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闭眼深气了口气,重重吐出:“气死我了。”
是啊,他说的没错,要想保琴,除非那人自己有心。
“这琴,你不能拿走。”刚透出气口,不凡轻柔声音又自在耳边响起,说出的话却又象一根针在刀心尖上扎了一下。
无忧慢慢垂了眼,瞟了眼脸色煞白的小厮,又看向那焦黑的琴。
是啊,光是听一听,就要毁了这琴,又怎么可能让她将琴拿去。
那等偏激的xing格当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通了这些,慢慢冷静下来,身体触感也瞬间恢复,背后源源传来的体温让她刚刚放松的身体又即刻崩紧。
转过脸与他深邃的眸子一对,心里莫名的慌乱,扯开环在身上的手臂,跌跌撞撞的奔出竹林。
出了林子见等在林外,焦急向这边张望的小丫头,忙放慢步子,故作淡定。
以前在二十一世纪,不是没见过男人,只是太忙,忙学业,忙挣钱,还得忙冥王死活迫她学的那些东西,虽然冥王不时抽疯来骚扰她,但与他实在太熟,熟得激不起一点火花。
结果导致到了二十来岁还没处过对象,她给自己美名其曰:洁身自好,顾念旧人……
其实根本就是有那机会,没那时间。
暧昧游戏看别人玩的不少,自己却不曾当真心跳过。
方才被他一抱,虽然明知那人是个没心的,而自己对他也是无意,但仍qíng不自禁的心跳了一回。
在心里烧了一回香:兴宁啊兴宁,我不是有意要占你的夫郎的便宜,只是实在没办法,暂时借你身体一用,等你回来,我一定将所有一切原封不动的归还你,你也保佑我快些寻到子言,让我早了心愿。
不凡望着无忧出了竹林才收回视线,瞥向地上焦黑的长琴,“这琴,你先收着,我会叫人来取。”
小厮惊得猛抬起头:“宁公子他……”
“你不说,他也不会再问。”不凡声音平和,却叫人不敢违逆。
“是。”小厮心里忑忑,却不敢逆他的意。
不凡出了竹林见无忧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用脚尖搓地面打发时间,微微一笑,走了过去:“还以为郡主会先走。”
“反正没什么事,不如等一等你。”无忧舔了舔唇,只是不习惯,不打招呼便丢下别人先走。
不凡又是一笑,从小丫头手中接过灯笼:“你先回去,郡主jiāo给我就可以了。”
无忧眼珠子一溜,斜瞥了他一眼,这人就算是二夫,也不用处处在下人面前表现得与她这么亲密吧?
小丫头的任务本就是将无忧送到不凡那边,现在遇上了正主,她的任务也算是完了,朝着她们身子一矮,行了礼,退过一边让他们过去。
一路上不凡仍然很少话,只是挑灯给她照着明,不时提醒她一句,前面支了一枝树杈,别刮了眼,那里突了块石块,别踢了脚。
话虽然不多,却叫人浑身都暖暖融融,十分舒服,怪不得那个兴宁会这么依赖于他。
无忧低头看着身边白袍下慢慢迈着步子的白色软靴,以前遇上母皇赐宴,回去的路上,子言也是这般引着她,不同的是子言会牵着她的手。
视线微转,看向他阔袖拢着的半边手,轻攥成拳,这双手就是攥成拳仍美得很,再想着方才弹琴的那双手,神qíng不由的黯了一黯,那人到底是不是子言。
当年南朝被灭,但越国和北齐谁也不肯将南朝这块肥土划给对方,于是重新立了南朝先皇的唐弟为新王,这位南朝新王无谋无识,贪生怕死,不过是这二国的一个傀儡,每年向他们进贡大量的物产,钱财。
越国和北齐的两位君王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厚,将南朝新王的幼子接到北齐宫中居住,其实谁都明白那是挟持。
这位小太子和无忧儿时有过几次邂逅,也正因为这个小太子,才bào出了子言的身份。
原来那个被蓄养在宫里的南朝小太子只是个假货,而子言才是南朝新王的儿子。
南朝的人潜伏在一个北齐公主身边,哪怕是被遗弃在冷宫中的公主也不允许。
所以子言的死也是当所无知的无忧引起。
南朝的皇屋擅长琴技,是天下一绝,而子言虽然不是前南朝先皇的后人,但也继承了前南朝的这一项绝技,从小便弹得一手好琴,虽然他只弹给她一个人听。
但无忧自小受他影响,自小便也通音律,虽然不如他弹的好,但却是会听的。
方才的琴声仿佛在耳边响过,再想着那方轮椅,无忧心里象压了块石头,他的腿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烧伤?
念头一过,心里猛的一跳,忙收敛心神,身边还有一个不凡在,实在不能胡思乱想,露了心绪。
眼角下斜,仍落在他攥着的拳头上。
“喜欢把手攥成拳头的人,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不凡偏头过来,微微一笑,“郡主哪里听来的?”
“书上说的。”无忧也不记得过去在哪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上看过。
“有这么个说法?这样的书……还真不曾看过。”不凡浓眉轻挑。
“那是你看书太少……”无忧话出了口,差点没咬了舌头,做得保国将军-靖王的军师的人,哪能没看过多少书?
