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姚臬脖子上的血,几个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提上嗓子眼,果果更是急得两眼泪汪汪,上前指着古冥就喊:“古冥!你、你要是敢再伤害小jú,我们绝对饶不了你,十八层地狱都是便宜你,至少也得一百八十层!你这么想要全力,我把红桃帮帮主的位置送给你,你放开他,放开他!”
古冥压根就不接他的话,斜视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团气,再无下文。那模样,显然是已经告诉红果果:我古冥怎会稀罕区区一个帮主之位!
果果气极,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却被窦侯单手抱起来,“少主,静观其变。”他用眼神指了指姚矢仁,果果只好忍气望去。
不仅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放在姚矢仁身上——这个皇帝会怎么回答呢?他的睿智在这一刻还起作用吗?
姚矢仁低着头,手握成拳托着下巴,似在沉思,眉间紧蹙,看样子问题还是难倒他了。
屋檐上,古冥的肩膀开始流血,被姚臬咬破的伤口愈加糜烂,他瞥去一眼,似是不耐烦,“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皇位你jiāo市不jiāo!”
姚矢仁闻言终于垂下手,面无波澜的望着古冥,认真的文:“你只要皇位吗?皇后要不要?”
“啊?”
众人哗然,这皇帝在想什么呢?还以为他在思考计策……
杜子腾单脚跳上前,百思不得其解,“主子,你……”
姚矢仁抬手打断他的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古冥的反应。
古冥比起周围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要疑惑,他以为自己的要求能让皇帝惊慌,或者有至少一刻的挫败感,亦或是明显的愤怒,可是事qíng与他所想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个皇帝岂是一句“无法用常理解释”就能概括的家伙?他简直就是一个怪胎!
皇后要不要?
开玩笑!
“我要的是你的江山,你的女人,我不屑!”
“是吗?”姚矢仁忽然皱眉,低下头满脸郁闷,“真头疼,这样的话,朕就不想给你江山。”
“咦?”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古冥愤然,黒冢剑立刻抵着姚臬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怒喝:“你竟然耍我!”
看那架势、看他的表qíng,似乎要立刻割去,姚矢仁突然抬手,“慢!朕是开玩笑罢了。”一席话让所有人几乎窒息,而他接下来的行为更让人纠结,之间他的左手伸进右手衣袖,掏出一个huáng色包裹,包裹很小,放在手心恰到好处,他勾开包裹上的活结,顿时,里面的金色物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举过头顶,对古冥说:“你要的东西朕带来了,若只用一个皇位就可以换他,朕同你换!”
他早就猜到古冥的目的,若非如此,也不会随身携带这样重要的东西。
杜子腾猛然瞪大眼,一把抓过他的手,生气似的吼:“玉玺?你竟然带玉玺出宫!还要将他jiāo给古冥那种男人?你是不是疯了!”
姚矢仁刷开他,已然愤怒,“你有什么资格管朕,当年若不是你的自私任xing,父王岂会把皇位传于我!这个牢笼囚禁了他四十年,朕绝不会步他的后尘!”
不得了,这一气气出一段隐藏的秘密,听到的人个个瞠目结舌,直以为自己在观看一场闹剧,姚臬更是惊愕的睁大眼,猛然想起数天前他问杜子腾的话——难道真是亲qíng?
这两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一段故事?
杜子腾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古冥兴奋地声音打断:“很好,把玉玺带过来,亲自jiāo给我!”
姚矢仁不再多说,用一种无qíng的眼神瞄了杜子腾一眼,愤然走向古冥。
周围终于炸开天,议论的议论、私yù的私yù,全然已经没了方才的严肃。仇段等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
“不能把皇位jiāo给他,天下若在他手里,百姓怎么办?你让百姓怎么办!”
沉默许久的欧夜豁然挡在姚矢仁面前,张开双臂,一脸严肃。
“你是天下苍生的君王,怎可这样不负责人的把百姓推进火坑!”他还真大胆,什么都说,也不想想,玉玺还在姚矢仁手上,这一刻,他依然是皇帝。
姚矢仁毫不动摇,停下脚步,冷漠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责任?朕被bī上皇位时,有谁来想过对朕责任?”说着说着,他的qíng绪似乎激动起来,大手一挥,愤愤不平,“说,你若能说明白,就告诉朕!谁想过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负责!朕忍了十四年,每天批阅走着,从没抱怨,大臣提出的要求全都以百姓为最优先考虑去施行,边境外来敌袭朕亲自作战,臣子叛乱朕只将他贬为庶民,这一切的一切,朕做的哪一点不负责任!现在,朕依大律纳妃立后,还不够吗!你以为朕凭什么要这样,凭什么?只为小臬臬小时说过一句,即使天下人负我,我也绝不会负天下人!你懂吗!让开。”
姚矢仁蛮横的推开欧夜径直走去,目光那样坚定,气场如此恢弘,任谁看去都不敢再去拦,欧夜被他一番话惊得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回头望时姚矢仁已经走到房檐脚下。他一急,顾不得自己内伤,箭步冲去拽住姚矢仁就喝:
“可是你现在这么做,就等于负了天下人!”
“那又如何?为了他,负尽天下人朕也心甘qíng愿!”
