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犯得著平日也不敢接近那亭子麽,再者被罢了还能呆在这宫里……
“他平日里对这宫里人可坏了,而且经常使法术,身份挺诡异的,公主千金之体莫再去接近他了。”
这个婢女说得比平日多,那神qíng似乎真的很怕我过去,却又不敢拿手拦我,急得
直跺脚,总结陈词,“您,反正不能去。”
得,这年头,
不让我偏要。
碧潭上隐隐结了冰,轻纱有些缥缈,一席青色影子一晃站起了身,琴声也消停了。风湿冷的,一枝梅翘首绽放。
他依旧是穿著黑蟒罂粟花纹的袍子,可是脸色看上去苍白没血色,搁在琴上的指似乎也冻住了,微微的颤著。
“世魅好雅致,大冷的天,在结了冰的碧潭上弹小曲儿。”
他颔首笑著,倾身倚在榻上背部靠著木栏,脸上泛著病态的红晕,慵懒的样子,
说话的声音平稳,但却能听出尾音有些抖,“美景,莫虚度了。”
这人……
还这麽好胜心切。
是个人都知道他现在被风chuī得冻得快歇气了。
诗斓现在忙得日日夜夜上下朝,巴不得把龙榻都搬到殿前去,整日和大臣们商议什麽机密国事,他到好……被贬官,排挤了。
莫非……
我上前一步,握著他的手。
他一惊,忙抽手,挥开我,身子往後缩。
手的触感很软,却像冰一样,刺骨的寒……
他的袍子虽是单件,却也不薄,还不至於身子会这般没温度,这麽惧冷。
“公主,您这是做什麽。”奴婢在我身後急没规矩的直嚷嚷。
暖和和的狐狸毛皮遮风衣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他怔愣的望我一眼,神qíng复杂。
“替我去房里捎带件暖和的外套过来,再喊人拎个暖手的小炉子来。”
“是,奴婢这就去。”那小丫头似乎是怕冻著我,瞪了世魅一眼,撒著腿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的眼神还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瞅。
“别误会,我可不是可怜你。”
也犯不著可怜,只想对你好一点,让你以後念著我带你的qíng分,下手祸害我的时候,偶尔念念旧,力度缓一些儿,别把我往死里头折腾。
当然,这句话打死了也不能说出来。
我俯身,按著他的手,把脉。
他身子一震,却也没反抗。
脉象很虚弱,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的神力……没了?”
他点点头,默默地收回手,把冻僵的手臂探进狐狸毛里,细细的摸索著,那手势姿态,不往歪处想还不行。
我正琢磨著该怎麽安慰他,
他倒好,只消一句话,便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你以为你皇兄平日给你喂的吃食……那些参杂在里面专克制南纳人的药,是这麽轻而易举就能配出来的麽……怕就算是配出来,他也不敢第一个用在你身上。”
这句话,简单易懂。
他的神力是没了。
原因是,放进食物里的药,他都吃了一轮了。
他身子没大碍,药效有用,神力被克制了,药就被送到我那儿祸害我去了。
─ ─||
这什麽世道啊……
“为什麽告诉我这些?”
一声轻咳嗽,他笑得有些无力,“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被凡人带大,我却与你不同,我永远都不能被他们接受,就算赴汤蹈火,他们却终归记得我流的是南纳血,可惜这一切,我知道的却太晚了。”
他的手紧紧握著我的,有些温度,但还是很凉。
四周垂坠的轻纱轻薄无比,被寒风chuī著,如云如雾,让人一阵恍惚。
他指用力,盯著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诗斓这回真的要攻打仙鸣谷了,药备得很齐,进谷的路线也被勾出来了,我们南纳人会被掳的。”
我们南纳人……
我们……
其实,来这儿这麽久从不觉得自己和凡人有什麽本质上的不同。
甚至以前我本也是凡人……
听他说,我们南纳人的时候,心里突然一窒,特别是看到世魅那眼神,坚忍後悔泛著点点的疼痛。
他应该是懊悔极了的吧,
替诗斓做了那麽多的事,潜进仙鸣谷……又打伤温玉……结果却被罢黜,废了神力,最後落得族人即将被灭。
等等……
他的族人也是我和温玉的族人。
那麽说……
会不会是温玉察觉到了什麽,所以才会这般对我。
第十七章
天很寒,风又湿冷极了,chuī得我心很乱。
从碧潭回来后,整个人都是病殃殃的,斜躺在榻上懒懒的不想见人,太医来了把脉又毕恭毕敬的退下了,拿开药的方子上写的都是些驱寒安神的药糙。
有些想笑,
他怕是诚惶诚恐,也不知道我犯的是什么病。
脉象我让它怎么跳,它就能怎么折腾,
估计煎药的小太监,最多只敢在补品里添些乱七八糟的药,他若敢在风寒的煎药罐里给我下粉,我便服了他……
十之八九,我神力没了,人也快中毒死翘翘了。
吩咐奴婢熬两贴药,一份给世魅端过去,我这脉象可是全学着他的脉搏在跳动……这药应该吃几天便能好,毕竟宫里的太医也不是白当的,他也可怜,虽然后世变得那么不讨喜,估计这是这段时间造就的怪僻xing子,想一想他以前多风光啊,连我都敢调戏,现在被废了,估计也没人顾及他死活了。
侧卧在榻上闭目假寐了一会儿。
半柱香的时间……
耳旁似乎有人在轻唤我,懒得搭理。
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他帮我弄好被褥,抚顺,捻起我的手握着,紧紧的,便再也不撒手了。
“太医怎么说的?”
