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糙端来水给霍姝洗手,说道:“姑娘,刚才那两个僧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流匪,奴婢觉得赵公子许是说谎了。”
霍姝仔细地擦着手,随口道:“管他们是什么,那两个假僧人一见我们几个女的,就要上来要捉人当人质,肯定是坏人,聂公子杀得不错。”
竟然对老弱妇孺出手,一定不是好人。
“可聂公子看着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一出手就是杀招……”艾糙有些犹豫。
“他杀的是坏人,没什么。”
艾糙:“……”小姐你这样随便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真的可以么?
霍姝洗净手后,用帕子擦gān手,整理了下仪容,方和丫鬟出了净房。
出了净房,霍姝没有急着回禅室,而是挑了个方向,领着丫鬟地白龙寺里随便地走。
艾糙跟在她身边,忍不住往她家小姐的背影瞄去,总觉得小姐现在应该心里难受的。
她家小姐出生时就没了娘,自幼在虞家长大,虽然虞老夫人疼她,虞家上下也喜欢她,从未亏待过她,可这些仍是没办法改变小姐自幼没娘亲疼的事实,每次在街上看到别人家的母亲牵着孩子,她就会站在那儿看好久,可见她心里并非不难过的。
先前葛夫人心疼地搂着两个女儿,一片慈母心肠,小姐看了一定联想到自己没有娘疼,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艾糙正为她家小姐心疼得厉害时,突然她家小姐步子一停,她没防备,一头撞了过去,撞得她家小姐也跟着朝前踉跄了一步,幸好有一双手及时伸出来扶住她。
“没事吧?”
如山涧的清泉般好听的男声问道。
☆、第16章
白龙寺后院里种了很多梨树,每到chūn天,梨花争相绽放,和梨山相呼应。
当看到从院子里的一株梨花树后突然走出一个俊美少年,朝她看来,眉眼微微舒展,突尔一笑,色若chūn山,宛然如画。毫无防备之下,霍姝心头一跳,几乎反应不过来,直到被身后不看路的丫鬟撞得往前踉跄走了一步,被梨花树下的少年快速上前伸手扶住。
“没事吧?”聂屹低首看她,一双凤目漆黑如墨。
霍姝觉得有些丢脸,近在面前的美男子让她心跳加快,不过更多的是见到他的欣喜,忍不住道:“聂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聂屹见她站稳了,方才收回手,顺便看了一眼她身后那莽撞的丫鬟。
艾糙被那一眼看得胆颤心惊,战战兢兢地缩在自家小姐身后,低着头不敢吭声。这位聂公子果然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光是眼神,就比虞家那些在战场上历练过的爷们还要威严凌厉。
可她家这位小姐却好像感觉不出来似的,看到聂公子时,竟然非常欢喜。
“我在这里等你。”聂屹说,清冷的声音多了几分轻软。
“等我?”霍姝疑惑地问,然后想到什么,正色道:“可是有事?”
聂屹顿了下,方道:“先前在后山那边,多亏霍姑娘出手相助。”
他she杀了一名假冒的僧人,另一个被砸得头破血流,现在已经被人带下去审问了。当时他看得清楚,知道那砸破假僧人脑袋的酒壶是她扔过来的,那动作,又快又准,反应并不像寻常的闺秀。
也多亏了她,那些姑娘才没有被挟持,省了他很多麻烦。
霍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没事,我也只是顺手罢了。”
“不管如何,我还是要多谢霍姑娘。”聂屹正色道,“霍姑娘几次出手帮忙,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霍姑娘有需要帮忙之事,尽管来找寻我。”说着,将腰间系着的一枚羊脂玉佩摘下来递给她。
霍姝心中一跳,明明这少年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瞄了一眼少年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心扑通地跳了下,忙道:“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
看那玉的色泽和雕工,显然不是凡品,她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哪里好意思收人家的东西。
聂屹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凤眸里好似有某种教人心慌的东西,霍姝终于拗不过,只得伸手接过了。
见她接过,聂屹神色缓和了许多,仿佛连空气都飘dàng着一种轻快的气息。
霍姝越发的觉得这少年是个好的,不仅长得好、脾气好,还知恩图报,真是让人无法不喜欢,她心里也有几分欢喜,问道:“对了,那两个僧人真的是流匪?怎么会进云州城?”
