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石公叹道:“袁教主年初已去逝,否则崂山一战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顿了顿道:“如今我教尚有北宗属下部分山东义军可与全真教众多道士相抗,但教中高手仅余南宗三法王、右使张三枪,即我师尊是也。留石今日便是奉师尊之命,前来告知诸位,全真教鹰使已偕同十八子中十三人南下。若得结盟,则共御之,否则请诸位各自珍重!留石告辞了!”
说完,合袖一拜,带着外头等候的一gān魔教随从,迅即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dòng庭子望着他离去身影,喃喃道:“想不到他竟是魔教中人,一直在咱们眼皮底下行走江湖,可看走眼了。”
杨至质道:“他武功不高,想必未得张三枪真传。”
dòng庭子道:“此人武功虽低,气度倒也不凡,魔教藏龙卧虎,不可小看。”
转头望向我和左小琼,笑道:“两位小友,与这张留石可是旧识?”
他一笑,脸容顿松,让人感觉亲切随和,全不似适才一派宗主的气势威严。
我道:“今日西湖……见过一面,咳咳!”
开口一说话,寥寥数语,竟是胸腔泛闷,气竭音哑,最后更是咳嗽起来。
慧空伸过一指搭在我手腕脉上,眉间微皱,隐现忧色。左小琼急问:“我大哥怎么样?”
慧空道:“阿弥陀佛,今日幸得小施主相助,才擒住了逆徒慧现。小施主因此也受了内伤。”
dòng庭子和杨至质听了慧空的话,都吃惊地拿眼看我。我暗自苦笑,所谓“相助”只不过是我无意中做了回鱼饵,慧现则成了上了钩的鱼罢了。
慧空道:“慧现天资聪颖,于西域十年,竟已将密教‘催神大法’练到了七层,那逆徒估计也是看你资质不俗,才不惜损耗功力将你七窍毁伤,出观擒你,若被他再施以控神术,你便终其一生,为其所用了。”
我听后不禁抽了口冷气,怪不得我与慧现之间会有那种若有若无的奇怪联系,原来他竟打算控制于我。
dòng庭子定定的瞧了我片刻,点头笑道:“‘资质不俗’倒也不错,只是命犯桃花,天生yín徒一个,可惜呀,可惜!”
左小琼道:“喂!有你这么说人的吗?”
我满脸涨得通红,却忽然想起与三师嫂、船娘的事,难道我真的是天生yín徒,别人仅仅通过命相都能看出来吗?
dòng庭子含笑不语。杨至质道:“大师,方才可是有人来搔扰,打慧现主意?”
慧空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众人出了大堂,顺着走廊拐到后面一个房间,慧真、疾风子都在那,西域喇嘛低首坐在慧现身侧,右臂新扎绑着伤口,慧现则身子卷缩作一团,兀自昏迷不醒。
dòng庭子道:“是全真教?”
慧空沉着脸,一边摇头,一边道:“道兄请看!”
走至西域喇嘛身旁,将臂膀的包扎处翻开了些许。
dòng庭子近前一看,道:“这……”
目光探询慧空。
慧空反问道:“道兄以为如何?”
“难道是……”
dòng庭子在迟疑中窥见慧空的神色,险些跳将起来:“怎的可能?”
慧空点头道:“昔日便有传闻,海琼子临海结庐,苦修仙法,曾遇魔人登门问道,印证心法,可惜随后不久,海琼子水解化仙,此案不了了之,人皆以为传闻不足信。但今日看来……”
迟疑片刻,目光凝定,断然道:“老衲以为传闻不虚!来者三人,功法诡异,前所未见,西域大师未与那人体肌相触,却被虚爪所伤……贫僧以金刚指劲相探,那人真气团抱自身,外气皆为其所用,正是魔功一路。”
慧空尚未说完,dòng庭子眼中jīng光闪烁,道:“不必多说了!慧现刚离全真到得本宫,便有此事发生,与全真教定然脱不了gān系!难道是……恶魔岛尚有传人,已与全真教勾结在一处?”
打眼望向慧空,目光中惊疑不定。
慧空也惶然动容,低头口宣佛号不止:“阿弥陀佛……”
杨至质道:“然则魔人如何潜进宫来?宗阳宫守卫森严,便是全真教也无此实力闯入!”
慧空道:“魔道非是一路,定有不可测知者。”
dòng庭子沉思片刻,道:“未必,未必。”
陡然发声:“护教何在?”
“诺!”
宗阳功四面八方,远近各处,群道轰然响应。
其中一名道士随后朗朗答道:“启禀掌教,全真道士聚众宫西,不知其意,徘徊良久,现已离去。荣王等人与太乙教众,则刚从东门出宫。”
“荣王刚走?”
dòng庭子诧问,随即喝道:“适才为何不报?”
“这……”
那道士期期艾艾,有些慌乱:“dòng玉师叔突然身子不适,昏迷不醒,现下是……属下疾炎子代为奏告。”
dòng庭子哼了一声,收束心神,忽然一眼瞥见:“咦,慧现怎样了?”