“回皇上,陈太医说没大碍就是……是风寒。”
“药煎好吃了么?”
“一早煎好了,公主说累就先歇着了。”那婢女的声音有些犹豫,“药要端过来么?”
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说,“不用了,让她先睡。”
“你们先退下吧。”
一阵淅淅簌簌的脚步,他们走得很小心,猫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
原以为他会对我做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了,
直到他走,轻轻合门,任何事qíng都没发生。
他就只是在榻边看着我,安安静静的,最多有时候伸手撩了一下我的睡得沾在额上的发,便没有再多越轨的动作。
他以为我睡了。
其实,我比他还清醒。
我知道他一共叹了二十八声气,像是把一辈子的都感叹都发完了,他对我…… 应该是无奈更多一些。
房里安静极了。
这会儿倒是没人再来对我长叹短嗟了。
诗斓走了,我没醒下人们是不敢进屋的。
慢慢的从怀里掏出被捂热的木簪子……细细的看着,抚摸着……
昏huáng的灯,暗淡。
木簪子上那残余的温度却是真实的,暖人心扉,将它轻轻贴在脸颊,不知何时眼里有了笑意。
温玉,
应该是在乎我的……
所以才会在那关键的时刻将它扔给我,他说得那么不屑……其实还是在乎我,怕我再被喂药。
芳华木,确实很有功效,连世魅都没法子抵御的药效,它都能化解。
如此看来,
温玉应是担忧我的……
对于他的举动,对我做的一切无qíng的事,淡漠的话……乃至他最后弃我离去,
是因为诗斓要大举进攻南纳人,毁仙鸣谷么……
我很想念他……
他呢,可曾想我分毫。
外面风声很大,
窗摇曳着,支支作响……
突然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倒影在纸窗上一闪而逝。
我吓得坐起身来。
飞蛾像是察觉了空气中的异样,扑打的声音及其烦闷,纸质灯罩发着昏huáng的光……一下子灯全灭了……
我攥紧被褥,指关节苍白,睁大眼睛望去。
空气中一阵波动,气流极其不稳,窗前的案和椅子都是扭曲的,刹那间白色耀眼夺目,那光芒光刺的人都睁不开眼……我忙用袖子遮住眼……头都晕乎乎的,一阵恍惚……
光减弱了,dàng出荧荧蓝光,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现,幻化着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这个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记得,
一席白衫,像天边的明月,清冷,遥远。
我撑着榻起身,冰凉的寒风透过被褥侵袭而来,忍不住一哆嗦,却仍旧喊出了藏在心中那个人的名字,疼痛却是幸福的,“温玉……”
他神态自若,急走了几步,将我按回了榻上,手伸进里面摸索着,就把我的手握住来,把脉。
把脉?!
我身子好着呢……
他眉目舒展,疑惑的往我一眼,明显的舒了口气,那我的手放回被褥里,讪讪的说,“听传闻,你病了,所以……”
剩下的话,便自动省略了。
我知道……他定是担忧我,所以便还是忍不住来了,是怕我最终还是中了诗斓的招数,还是又误吃了什么。
不是有把芳华木簪子给我么……他,他……
明明做得那么诀别。
忍着心头上的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与酸涩,握着他想撤离的手,撑着身子起身紧紧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那冰凉却柔软的布料上,他身子轻微的一震,却并没拒绝,我空dàngdàng的心像是被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填补了,心里头微微dàng着一丝甜蜜,“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不要我……”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压在我的肩上,再滑至腰侧将我紧紧环住。
外面巡逻的侍卫手上的宫灯,将纸窗弄得明晃晃的,整齐的脚步声细细簌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醒目。
第十八章 yīn谋 18—1
我以为你会过得好,起码会比与我一起在竹屋里生活qiáng。
他俯下身子,低着头望着我,指一寸一寸滑过我的眉宇,带着留恋的意味,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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