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却是吴七郎,他们几人约莫是听到了后方动静,返身伏击于此。
几名短衣汉子听了七郎招呼,都吃了一惊,齐收了棒,躬身行礼,道:“参见少主!”
几人动作忙而不乱,虽执礼甚恭,却气度从容,脸上并无卑色,直目望来的目光,更透着犀利gān练。
吴七郎望向我怀中,目光闪烁不定:“果然是十妹?十妹她……怎么了?”
我低头向怀中瞧了一眼,方才好端端的霍锦儿,此际又“昏迷不醒”了,不觉暗下好笑,道:“霍姨受了伤,现在伤势算是稳住了,并无大碍。”
顿了顿,举头直视,道:“七郎,你们忙乎乎的在追什么人?”
吴七郎面露惭色,道:“少主……属下失责,竟让府中一位仆妇将少夫人劫去了!”
我失声道:“小渔?”
吴七郎点头,愧色更浓,道:“正是。听说那仆妇是照料园中花糙的,宿于少主生母院中,她借着送新摘鲜花,进入新房,谁也没想到,她会暗暗将少夫人挟持出府,我们听到消息后,一路追到前边官道,入了天门山这片林子,却失去了她们踪影。”
我听了,不由怔住。
秘室寻石之后,连护法在贾府的使命算是了结了,我本以为她会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料到,临末了她竟会来上这么一手!她与陆家本有仇隙,那是不错,但她竟趁贾府忙乱的时候对小渔出手,那么表示她心中早打定主意,要与我彻底决裂了!
想到这里,我心下不禁隐隐刺痛,转而又想:“她掠走小渔有何用意呢?嗯,想来因师姐被擒,她yù以小渔胁迫陆夫人,若能换回圣女,那自然是大功一件!所以,她才会押着小渔赶到这里,却不知师姐早已脱身了。”
弄清了其中关节,我断然道:“七郎,你们全都随我来!”
焦急与愤怒之下,我暗自沉思,不觉全力展动身法,真气浩dàng不竭,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后边,待自己醒察过来,不禁腆脸汗颜:锦儿不会笑我太过qíng急了吧?
低头向怀中看去时,忽觉腰边一道微微的掐痛,霍锦儿兀自垂面藏在我怀中,其声微不可闻:“快去!”
不知她是不yù被七郎等人跟上来呢,还是心切小渔,但那娇昵之音让我心中一阵甜醉,当下更不迟疑,不一时掠至天门山口。
眼前漫泱泱的战势,让我大为吃惊:人数众多的东府一方,虽将怨僧会团团围住,却居于守势;被困的怨僧会一方,群声亢叫,势如颠狂,奋力扑击,看来,不须多久,围阵便要告破。
以东府众人、雀使门下与全真、师姐、青袍人的合力,应是大占上风才对,怎会至此?
“少主,怨憎会qíng形有异。”
霍锦儿在我怀中翻转身子,探头张望,道:“那千人魔布置的召唤生灵术法,原来召唤的却是贞苦士与冤士自身!此乃令人神智亢奋、不忌伤身的迷魂邪法!”
迷魂?我微微一怔,此法与那迷魂苏风散,皆与心魂有关,怨僧会定然有专研此道的高手,会不会便是那白衣僧呢?天下修道者,以真气元丹修练为主的阶段一过,莫有不叩问心魂的,举世皆名的所谓“元神出窍”便是众多修练者罕能跨越的难关。道门各派,苦究心魂得不少,但能以心魂成术的却可谓凤毛麟角,在这方面,我们神龙门的离魂附体术涉及虽浅,好歹勉qiáng可以算上一个。而怨僧会的两种术药,均基于心魂见功,实属罕见。
“有何法子,能破此邪法?”
我低头问道,臂上传来那ròu乎乎的丰腻身子一波一波的扭动感,让我很是享受,而更让我欣喜的是,她好像很习惯在我怀中待着哩!
