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逸我行我素,可不管这些,脚下不曾停滞,向着他们房间疾奔而去。
……
商君思绪混沌时,一串轻柔的叩门声响起。商君恍惚间抬头没看见修之,以为是舒清出去又回来,伏下身子,不在意地说道:“进来。”
门开了又合上,来人只迈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静。商君疑惑地抬起头,看清眼前的藏青身影,不由得有些惊慌,怎么会是修之?想到自己此刻láng狈的样子,商君侧过脸,故作镇定地问道:“修之,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
月光下,如瀑般的发丝披散在他身侧,轻薄的素白中衣,在发丝和月色的缠绕下,竟然分外妖娆魅惑,微侧的脸颊被发丝遮去大半,只能看见半掩的双眸,如扇的睫毛在月影下,投she出长长的剪影。此时的商君,竟是比女子更柔美几分。
天!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修之心跳如雷,脑子几乎不能思考。赶快侧过身,不敢再看软榻上妖娆的丽影,修之紧紧攥着手中的药瓶,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暗暗深吸了几口气,才稍稍平静下来,“我听说,你不肯擦药,这样对伤口不好。”
商君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不肯擦药了?看向修之,只见他几乎背对着他,自顾自地说着话:“你不必太在意那些疤痕,祁公子也说,会慢慢淡一些的。”
商君自言自语一般低喃道:“再淡也不会消失了。”
听出商君言语中的自弃,修之急忙说道:“我觉得你这样就很美。”话说出口,修之才惊觉自己在说些什么。
商君自嘲地笑笑,他这样若还能称之为美,天下间也没有丑了吧。俯下身子,商君疲倦地趴在矮几上,声音闷闷地传来:“谢谢你,把药放着吧,我待会儿自己擦。”
修之担忧地看着商君蜷缩着身子,怕他只是敷衍,最后也不会用药,把药握着掌中,说道:“我帮你擦吧。”
屋子里安静片刻,商君忽然坐直身子,死瞪着修之叫道:“不行。”
这声惊呼终于让修之感觉到了哪里不自在,他曾和商君表白过他的心意,商君不会误会他对他有非分之想吧?秦修之急忙解释:“商君,你别误会,我不是,我只是——我担心你的伤口,我想,不,我不想……”
说了半天,修之还是没说明白,反倒急得语无伦次,额间都冒出了薄汗。商君却渐渐冷静了下来,就在修之被他盯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平静地问道:“你确定你要帮我擦药?”
“我……”他要怎么说?修之语塞。
“好。”商君缓缓起身,月光洒在他身上,踏着月光,他一步步走近修之,白衣纷飞,墨发低垂。修之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商君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也不说利落地扯开了腰带,素白衣衫随着束带一同滑落——
窈窕身姿,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修之面前。
“你,你是——”女子。修之说不清心中的感受。不过下一刻,修之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痛彻心扉。只因为那本该洁白细腻的完美身躯,此刻却被一条条几乎见骨的纵横jiāo错的鞭痕爬满,浑身上下,竟无一处完好的皮肤。
捡起地上的素衣,披在商君肩上。秦修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轻抚着他丝缎般的发丝,低沉的嗓音在耳边低语:“你受苦了。”
商君身体不能控制地微颤着,声音依旧平静,“你都看见了。”看清他是女子,看清那些将会永远跟随他的狰狞印记,这样的他,他可还要?
“嗯。”感受着商君的颤抖,秦修之将他更紧地环在怀里。
僵直着身子,商君冷声说道:“这样还美吗?很狰狞恐怖,对不对?”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被自己吓到,何况是别人?清说,这一次,应该让修之自己决定,好,他就让他决定,在看见真实的他之后。
这就是商君,即使是此时,也没有表现出如何的脆弱,但是那冷硬却哀伤的声音,已够修之心伤。修之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吻上商君肩膀处深深的鞭痕。温热而细密的轻吻让商君的心莫名地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有些苏麻,有些难受,想要推开修之,修之却不肯放手。握着商君的手,修之轻声问道:“商君,我心疼,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你觉得女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可怜,所以想照顾我,是吗?”商君缓缓收回手,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把腰带捡起,秦修之帮他把衣服穿好,打理着他微乱的发丝,细心而柔qíng。迎着商君微冷的眼眸,秦修之坦然回视,“君,你不该这么说我,更不该这么说自己。你知道吗,你是女子,我很开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不用再担心你会鄙视我的爱,会因为我的爱连累你被人耻笑。在我心里,你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因为你就是我的最爱。而这些你所谓狰狞的疤痕,不会让你变得可怜,只会让我更懂得你的坚韧,更心疼你的隐忍,更爱你的勇敢。”
在那双深若静海的双眸中,商君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轻抚上修之绝美的脸庞,商君低声说道:“修之,这样完美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就是那个更好的人,在我心里,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和你比较。”不许商君逃避,抓住他想要挣脱的手,再次抚上自己光洁的脸颊,修之柔声说道:“我不会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而去毁容。因为我要让你知道,这样完美的我,会一生一世守护你、陪伴你、照顾你。给我一个机会,让岁月来检验我的誓言,好不好?”
