半边的容颜,却挡不住他沉睡梦境里依然痛苦狰狞的表qíng。连二拿出帕子俯下身要去帮他拭去额上的汗水,被连三伸手拉住。
「别影响到了大夫,我们还是出去等吧。」
大夫听闻,也是点点头,于是连二便跟着连三一起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面带关切地朝chuáng榻上看了一眼。
「大夫说,幸好及时,若是再晚一步,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
「可恶!那个严玉阙简直不是人!」连二露出懊恼的表qíng,「那天我要是没拉他去茶楼,或者把他一直送到天香阁就好了……现在不仅害到他无辜受牵连,还让爷这些年的心血白白落在那个人手里。」
连三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总算琉琦还是被救了回来。」
说到这个,连二反而气得更厉害,「那人简直禽shòu不如,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琉琦?太可恶了……真的太过分了……」
连二说着几乎要哭了出来,拿着锦绣河山去找严玉阙换人,对方不仅一副理所应当的表qíng,在看到被两个护卫架上来的浑身血迹斑斑几乎不成人形的琉琦后,严玉阙甚至还面露鄙夷地对他们说。
「我记得你们两个原来也是天香阁的小倌吧,没想到连玉楼对你们还挺不错的,到底是个野种,也就只配和你们这种出卖身体让人cao弄的下贱身份的人混在一起,这算不算是一种同病相怜?」
连二自认平时温和守礼,那一刻被他这样言语侮rǔ,也有冲上去教训他的冲动,被连三和自己身边的近侍给拉住。
连三说先救琉琦要紧,这才点醒了他。
只是琉琦身上的伤,似乎比当日在那里看到的还要严重很多,差人和天香阁的老板说了一声,琉琦伤重不适合搬移,就让琉琦先住在这里养伤。
「连三,我是担心琉琦,身体上的伤可以遮住,但是脸上的……」
连三也是叹气,「你要不晚点回去江宁,他从前就爱黏着你,你在这里多陪陪他,等他伤好一点就问老板要了他,让他跟在你身边,学学生意,以后也好有条出路。」
连二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侧首看向走廊的另一头,「但是我现在更担心的人……是爷。」
★★★
夜幕落下,码头上一派宁静,只有「哗哗」的水波声,夹着风chuī过桅旗带起的「呼呼」声响,远处水面黑黝黝的,渔船上的灯火,恍惚飘动,和夜空下的星辰连成了一片。桅杆上停着一排黑黑的影子,是水鸟正站在上面休息和睡觉。在众多货船间一艘雕栏华丽的官船,格外引人注目。
一身夜行衣的厉永山藏身在一堆货物后,探头出去看了看前方的qíng况,官船前除了有几个护卫把守,再没有其他人走动,于是抬手招了一下,连二、连三以及一直跟在连二身侧的近侍从另一堆货物后出来,悄声走到厉永山这里。
「记住了,今晚的事qíng,要是失败了,也是我们自己想的主意,绝不能连累到县太爷。」厉永山小声说道。
几人点头表示同意。
自从那天之后,连玉楼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除了连全给他送去饭食,其他人他一律不见。
锦绣河山有多重要,谁都清楚,生生从他手里夺走,不亚于从他心头上剜下一块ròu来,厉永山很明白,连玉楼外表看起来冷硬qiáng悍,不过都是他一道道筑起来用来保护自己的壁垒,现在那层壁垒被自己qiáng行扒开,但自己却没有履行那个会疼他保护他的承诺,失去了壁垒的人,只能用这种方式,将自己藏起来,慢慢舔舐伤口。
那天连玉楼哭到没了力气,只能趴在地上身体一抽一抽,他这才松开他,没想到自己手刚松开,他就扑上来在他头侧咬了一口,很用力,立刻就感觉有点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来。但是他当时没有管这些,只是记住了连玉楼回扑上来时,受伤的眼神。
若是不那样做,琉琦恐怕早已丢了xing命,现在救到了琉琦,却伤了他。
所以他便想用这种方法将锦绣河山再拿回来,反正严玉阙并非什么正人君子,那么自己便也不用和他讲什么道义。
明日严玉阙的船就要启程回京,今晚,是仅有的一次下手的机会。
此时严玉阙正在官船的船舱里,就着跳动的灯火,从一个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卷画卷。
几张八仙桌拼成一长条,他将画卷在桌上放下,手一抖,画卷自己展了开来,顿时整片江山美景呈现在画幅上,气势磅礴,又jīng美绝伦。