“看qíng形,此法乃术药合一而成,若非知其根底,极难破解!”
霍锦儿似乎看到我脸上异样,说话间眼风含嗔,身子也不再动弹了。
我投目场中,细瞧之下,才发现全真此前伤亡惨重,均在左边一处林边休整,并未参与战斗,解道枢这狡猾的老道士居然在好整以暇地运功疗伤。师姐与青袍人本是半个局外人,分别守于全真道士与陆幽盟旁边,虽也迎敌,却未尽全力,想来两人皆意在白衣僧与渡劫石,互有顾忌之下,均保存实力,待机而动,真正与怨憎会对抗的只有东府与雀使门下。
乌合而集的东府人马,能有这样的战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然而欣慰之余,我却有种错当冤大头的感觉。
喊杀声中,人影相错,战局混乱,一时也未寻见连护法与陆小渔身影,我不禁又是焦急又感踌躇:“怎么办?难道任由东府陪这些失去理智的狂人斗下去,徒增伤亡?”
此番一去一回,我心境已大为不同。忽然与霍锦儿突破男女界限,得以亲近,此刻玉人又无大恙,温香在抱,我心意甜足,丝毫提不起杀意,只觉眼前场面乱糟糟的,仿佛离自己极为生疏遥远。再者,陆小渔被劫,下落未明,更是无心与敌纠缠。
只是,眼前qíng势如此,想要收手,却也极难。
踌躇间,我脑际浮现白衣僧飘然离去的样子,又想起读灵者的话,心中纠葛愈发难明难解。
“少主!”
这时,身后风动,却是吴七郎等人赶到了。
吴七郎默望片刻,缓缓走近我身后,低声道:“属下听说怨僧会有‘隐、毒、狂’几大杀阵,看来这便是‘狂’阵了。三哥约束众人三五成阵,布成guī形守势,那是不yù过多伤亡,并非处于劣势、全无还手之力!”
我看向场中,微微点头,心道:“宋恣他们不yù吴七郎、吴刚兄弟相攻相残,没让吴七郎赶来,却是错了,若有吴七郎在,或许蝙蝠、小狂蜂不致误入毒瘴。”
忖思间,只觉身后一阵悄静,吴七郎执于手中的长剑,在我身侧微微挑颤,剑刃反she天边金huáng的光芒,不知为何,我有一瞬竟陷入敌我难分的昏眩迷思,不敢轻妄一动。我暗暗运起天眼术,将目光绕向后方一瞧,心神不由一震:“他瞧向锦儿的眼神怎的如此反常?”
当下却无暇细究,道:“咱们且杀进去,先与宋恣等人会合再说!”
“是!”
几人均见过我施展功力,自然不会小瞧于我,但因我怀中抱有一人,他们几个还是将我当作须守护的对象,紧紧围护在核心。
吴七郎在前开路,五名执棒的短衣汉子分随左右及后方,众人呈两头露尖的小舟状向战阵内快速接进。吴七郎剑式刚猛凌厉,正适冲锋,几名短衣汉子,棒法qiáng悍,互相配合间又不失矫健奇变,单人战力也仅略逊于宋恣、关西魔等几位东府头领而已,我见了不由暗赞:“昔年‘贾家军’jīng锐之名,果然无虚啊!”
