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_古镛【完结】(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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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侍卫道:“现下名为富chūn子,真实身分是赫赫有名的全真道士解道枢!”

“我迟早要会会他!”

白衣僧冷笑一声,随即沉吟道:“其他兄弟,一旦遭擒,便会自行了结,兄弟们自会尽快替他复仇便是,但这灵丫头,唉,灵丫头说起来并非贞苦士,她是二弟的遗孤,从小在门中长大,咱们谁不将她当女儿看?她不同于贞苦士,无论如何,须得救她回来!”

“我担心的是,灵丫头没有贞苦士的药囊,若被全真道士讯出什么,咱们的踪迹便要bào露了,此处已不稳妥,须得换个地方。”

“不急,”

白衣僧淡淡道:“咱们正要等他们将灵儿送来,明日午时,他们还没来,十五,你便去递信。十六弟呢,你轻功最好,去召集十三他们赶回,顺带去知会湖州众友作援,以防万一双方动手,架不过他们人多,此事了结后,咱们再挪地不迟!”

罗侍卫道:“大哥是打算以人换人?”

白衣僧点头道:“反正也要放回去的,”

四七“未满,真到动手,还早着呢。”

说着,微微作笑,摆了摆手。

罗侍卫等人会意一笑,各自散去,有的受命警戒巡视,有的进屋换了便服,又走了出来,等候用饭。

我心道:“他们打算以我和师姐换回灵儿?看来,那灵儿在他们心目中份量极重呢,狗道士解道枢无意中拣到宝了。”

想到要靠全真道士救命,心里很不是滋味,只盼霍锦儿他们早些寻来,先一步救我脱身。

只听一间屋里,矮胖子哇哇大叫的声音传来:“饿了,我饿了!你们不要骗我,我都闻到米香了!我好歹也算是你们的客人,有酒有菜,应该先给客人端上,这是起码的待客之道,懂不懂规矩啊?”

我一愣:“这矮胖子倒jīng神得很,讨饭也讨得这么中气十足!”

想到这回全因他,府内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心下不由恨恨咬牙。

怨憎会果然极守“待客之道”饭好之后,先给矮胖子送去,矮胖子大赞他们“知礼”再无怨言,连我这边,也有人递来一碗饭,一碗汤,来人将饭汤置于窗台,说了声:“吃不吃随你!”

便转身离开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我为何不吃?到这份上,我也不怕他们饭中下毒。当下将饭食取进屋,láng吞虎咽起来。

只是,他们的饭菜实在不敢恭维,米是糙米,菜呢,仅在饭粒上覆了几片青叶,那个汤,又淡又酸──不对,这“汤”竟然是清酒,果然是“有酒有菜”啊。

京东人语说贞苦士酒色不沾,却也不尽然。只是瞧他们用饭喝酒的样子,极有节制罢了。

因口中十分gān渴,我将那碗酒几口就喝光了,酒入肚肠,不需一会儿,体内隐隐发热,脑门也陶陶然发飘,整个脸儿热烘烘,想不到,这酒入口极淡,酒劲却这般厉害。人说酒能御寒,果非虚言,此际周身暖洋洋,比方才舒适多了。

听得窗外有招呼声,我打了一个饱嗝,向外张望,只见怒汉吴刚此时才赶回来,怨憎会众人一边相迎道劳,一边问他qíng形如何。

“东府那帮人,果然有两手,”

吴刚抹抹额汗,道:“他们竟能沿着大伙行过的痕迹,一路追上来,幸亏十五弟多留了个心眼,让我断后监看,否则,被他们悄悄尾随到这里也不定。”

“会不会谁身上被他们施了药粉?”

罗侍卫摇头道:“不会的,若是中了药粉,要跟也是跟往湖州众友那边,咱们的几人,我都小心检视过了。”

“应该不是凭藉药粉,”

吴刚也道:“被我现身威吓阻拦之后,他们只得停了下来,却又不甘离去,双方相持良久,后来他们终是等急了,动起手来,我诈作不敌,飘然远去。他们跟行了一段,我又现身阻拦,如此反反覆覆,当我再次又潜回,躲于暗中窥探时,只见他们抬来一个受伤的汉子,又是伏地听声,又是商议推测,跟寻了一段,终于走上了岔道。想来,他们靠的是军中探子惯用的追踪术。直到天快破晓,我见他们也没折返,才放心赶回。”

我听了,心下直沉:“起先定是靠霍锦儿的系魂感应术追上,被吴刚反覆阻拦后,怨憎会一众去得久了,相距过远,多半霍锦儿的术法失效了,否则何须请来胡九的追踪术相助?他们到现下还未追来此地,便是此故。”

心下哀叹中,只听吴刚惊问:“……什么,你们也才回来不久,那是为何?”

得知众人因返回寻找“灵儿”吴刚顿足道:“那怎么办?说不得,我与十五去贾府走一趟,伺机救灵儿回来!”

“无须六弟犯险,”

白衣僧举手阻拦道:“咱们另有打算。六弟,且用了饭再说。”

早有一个年约三十许的白衣贞苦士双手捧来一碗酒,道:“六哥辛苦了,这碗酒,谨表小弟的心意。”

“二十四,大家都是兄弟,不分彼此,无须客套!”

原来那敬酒的贞苦士便是张石匠的儿子张宁,在众人中,他算是较为年轻的了,他本长着清秀的娃娃脸,眉宇间却锁着点风霜忧愁,瞧上去有种被世事硬生生催出的gān练,只见他高高捧着酒,道:“六哥,gān了它!”

