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一口气,慕容舒清拿起矮几上绿倚为她准备的,却是早已凉透的清茶,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原来,不管是多好的茶,凉了,都会涩。
细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房间里,伴随着淡茶芬芳的清风,如嬉戏般抚过窗边的躺椅、矮几,还有chuáng上那抹身影。只可惜她并不qíng愿享受这般轻柔阳光的爱抚,慵懒地转过身,把自己埋进丝被中。
绿倚轻推开门,和净水进到内室,将手中的木盆放下,看了一眼裹得像蚕茧一般的人儿,她笑着走到窗前,轻轻关上窗户,掩住了满室阳光。走回chuáng前,小声叫道:“小姐……”
完全没有回应,绿倚小心地拿下慕容舒清覆在脸上的锦被,再次轻唤,“小姐!”
慕容舒清拉回锦被,咕哝了一声,转身,仍然没有理她。
绿倚无奈地和净水jiāo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坐在chuáng沿上,轻拍慕容舒清的肩膀,叫道:“小姐……”她最怕的就是叫小姐起chuáng,怎么叫也叫不醒,昨天她三更才睡,现在要叫醒她就更难了。
净水端着绿倚一大早就让她准备的浓茶,也不放下,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的拉锯战。
绿倚锲而不舍地叫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慕容舒清才不得已转过身,闭着眼睛,低问道:“绿倚?!”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执著地要叫醒她。
终于有反应了,绿倚暗暗舒了一口气,怕她又睡着了,赶紧说道:“今天是来祁府的第一天,该去请安了。”
“请安?”混沌的大脑过了良久才想起有请安的规矩。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形式上晨昏定省的请安,在慕容家时,她早就废除了。今天要不是绿倚提醒,她还真是失礼了。
“哦,好。”慕容舒清懒懒地坐起身来,一双眼紧闭着,不肯张开。
绿倚笑着拿起毛巾,为她擦脸。然后扶她站起来,为她穿上淡紫罗裙,再随意地绾了一个髻,麻利地收拾妥当。这其间慕容舒清始终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就像睡着般任由绿倚打理,看得旁边的净水目瞪口呆,难道小姐站着也能睡着?
再次确认没有问题了,绿倚才满意地在慕容舒清耳边说道:“小姐,可以了。”
“嗯。”懒懒地应了,慕容舒清万分不愿意地睁开眼。净水机灵地马上送上浓茶让她提神,她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滋味、浓郁的茶香,终于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气。慕容舒清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走吧。”
虽然才早上八点多,阳光就已经很灿烂了,好在已经是秋天,倒也不显得炙热,反倒是晒得人昏昏yù睡,一路上呵欠不断。慕容舒清慢慢悠悠地来到正厅时,也已经不早了,远远地,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些人。
绿倚轻轻拉了下慕容舒清的衣角,小声说道:“小姐,到了。”
轻拍脸蛋,让自己稍微清醒些,慕容舒清打起jīng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走进内堂。
进入内堂,刚刚站定,绿倚向前一步,半跪着行礼,柔声道:“给老太爷,老夫人,大舅爷,大舅娘,小少爷,小小姐请安。”
“起来吧。”
绿倚刻意说得很慢,是想让她可以知道谁是谁,慕容舒清抬头看了一眼,比起昨晚,主位旁多了两个人,男子五十多岁,身材略微消瘦,长眉入鬓,胡须垂到胸前,女子面若满月,富态可掬,看着很是和善,两人应该就是慕容舒清的大舅和舅娘了。
假意整了整衣裙,慕容舒清微微屈膝,说道:“外公,外婆,大舅,舅娘,早安。”
“好了,起身吧。”还没等慕容舒清行完礼,贺湘君就已经心疼地叫她起身,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两个小家伙看慕容舒清坐下后,甜甜地齐声道:“舒清姐姐早!”还偷偷和她做鬼脸。
慕容舒清笑着应道:“早!”一早就看到两个搞怪的小宝贝,心qíng也会好很多。
贺湘君拉着慕容舒清的手,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慕容舒清越大越像月儿了,看着她,总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的女儿,那时的月儿,也正韶华。
慕容舒清微笑着回道:“很好。”若是不让她一大早就起来请安,她会更好。
吴梅看了慕容舒清大半天,才啧啧说道:“三年不见,舒清长大了,变标致了,我们都快认不出了。”要不是在家里见着,她还真不相信,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女孩子,是慕容舒清?当年把她的裙子溅得一身湿的调皮行径,她还记忆犹新呢。
面对这不知道算不算夸奖的言辞,慕容舒清只得gān笑两声,回道:“谢舅娘夸奖。”
第23章 祁氏大家(3)
她的清淡乖巧,看在祁云眼中,引发的是更多的不解。户部管理着东隅的粮食,一年前,他就听到属下上报,慕容家是东隅最大的粮食拥有者,掌控了东隅一半以上的土地和农作物。他原来一直将信将疑,慕容祥没有这样的能力,睿儿又不在慕容家,慕容舒清娇蛮无知,慕容家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可是今天他疑惑了,只因慕容舒清已不再是当年的慕容舒清。