「呵呵呵。」严玉阙抿着嘴轻笑,越笑越放肆,到最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连玉楼,你和我斗,你还嫩着呢!」收起笑容,他将视线落在缂丝画卷上,手掌在上面轻抚,爱不释手的样子,「原以为这世上再不可能有人能办得到,没想到居然被你给做到了,说到底,就算你改了姓,不也还在为严家做事?哈哈哈!」
再次笑了起来,但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严玉阙肃敛下表qíng,看向画卷,就见画面中央突然冒起了黑烟。
他看不懂眼前的状况,退后了一步,就见那烟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咻的一下画卷上冒出了火花,接着火苗朝着画卷两侧蛇一样的蔓延过去。
眼看整幅画都要烧了起来,严玉阙脱下外衣想用袍子把火扑灭,不慎打翻了桌上的油灯,火舌腾地窜起半人高,灼得严玉阙往地上一跌。
外头下人发现屋里的火光,大叫着走火了快点拿水来。
火很快被扑灭,船舱变得一团糟。严玉阙从地上起来,呆呆地看着桌上已经成灰烬的缂丝画,然后笑了起来,「连玉楼……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一手……好,很好,我们谁也得不到!」
啪!他一拳敲在船舱的墙壁上,咬牙切齿,「这笔账,我记下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码头上厉永山正准备丢火折子引开护卫的注意,突然手臂被人拉了拉。
「总捕头,你看,火!」
顺着连三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某间舱室的窗檽透出火光和烟来,不一刻官船上就有人奔走叫嚷着着火了,不过没多久,那火就被扑灭了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厉永山看着那舱室,半晌,才开口,「是玉楼……」
连二惊异的看向他,「你说爷在那上面?」
厉永山摇头,「不是。」然后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纸包递给连二,连二拆了开来,看到里面是一些粉末,就要用手去沾,只听厉永山一声厉喝,「别碰!」同时,「呲啦」一下,那纸包里的粉末冒出火星。
连二被吓了一跳,手一松,那东西一边烧着一边飘向地上,落在地上后,被厉永山一脚踩熄灭了。
「是磷,我在玉楼那间织坊里找到的。」
这东西很危险,会自己燃烧起来,厉永山一开始没有明白连玉楼藏着这个做什么,但是现在看到严玉阙船上那间舱房莫名其妙的火,他大约知道用意了。
「也许爷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无qíng。」连三道。
连二看向他,「如果爷真的是个无qíng的人,你、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几个人都沉默不语,空气里淡淡飘散的焦木的味道,让厉永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
「琉琦相公,你不再吃一点了吗?」
琉琦摇了摇头。
侍女将剩下的大半碗粥放回到食盘里,然后端过药碗,正要喂他,就见琉琦伸手,「给我吧,我自己可以喝,你先去忙你的。」
「好,那您喝完药就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就行了。」
侍女端起食盘退了出去,门「吱呀」一声,然后房里便安静下来。
阳光透过窗檽照进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琉琦低下头,晃动的药汤犹如墨一样的颜色,映照出他缠满纱布的脸。将养了几日,用的又都是好药,虽然大夫还不允许他下chuáng,不过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只是脸上的纱布却迟迟未解下来。
连二说,因为伤在脸上,才格外要小心。但是从他说话的神色上看起来,却觉得他似乎隐瞒着什么。
「明明是男人,却出卖色相,以色事人,被人骑被人cao弄的滋味就这么好吗?你们是要低贱到什么程度才会身为男子却甘于人下?」
「你看,他居然当真了!」
「哈哈哈,是啊,太好笑了。」
「兔儿爷,你给我们说说,爷们要和你gān的话,是从哪里进去啊?」
「就凭他现在这张脸,还以色事人?出去吓人倒是真的。」
琉琦甩了甩头,让那些谩骂和嘲笑从脑里离开。他将药碗放到一旁几上,赤着脚落地,走到房里的铜镜前。
52书库推荐浏览: 蛾非琰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