欧夜顿时呆立,喉咙gān涩得要人命,他傻傻的看着姚矢仁不费chuī灰之力将他推开,义无反顾的走向古冥。
周围变得鸦雀无声,红果果眉眼纠结,仇段心烦意乱,杜子腾心焦气燥,窦侯黯然神伤,付云愁容满面,谁都无法再劝说什么,世间惟有痴qíng之人最难劝服,女子如此,男子何尝不是?
或许他们都还有自私的理由,因为他们都不愿意让姚臬继续痛苦下去,都想,让他安全的回来,即使,到最后他选择的人不是自己。
似乎……还少了个两个人。
姚矢仁距离古冥还有十来步,古冥脸上已经满是兴奋地光芒,那双眼从未挑得如此之高,那张唇从未笑得如此张扬,那种野心,从未如此露骨的在世人面前展现,现在,这些全都一目了然。
就在姚矢仁伸出手的刹那,一股内敛的杀气从后方散发,俞赐悄然举起手中长剑贯空而刺,古冥两眼一瞪,勒住姚臬迅速回身,岂料肩伤发作,动作僵硬半拍,剑刺在他的腰上,血溅上俞赐的脸。
他蹙眉,抬脚一踹,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俞赐的小腹上,俞赐一阵痉挛,手松了剑,捂着肚子,生生后退,捂着肚子生生后退,这是,浴衍侧袭而来,同样的长剑,同样的姿势,伤痛涌来,他一咬牙,索xing将姚臬送了上去。
俞衍一愣,不得不匆忙收回长剑。
本还以为能偷袭成功,谁会想到古冥这时还会保持如此高的警惕,计策失败,不仅失败,还成功的将古冥的怒火点燃,黒冢剑愈加嗡鸣。
“住手!”姚矢仁见俞衍还试图寻找机会,连忙制止,“朕心意已决,不要再挣扎,若世子再受到伤害,你们一同受罚!”
他是看到黒冢剑又往姚臬的脖子上抵了抵,所以才会心惊ròu跳。古冥勾起嘴角,似是称赞的说:“不愧是皇帝,只有你最明事理,快,把玉玺jiāo过来!”
姚矢仁不再说话,定定的看着虚弱的姚臬,慢慢的走过去。
姚臬的瞳孔在收缩。
他看到姚矢仁的脸渐渐变得清晰,嘴角不自觉的飞扬。
他看到姚矢仁眼中自己的影子,心里莫名的暖流涌动。
他看到姚矢仁轻微的向他点点头,就像是在对他说:没事了,很快就能回家。
他看到姚矢仁脸上闪过一种难过的表qíng,像是在为自己心疼。
他忽然觉得,姚矢仁这个表qíng,和小时候他所见到的他一模一样,那时候他四岁,姚矢仁十岁,他生病,姚矢仁宁可摔下院墙破了脚,也要偷偷的来看他;他被老爹家规惩罚,一身瘀伤,姚矢仁宁可被蜜蜂蛰得满脸ròu包,也要确定他伤得严不严重;他心qíng不好,姚矢仁宁可被自己害怕的鞭pào吓得一身冷汗,也要逗他开心。
像是上辈子他欠他的,这辈子他还要再亏欠他。如此之多,如此之重。
其实他早就做好决定,即便姚矢仁不同意用皇位来换取他的xing命,他死后也绝不会怪他,更不会恨他,这一切,他都会理解。
可是,姚矢仁答应了,义无反顾。
这就够了,他对他有心,这就够了。他不会奢求,不会让自己负他太多太多。
秋风中,姚臬笑了,凄美如飘零的花瓣,他深深凝望姚矢仁的眼,看着他笃定的站在他面前,唇微启,飘渺的声音从喉咙里迸发出来:“姚矢仁,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死心塌地的,爱你……”
画面就像定格了一样,所有人瞪大了眼,嘴里连连叫着他的名字,红果果、仇段、窦侯、俞赐、俞衍、欧夜惊恐的奔向他,付云连连摔倒,却屡屡爬起,坚决的朝他跑来,杜子腾宁愿让受伤的脚着地,忍着剧痛,也要走到他身边。
栗色长发在空中徐徐飘扬,血似妖娆的曼珠沙华,绽放在碧蓝的天空。
就在刚才,他说完话的瞬间,他的手按住黒冢剑,超自己的脖子用力一压……
所有的痛楚消失不见,身体轻盈得像羽毛,好舒服、好惬意,他终于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毫无顾忌和牵挂。
眼皮重得像一块铁,渐渐压下,事物变成黑色前,他看到的是九双湿润的眼。
古冥,我说过不会让你如愿,你看,我说到,做到。
他留给众人最后的表qíng,是一种舒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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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死后会怎样呢?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在想这个问题,而答案,似乎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一个人死后思想还继续存在的啊……
四周好安静,是地狱吗?还是天堂呢?黑呼呼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自己的心脏好像没有跳动,即使寂静成庋蔡患鞘煜さ摹芭榕椤鄙?
身体似乎在急速下落,这点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上至下顶着他的后背,像是空气在和他做亲密接触。
他想笑,所以他勾了勾嘴角。喔,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也在勾嘴角,如果是,那真的很可怕,尸体会笑哦,呵呵,尸体竟然会笑。
他是不是会保持这样活跃的思想,千年、万年,直到觉得疲惫,才会慢慢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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