吴刚再不多言,接过酒碗,仰脖豪饮,酒水漏洒前襟,饮毕,将酒碗掷空一抛,道:“我还是等不及!十五,你跟不跟我去,再杀他个来回?你若不去,我独自前往,也无不可!”

白衣僧笑道:“六弟勇猛,那是不须说的了,你先听我一言。”

末了,将以人换人的安排述了一遍。

吴刚道:“大哥吩咐,小弟自然依从,只是我还是觉着那样不够痛快,况且,灵儿在他们手上多待片刻,便多受一分罪。”

白衣僧道:“解道枢并非易与之辈,一动不如一静,万一你又失手,咱们折损不起。”

吴刚听了,点头依从,神色终是不畅。

张宁笑道:“六哥,听说,今夜……不,该是昨夜了,幸亏你神功制敌,才擒住了那小鬼?”

吴刚闻言,道:“那小鬼年纪轻轻,修为惊人,若非出奇不意,只怕我也拿他不下,他现在何处?须得小心看管。”

说着,摆头寻望。

我从窗口缩回头面,心道:“果然是他!彼时丝毫无迹可寻,他是怎生办到的?”

疑团一经解开,不由加倍地念想陆小渔:“为何我总是负她?竟然还怀疑到她身上。”

歉疚之下,有股难言的惆怅。

只听张宁道:“六哥不必担心,十五哥给他下了‘迷魂苏风散’,那小鬼至少三日动不了内力!”

吴刚点点头:“那就不妨了,十五的药,足可放心。”

罗侍卫笑道:“还要恭喜六哥呀,鹰击术又有大进境了。”

吴刚微笑道:“十五就是眼尖!料想也瞒不过你。实话说,我数月前已从鹰击剑术中悟通一种御使剑气之法,寻常说来,使剑高手,即便内力高qiáng,也只能使剑气伸展数尺,此法却可使剑气凝如实质,远袭丈外!”

几名贞苦士听了,齐围了上来,道:“什么法门,竟能如此神异?”

吴刚嘴角噙笑,朝白衣僧一揖,道:“我可要在大哥跟前卖弄啦。”

白衣僧一笑,道:“你本功扎实,这数年又埋头稳进,是到一飞冲天的时候了,我也想瞧瞧,你究竟到了何等进境。”

吴刚道了声“大哥指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整个人已身随剑转,随后,剑走半圆,提臂蓄势,陡然一个回刺,剑势直指我这边,只听“哆”的一声,我窗旁的石壁被she穿一dòng,外边一束晨光投进,在房顶留了白圈一点。

我心下骇然,这般厚的石壁,莫说相隔丈外的剑气,便是以剑直刺,也难穿透。

怒汉吴刚当真神功骇人,昨夜他若是全力出手,我岂非要被他刺了个对穿?话说回来,他以剑气遥遥封住我胸前气血,却未刺伤我身,那份对剑气的cao控自如,又是另一样惊人。

众人齐声喝彩,一名贞苦士跑近石屋察看,嚷道:“刺穿石壁了!”

众贞苦士更是称异,纷纷嚷叫,让吴刚传授御使剑气之法。

白衣僧摇头斥道:“胡闹!此非一朝一夕之功,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六弟,我也要恭喜你了。”

“大哥也觉小弟算有小成么?”

吴刚望着白衣僧,似乎格外在意他的品评。

“你修为也许不是最qiáng,但剑气劲锐如此,旁人即便功力比你qiáng,也要栽在你手上。”

吴刚双目泛彩,似乎领得宝言,整个人更添自信,转回身,朝众贞苦士道:“大哥所言甚是,我这一剑,可说是熬了多年,方能至此。不过,大伙也不必灰心,我将御使剑气的心法,告诉大伙,各人自回去领会,也许能有所助益!”

言毕,详述了凝气挥使之法,由于他要说给众人都听见,声音朗朗,众人又是屏息静听,连在远处的我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御使剑气的心法甚是繁奥,他说过一遍后,众人犹在迷茫,我却妙悟透彻,险些跳起脚来──原来,他所说的凝气之法,与神龙门的“凝神功”极为相似,而运气离体、内劲破关之法,又与“离魂术”差相比拟,只是将“神”与“魂”换为“气”神龙门“离魂附体术”中的“神”与“魂”本就与体内真气息息相关,驱使运行之一法,除了“守念”外,几无二致,故此无须多久,我就已领悟默会。

我万万没想到,神龙门的离魂附体术,用到使剑上,威力竟然如斯之大!那读灵者称“离魂附体”是高明的术法,看来确非虚言,此前我真是空坐宝山,而不知其用,可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照此法门,将真劲在体内蓄势,培为团状,吐劲化为剑气,透体而出,远袭敌方,无形无声,比暗器难防多倍,难怪我中了吴刚的袭击而不觉。提到暗器,我转念又想,假若这心法不用来使剑,而来驭使暗器,却又如何?隐约之间,感觉竟也能走通,一时便如于孔dòng中窥见了外边万千世界,霎时灵思纷涌,心机透彻,只觉满心欢喜,乐不可言。

沉醉于玄思中,我几乎目视而不见,耳闻而不听,待我回过神,只见外边怨憎会一众,比比划划,说说笑笑。吴刚毫不藏私,众贞苦士受之坦然,有疑便问,相互之间,亲密而毫无猜忌。此时晨日初升,柔huáng的阳光照在众人带笑的脸上,这帮人,个个身负血仇,在这里却似乎找到了亲qíng温暖,浑然忘忧,瞧着就如一大家子人。纵然身为敌方的我,见了此状,也不由胸口温乎乎,心生莫名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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