一生一世吗?轻靠着修之或许算不上厚实却温暖坚定的胸膛,一滴泪从商君的眼角滑落,倾听着一下一下平静绵长的心跳,商君终于轻启丹唇,轻声回道:“好。”
珍惜眼前人,他想给修之,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月下,两个相互倾慕的人,终于牵到了彼此的手。
御书房。
纯黑的金丝蟒袍加身,陇宜亥站在书案前,朗朗君王之气充斥着大殿。商君沉默地立在一旁,心中已是波澜不兴。因为陇趋穆在他们冲入皇宫之时,不甘受rǔ,已经自尽。他没能亲手杀了陇趋穆为爹娘报仇,但是人已经死了,一切终于结束了。
盯着眼前长身而立的淡漠男子,陇宜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是武将军的女儿?”
久久,商君轻声回道:“是。”六年了,他终于可以再次承认,他就是武家的女儿!武偌君!
陇宜亥轻叹:“果然虎父无犬子。”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商君居然会是女子,可惜了,不然苍月将会再出一个威震四方的名将。
负手而立,陇宜亥朗声笑道:“你放心吧,明日登基大典之时,朕会为武将军昭雪,还武家忠烈一个清白,追封武将军为忠义候。笑笑呢,封为安平郡主,你——”
商君心中哀叹,他担心的事qíng还是发生了。上前一步,不等陇宜亥说完,商君悠然回道:“多谢皇上,您能还武家一个清白,爹娘已能瞑目。我与笑笑只想过平凡的日子,还请皇上恩准。”
他要走!陇宜亥脸上一凛,低声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商君平静地回道:“我和笑笑准备回缥缈山庄。”
回缥缈山庄?陇宜亥轻轻扬眉,说道:“秦修之是海域的皇子,你不打算跟他去海域?”
商君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模糊地回道:“或许吧。”
哼,或许,是一定吧!他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又是慕容舒清,又是轩辕逸,现在还有个海域王子秦修之。转念一想,陇宜亥心下一惊,那几人的能耐他是见识过的,他们全部齐聚海域,若是海域不甘心只坚守孤岛,只怕内陆三国也要不得安宁。
第93章 qíng归何处(2)
陇宜亥脸色越来越yīn鸷。商君暗叹,天下间的上位者都是一样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心就变得窄了。从袖间拿出一卷棉锦,商君双手呈上,“商君今天来,是有一样东西送给皇上。”
陇宜亥疑惑接过,轻轻展开——
陇宜亥眼神一亮,惊道:“这是?”好一副设计jīng妙,工程浩大的地道图。
商君微笑回道:“天城密道图。”
天城密道图?这难道已经建成了?这么庞大的工程,居然已经存在了吗?难怪慕容舒清信心满满,轩辕逸用兵jīng准,有了这个密道,他们几乎可以在天城任何角落出现。
越看陇宜亥越是惊叹,这些都是商君的作为吗?他几乎在天城下,再造了一个天城。陇宜亥看向商君,他平静的神qíng让陇宜亥立刻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jiāo出来?”救他的时候,舒清都替他保住了这个秘密,他为何现在还要拿出来?
商君淡然回道:“求心安。”
心安?他有什么不心安的?陇宜亥心生疑惑,但脸上仍是平静无波。
商君微笑迎视,坦然回道:“求皇上的心安。”
陇宜亥眼神微闪,看着手中jīng妙的地道图,沉声说道:“商君,你知道在来天城的路上,朕为何一定要杀了那些落糙为寇的山贼吗?”
商君思量了一会,回道:“因为法度。”
“不。”陇宜亥抬头,直直地看进商君的眼里,朗声说道,“是因为你。”
因为他?商君轻敛眉,却不接话。
陇宜亥将手中的地图随意地扔在书桌上,一双眼锐利锋芒,不容bī视。盯着商君,陇宜亥一字一句,冷声说道:“你可知,朕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非常人。朕要得你相助,必要让你注意朕,了解朕,欣赏朕,所以他们非死不可。还有,北军一开始会入京,驱赶难民,并不完全是萧纵卿的教唆,是朕授意的。”
陇宜亥每说一句,商君的脸上就冷上几分,两人就这样对面而立,寒目相对,谁也没有妥协。
“皇上现在和商君说这些,意yù何为?”他心机竟如此深沉,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看清商君眼中的防备和怒火,陇宜亥嘴角轻扬,笑道:“你不留在朝中,不怕朕成为第二个陇趋穆?”
商君一怔,说来说去,他就是为了留下他吗?商君苦笑,“皇上太看得起商君了。我做这么多的事qíng,不过是为了替父母报仇,现在心愿已了,我已经再无力气去管那些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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