慧空道:“适才来人将慧现劫去,幸遇张留石等人以魔教火功阻拦了片刻,我等方才赶上,将慧现抢回。但奇怪的是,慧现已被人施了手脚,神志不清。”
dòng庭子近前察看,沉吟半晌,道:“以慧现之行事,既便藏身全真教,经书也还未落入全真教手中。”
听他语气,似乎对慧现为人处事十分熟悉。
几人轮番在慧现身上施法,慧现虽然醒来,却痴呆呆不解一语,看样子被人以怪异法门制住了心智,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慧空道:“看来只能先将慧现押回少林,贫僧有位师叔毕生钻研jīng神心术,或许能破解也不一定。”
dòng庭子道:“也只好这样了。”
我一直等候机会,此时见众人一时无话,忙朝dòng庭子跪下,连连磕头。
众人都诧异地看过来,dòng庭子道:“小兄弟为何如此?快快请起!”
双手虚托,我顿感半边身子如处云端,不由自主的便直起了腰身。
我大声道:“求各位道长、大师,将我师姐救出!”
除慧真外,慧空等人都惊问详qíng,我便将全真教为夺《元棋经》袭击青阳山,神龙门一派生死散离之事说了。
dòng庭子叹道:“想不到《元棋经》一直在你师尊手中,那海琼真人嫡传弟子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前便已失踪,想必你师尊一直无法将《元棋经》转jiāo于他。贵派一向清静自守,不料竟因这一部经书,遭了全真教毒手。”
慧空道:“《元棋经》乃上古遗物,而海琼真人以毕生所学作注,据传内含许多失传的奇门术法,全真教谋夺这部经书,恐怕不仅仅是外头传言的与佛门争奇斗富、炫耀典藏这么简单。”
杨至质点头沉思道:“全真教的野心众人皆知,只是此时尚未与其正面敌对,若贸然派人前往栖霞观救人,只会给对方以口实,立时引发道门大战,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仅是暗中相救,栖霞观全真高手着实不少,又有谁能够办到?”
慧空道:“当今之世,恐怕只有一人,能够在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逍遥无碍。”
左小琼诧问道:“谁?”
慧空与dòng庭子对望一眼,都看着左小琼,微笑不语。
左小琼道:“……难道是我师尊?”
dòng庭子道:“对!遇魔杀魔,遇道杀道的剑圣裴元度!”
左小琼道:“那我便去求师尊出山!”
杨至质喜道:“若你师尊肯出山,便可压一压那全真教的嚣张气焰了。”
慧空摇头道:“裴元度岂是那种轻易为世间俗qíng所动之人,此事恐怕难成。”
左小琼点头道:“师尊果然怪得很,有时明明在山中,忽然就消失不见,我和师弟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有时我们当面恳求他,他坐在那儿,便像尊石像,面无表qíng,无喜无怒,我们一个劲儿说话,他听不见一般,理都不理。还有一次,师尊午睡,有条蛇爬到他身上,我和师弟大声叫唤,师尊依旧酣睡,仿佛蛇爬到他身上,跟他一点也不相gān似的。”
慧空道:“善哉!善哉!有便是无,无便是有。道家修为与佛门大法原也是相通的。‘世间万象,于我皆空’。做不到这一点,又怎能分身散形,无所不能?”
我听了半天,不由大急:“难道世间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了么?”
左小琼忽的眉目一动:“有了!我师尊生平最喜欢下围棋,若临安城有围棋高手,能与师尊一战,他定将下山来,到时再恳求他,说不定就行了。”
杨至质笑道:“这还不简单,临安城为皇宫所在之地,宫中国手甚多,还不够与尊师一战么?便是dòng庭道兄,棋艺也是不凡,你刚才也看到了。”
左小琼看了一眼dòng庭子,咯咯笑道:“他?哈哈!不行,不行!差太远了!连我都可让他二子。”
说话间竟是一点也不给dòng庭子留qíng面。
dòng庭子微笑道:“好狂的小女孩儿!”
疾风子忍不住了:“谁qiáng谁弱,一战便知,光凭一张嘴chuī牛是不成的。”
看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估计也颇好此道。
左小琼瞪他一眼,胖乎乎的小手一扬,喝道:“拿棋来!”
我本来对围棋不甚感兴趣,因事关搭救师姐一事,便也凑上去细观。
只见棋盘四角先摆上了四个棋子,对角两子颜色相同,黑对黑,白对白。dòng庭子先下,在棋盘边上居中的地方安放了一枚棋子,左小琼未等他落稳,“啪”的一声,将白子在角上一枚黑子旁拍下,众人都“啊”的一声惊呼,我心道:“琼弟当真如此厉害么?”
左小琼棋艺高,则表明她师尊棋艺也高,我不由得暗暗担忧。细看了一番众人神色,似乎又不像,赞叹惊异之色一点不见,倒是嘲笑讥讽之意极浓,我又寻思,琼弟毕竟年幼,不知深浅,练了几年棋艺,便自以为是天下高手啦……
只见两人一来一往,轮番落子,dòng庭子越下越慢,神qíng渐渐凝重,左小琼则轻松洒脱,dòng庭子一落子,她便跟着投下一子,每次她的白子一下,dòng庭子便如给人刺中要害一般,浑身一缩。我虽看不懂围棋,此时也知道左小琼棋力比dòng庭子qiáng了许多。
未至终局,dòng庭子手握一枚棋子,沉思良久,连我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终于“嗒”的一声,棋子从他指fèng中掉下,砸在了棋盘内一堆棋子中,dòng庭子叹道:“此乃飞剑术也,步步进攻,无一招防守,令人不能喘息片刻,我输啦!”
左小琼笑吟吟地推散了棋盘中的棋子,道:“再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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