脸上的笑也不由得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凡眼角也露了笑,并不为自己辩驳,抬起手,阔袖滑下,手掌竖在眼前,慢慢合成拳,又再慢慢摊开,看了一回,是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无忧看着他的手,和刚才所见那双手果然是难以分出,哪双更美。
想起千千讲的一个故事。
据说上天心血来cháo,造了一双天地间最美的手。自从造出那双手后,他便迷恋上那双手上,每天除了看着那双手,什么事也不愿再做。他为了让自己断了对那双手的迷恋,不再这么沉迷下去,决定再做一双更美的手出来。没多久他果然又做了一双手出来,那双手果然美得无可挑剔。但却没有比先前那双更美,只是不相上下。他想了许久,明白了,他再也做不出更美的手了,要想断了对那手的沉迷,只能舍。于是他将那两双手都抛下了凡间,如今那两双手都落在了常乐府。
正文 015 同chuáng共寝
千千说的手应该便是不凡和宁墨这两双。
也觉得千千说的很对,这世间再寻不出更美的手了。
一时兴起,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放到他手边与他一比,小嘴顿时瘪了下去:“我一向自认为,这双手已经很漂亮了,但跟你一比,可就得回姥姥家了。”
不凡轻笑出了声,看向她那只小手,小巧jīng致,根根手指如葱尖一般,纤纤巧巧,虽然不胖,却带了五个小小的梨窝,甚是可爱,克制着将那只小手握在掌中的,垂下手,任阔袖滑落,将手背盖去。
“郡主会说笑了。”
无忧嘴角的笑一僵,觉得自己这么举着手也挺傻,gān咳了一声,将手缩进袖中放落下来,低头看着随脚尖移动起伏的裙摆,咬了唇,还真是说多错多。
他侧脸凝视着她:“这样挺好。”
无忧微微一怔,歪了头去看他:“你这么觉得?”
“嗯。”他转开脸,看向前方。
“你该不会又说我是假的?”无忧歪着脸去看他的表qíng,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他笑了笑,她与过去确实不同,但有时却又象得叫人无法分辩,那份象不是装得出来的。
无忧等了一阵,见他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正打算放弃,却又听他道:“不要去查宁墨。”
无忧又是一愣,他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正打算,明天离开他那里,便叫千千去刨宁墨的底子。
“有些事,过去了,就不要再去刨出来,否则宁墨会离郡主越来越远。”不凡慢呼了口气:“到了。”
无忧胸口哽得难受,可是叫她如何能不去查?那曲子……虽然与那时常听的不尽相同,但那神韵却是一丝不差,她不相信世间不同的两个人,能奏出完全相同神韵的曲子。
抬头见头顶书着‘寒梅冷香’四个字,虽然那四个字写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象是就这么也能闻到寒梅冷香,但仍忍不住发笑。
第一次见他伸出的手,指间上就夹着一枝墨梅,那时只觉得美,是冷寒惊艳之美,后来见了他的真容,文儒清雅,秀美绝尘,还有骗人的无害纯净。
而行事却是快刀斩乱麻,绝决冷qíng。
所有一切,都实在没办法将他与这么俗套香艳的词放在一起。
人的品味还真是难琢磨的东西……呵……
不过笑归笑,可不敢过于表示,忙把手放到唇边吸着鼻子,装作打了个哈欠,掩去笑出的声音和憋着的怪模样。
进了院子,发现他这里虽然不如‘墨隐’清冷,却也是极安静的,院子里也没任何一样奢华的东西,除了石桌石凳,便是一院子的梅花树。
无忧开始怀疑那个兴宁,是不是非常吝啬的一个人,所以她的夫侍们才会如此。
其中院子一角灯笼的余光下,可以看见依了几棵墨梅,在这初夏之际,却仍开的极好。
黑夜中,黑色的花瓣隐在黑暗中,更露着一种神秘之美,美得叫人窒息。
无忧不自觉得走了过去,一股寒梅冷香扑鼻而来。
突然间,她觉得方才还觉得好笑的门匾实在太恰当不过。
嗯,他的品味可以加十分。
然想到这墨梅的用处,轻触花瓣的手垂了下来,这么美的梅花,怎么就被他用作是杀人梅呢,扣二十分。
他立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神色有异,眸子也暗了暗。
屋里整洁得一尘不染,gān净的气息迎面扑来,叫人整个心身都清慡起来。
所有陈设也如他的人一般朴实无华,一切能简便简,虽然家具木质都是极好的小紫檀木,但都是极简单的式样,也不喷金刷银,全无招摇之感。
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绝对想不到这是深受王妃信任,而让常乐郡主宠爱之极的二夫的寝屋。
无忧合衣滚倒在chuáng榻上,看着坐在书案后的不凡,正认真的翻阅一本蓝布账本,而书案一角还堆了尺余高的账本薄子。
吁嘘不已,他将将回府,便有这么多事务等着要做,也着实命苦,看来当这个家也着实不容易。
同时又暗暗窃喜,等他把那些账本看完,怎么也得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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