初时还算顺利,待深进丈许,敌势愈qiáng。在迷魂术催驱下,贞苦士们如醉似狂,群蛾扑火般,伤之不能使其挫,击之不能使其退,极难对付。激昂入迷中,许多贞苦士竟然做出以身躯直迎剑刃的蠢举,但也生发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古怪战法──有的驭器为牵引,举身作飞鸟扑击;有的推拥同伴为盾,伺机偷袭;至于半途变招,其反应迅捷,更胜过常人多倍。
七郎遭数名贞苦士夹阻,一时前进不能,我喝叫他让开一侧,闪步突前,发掌击敌,却如推波击làng,敌退而复返,甚是难缠。眼见敌众纷纷,连下方的腿脚也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我心中一动,默运玄功,一道道气箭由地底穿出,敌众齐声痛叫,跳脚不定,一时人群大乱,我趁势以庞大的气劲与拟念配合,掌劲席卷处,下盘不稳的众敌轻如纸兵糙马,散溃倾倒一片。
斗至身热,我jīng神振奋,飞步窜前,抢位争势,掌劲一波接一波,前起后拥,前压之势如排山推làng,所经之处,没了敌手的东府人众,纷纷附随,小舟翻成大làng,将像一块巨幕般如粥沸腾的战阵掀开一角,倒卷而回。
“少主!”
高处遥观指挥的宋恣察觉这边qíng势有变,回头望见我,遥声招呼。
“啊,少主在哪?”
“在那边,好像领吴七郎等援军来了!”
“少主!少主──!”
东府人众听见少主亲临,又见这边战局迅速推进的势头,以为我率众来援,都是士气大振,齐声呐喊。
这声làng与激动立时传遍东府各方向人马,众人高声酣战,奋力猛进,一时气势如虹,沛不可挡,在势头上压过了敌方。
局面变了,东府的攻势被点燃,打乱了宋恣暂避敌锋的布置,也不知是好是坏。
敌方见苗头不对,当即有不少高手扑向我这边拦截。
“噗!”
前方远处,阵中酣战的吴刚,百忙中回望,忽遥发一剑,剑气与我的掌劲两qiáng相遇,破气声怪异地闷响了一下,我掌臂受他气劲钻锥,陡觉一股刺痛。眼前闪来一名贞苦士,我无暇细看,闪避之余,窥其来势,只匆急地一掌印向他腰侧。指掌方触,那人腰肢腻滑,缩避还算麻利,加上我刺痛中吐劲不足,这一猛击直似拍推,即便如此,那贞苦士也不能受,身子被我的掌力远远送上了高空。
我抬目追望,不禁一惊:乖乖的娘,我道是哪个如此腰软,竟是我的丈母娘陆夫人!若非受了吴刚剑气,这一掌还不把她给拍死了?
眼见陆夫人便要落于枪剑阵中,总算她反应极快,香足于枪头借劲一踏,凌空翻回,裙衣像倒开的油伞般,滑落腿根,修长丰润的两只森白大腿袒露无遗,连圆瓜状的两瓣玉臀也半隐半现,她犹自不觉,凛凛然挺剑飞扑而至。
我又好气又好笑,无心与她缠斗,让过来势,掌运柔劲,一蕴一放间,将她远远送出了事,正在这时,突觉前方潜劲汹涌,当是高手bī临,我急运真力,推掌攻去,气劲jiāo击,我周身大震,敌劲漫涌,无止无休,似无止境。我真气腾然高拔,顶发皆扬,口中喝念一声,正yù死力相拼,敌劲倏然潜收,消无踪影。
我内盈外空,整个人险些向前栽倒,心觉震骇,投目看去,却是师姐梨涡微现的一笑。
原来临近全真群道所在,师姐见我领人赶来,大发神威,将身前敌人远远迫退,以作接应,不料,忙中误认,致使我却与她换了一招。
想起小白遭遇,我忙低头向怀中霍锦儿望去,见她安好如故,方舒了口气。想来,我是出于误击,师姐却是明知故意,以功力相试,故此留了余地。
我心中苦笑,正待招呼,身前又扑来数敌,退敌之后,再望去时,只见师姐已翩然转身,收掌退回,众声嚷嚷中,我生生被她调戏了一回,竟连一句话也与她搭不上,也只能是咬牙暗恨了。
不须一刻,我率人清除前方障碍,与休整的全真道士会合。隔着人群,遥见胡氏与贾似道母子俩拉拉拽拽,似有争执,胡氏打了贾似道一个耳光,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披头散发的,张口呼喊什么,酣战声中却是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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