祁云捋了捋胡子,对慕容舒清说道:“清儿这次来,多住些日子,陪陪两位老人。”
慕容舒清觉得祁云看她的眼神带着疑惑、审视,就如同祁钟霖一般,始终无语,只是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们对她,怕是要深究了。不过那又如何呢?她不介意地迎向祁云的目光,大大方方地答道:“好。”
对上她坦dàng清澈的眼睛,祁云闪了一下神,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对主位上的两位老人说道:“我也回户部了。爹,娘,孩儿先告退了。”或许,他可以从户部记载中,找到一些慕容家的变化。
“去吧!”祁钟霖挥手让他离去。
“吃早饭了吗?翡儿,再准备些早膳。”贺湘君正要吩咐人准备,慕容舒清却摇头说道:“不用了,外婆,我待会儿想到街上逛逛,出去吃就好了。”
“逛逛?”贺湘君似乎没有想到慕容舒清会这么说,想了想,才说道,“也好,你也很久没有来京城了,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让风贤陪你去。”
吴梅马上笑着答道:“娘,那小子请完安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贺湘君叹了口气,这个风贤,就是不让人省心,她拍拍慕容舒清的手,继续说道:“那让你哥陪你。”
慕容舒清暗自叹气,出个门也这么麻烦,“不用了,外婆,大哥也有自己的事,我只是出去转转,会带上侍卫的,您放心。”
听了她的话,贺湘君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坚持起来,女孩子出门,怎么可以随便。她假装生气地说道:“那不行,要有人陪着你我才放心。”
回握贺湘君的手,慕容舒清坚定地说道:“外婆,我自己有分寸,您别担心了。”要是出个门都这么麻烦,她该考虑是否要继续住祁府了。
祁钟霖苍老而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贺湘君接下来要反驳的话,他看似随意,却隐含力度地说道:“好了,就让她自己去吧,京城里也出不了什么事。”
慕容舒清对上那双睿智犀利的眼,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她或许应该早点来祁家,认识这个传奇风云、名动天下的老人。
他们那么坚持,贺湘君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无奈说道:“那好吧,多带点银子,喜欢什么就买下来。”
看她答应了,慕容舒清马上说道:“好,谢外公外婆。舒清告退了。”她心里嘀咕,怎么有小学的时候和同学出去郊游,要求好久,爸妈才同意的感觉?
“嗯,去吧。”贺湘君说完,慕容舒清赶紧行礼,退了出去,速度比来时快了不止几倍!
出了正厅,绿倚小声问道:“小姐,要备马车吗?”
“不用。”
小姐不是要出门?看慕容舒清往那蜿蜒曲折的回廊走去,绿倚疑惑地问道:“那现在……”
“回叠翠小宿。”慕容舒清懒懒地回道。
“回去?小姐不是要去迎客楼?”
“先睡觉。”丢下三个字,慕容舒清已经走出很远了。
等慕容舒清睡醒,来到迎客楼时,已经是午后了。她的马车才刚到,迎客楼的管事覃锐就已经等在那里了。覃锐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高瘦男子,长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副中规中矩的样子,不会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慕容舒清下车站定,覃锐恭敬地迎上前来,躬身抱拳行礼道:“小姐,雅间已为您准备好了。”
慕容舒清笑看眼前的覃锐,每次听见他gān净清明的声音,她都想感叹,他的声音比他的人容易让人记住。
随覃锐进到迎客楼,慕容舒清仔细看了看,已经午后了,楼里人还是不少。生意很不错。这是她第一次到京城的迎客楼,楼里秉承了她要求的舒适、随意、简单、雅致的一贯风格,却添加了些许贵气和华丽,很符合京城的气氛,让迎客楼显得更大气。
覃锐准备的雅间,布置得gān净简单,淡淡的水墨屏风,将阳光隔在了宽阔的大开间窗户外,却没有淹没窗外初秋的美景。房间里没有桌椅,只是屏风前,铺上了一块巨大的羊毛丝绒绣花地毯,上面放着一张矮几,几个方形靠垫,矮几上已经备好了茶。
慕容舒清靠坐在矮几前,轻闻手中的茶,是她喜欢的龙诞,温度也刚刚好。如此的细心,观察入微。她当年选覃锐做京城的总管事,倒是选对了。
覃锐将准备好的账目放在矮几旁的地毯上,方便慕容舒清查看,然后恭敬地说道:“小姐,这是迎客楼、抱月书斋、风行米铺、珍宝斋等近三月的账目。”看慕容舒清端着清茶,懒懒地欣赏窗外的风景,没有要看的意思,覃锐便简要地汇报京城产业的qíng况。
“嗯。”慕容舒清喝着茶,听着覃锐好听的声音,还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听他说完后,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茶,淡淡地吩咐道:“在京城近郊及繁华中心找两个铺面,三个月内我要在京城开两间素霓裳。”既然已经成为今年御用锦缎的获得者,现在进入京城的锦缎市场,就是最好的时机。她要在两年内,垄断锦缎织绣市场,这样傅家也就不攻自破了。
覃锐沉稳地答道:“是,那原来筹划的米铺?”
“暂停,改做书斋。”户部对她慕容家已经开始忌惮了,盯得也很紧,现在不是开米铺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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