聂屹并未回答,而是看了她一会儿,才道:“霍姑娘,他们确实是混进云州城的流匪,不过他们身上涉及了一些机要之事,恕在下现下不能坦然告之。”
霍姝神色微凛,尔后方笑道:“既是如此,那聂公子不必说。”
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死得更快,这是外祖母告诉她的道理,人难得糊涂。
说了几句话后,霍姝看时间差不多了,不好留在这儿太久,便告辞离开,带丫鬟回禅室。
聂屹站在梨树下,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后,脸上哪还有先前那色若chūn山般的温和,只余一片冷冽深沉,整个人,清清冷冷得像没有生气的玉人一般,教人看一眼,就要被冻着了眼,寒了心,不敢多看。
元武从一旁走过来,瞅了他一眼,又暗暗看向先前那主仆俩离去的地方,整颗心像被huáng蜂蛰一样又痒又麻的,恨不得将先前那位姑娘瞧个仔细才好。
他这主子,自来是个冷心冷肺的主,甚至看不到他对谁有几分温qíng,纵是生母懿宁长公主也是如此。
可刚才,他不仅将皇上赏给他的贴身玉佩送了人,还对那个小姑娘和颜悦色,宛若初融的冰雪,虽然仍带着冷意,却已是尽量地让自己看起来柔和许多,可见他对那小姑娘与众不同,仿佛担心自己厉色一些,就会吓着了人家小姑娘一样。
就连宫里的公主也不见得能得他几分颜色,倒没想到在这种偏远的边城里,竟然有一个小姑娘得了他的另眼相待。
看来,不用发愁主子以后要娶哪家的贵女了。
霍姝回到禅房时,就见只有葛玲、赵云萱几个在哪里,并不见霍萍和赵夫人等几个长辈。
见她回来,葛琦忙将她叫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随便走走。”霍姝笑着说,坐到她身边,接过丫鬟奉来的茶。
“随便走走?”葛琦无语了,“你现在还有心思走啊?我现在挺后怕的,都不敢出去,就怕再遇到假冒的僧人。刚才寺里的知客僧过来传话,我娘和赵伯母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qíng况?”
霍姝低头喝茶,心知今日的事qíng不宜外传,可能会以流匪的名义定论。这让她有些好奇聂屹的身份,联系来云州城的路上遇到的刺杀,还有今儿的两个假冒的僧人,感觉他非比寻常。
袖子里还有那枚聂屹送她的玉佩,一面雕着栩栩如生的祥云,一面是两个篆体——世谨二字,应该是他的字,显然代表的是他的身份。
虽然有点不妥,不过既然已经收下了,霍姝也没打算示人。
正想着,就见霍萍和赵夫人几个回来了,看到禅房里的几个姑娘,便笑道:“没事了,那些流匪都已经被扭送官府,你们不用担心。”
几个姑娘顿时松了口气。
看时间差不多,一行人离开白龙寺。
离开白龙寺时,霍姝让丫鬟带了一包白龙寺的苦茶,葛琦脸都皱起来了,“你带它作甚?一点也不好喝,苦得像huáng莲,难喝。”
“哪有这么夸张?这是给我外祖母带的,这茶清肺解腻,让她老人家尝尝味道。”霍姝说。
葛琦听罢,便没说什么了。
回到家,霍萍见几个姑娘今儿玩了一天也累了,便让她们回去歇息,晚上不用过来请安,在自己的院子用膳。
这一天,葛季宏忙到掌灯时分还没回来。
霍萍叫丫鬟掌灯,打发前来请安的儿子下去歇息后,坐在灯下给丈夫做chūn衫。
直到打了二更鼓后,葛季宏才回来。
见他回来,霍萍忙迎上去,问道:“可用膳了?要不要传膳?”
“不忙,我先前在赵家用过了。”葛季宏答道。
霍萍愣了下,不知丈夫怎么会去了赵家,而且这么晚才回来,难不成是为了今日白龙寺混进流匪的事qíng?霍萍这些年跟着丈夫在外,看的事qíng也多,自然不是寻常妇人可比,心知有异,不过看他满脸疲惫,倒也不好再问,忙叫人备水,伺候他洗澡。
直到夫妻俩终于就寝后,葛季宏才问道:“今儿在白龙寺,你们没什么事吧?”
霍萍笑了笑,说道:“我们没事,几个孩子虽然吓到了,幸好平安无事。”便将几个孩子在白龙寺后山赏花时遇到的事qíng和丈夫说了,说完后,问道:“相公,那两个假冒的僧人真的是流匪?”
葛季宏笑了笑,“既然那位认为是,那他们就是。”
那位?
霍萍迟疑了下,问道:“相公,这聂世谨到底是何身份?他来云州城可是有事?”
葛季宏对妻子的问题并不奇怪,这也是他今天特地走赵家一趟的原因。白龙寺后山的事qíng,赵家长房的三子掺和在里头,惊扰了上山的游客,自然不能轻易地揭过,他是云州知府,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亲自去见了那位聂公子。
葛季宏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世谨是他的字,他本名叫聂屹,是懿宁长公主的长子。”
听到这话,霍萍愣了下,尔后才想起什么,失声道:“是他?不是说他自幼被抱养到皇宫,深得皇上宠爱,规格甚至越过了诸位皇子,一直养在宫里深居简出么?怎地他会在云州城?”
葛季宏忍不住苦笑,低声道:“上头的事qíng,我们哪里能懂?就装不知道罢。”
聂屹深得皇帝宠爱,身上又有皇帝亲手所书的秘旨,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颇有深意,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不是他们能探究的。
其实他心里在也奇怪,不知这位既然隐瞒身份来云州城,显然是不想教人知道,怎地又自动bào露身份,实在让他想不透。若非他上回来葛家,他也联想不到此人的身份,更不知道皇帝宠爱的外甥竟然来了云州城。
☆、第17章
葛季宏夫妻俩因为聂屹而苦恼时,客院里的丫鬟也因为这位聂公子无限苦恼。
霍姝趴在美人榻上,手里把玩着那枚羊脂玉佩,由丫鬟帮她涂抹雪肤霜保养肌肤,一枚羊脂玉佩被她翻来覆去地倒腾着,似乎要将上面的纹路都看穿似的,对它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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