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才刚用完午饭,在院内稍稍的活动了一番,正yù回屋小憩片刻。忽见女儿一脸古怪的走入房来。不觉微怔了一下,笑道:“清秋,怎么了,脸色这般古怪?”
冼清秋苦笑了一下,从袖中抽出那封书函:“小舅舅已回到南渊岛了!”
长公主微怔,旋即笑道:“你小舅舅平安回岛,你该高兴才是,怎么你却这副模样!”她说着,便伸手接过那封书函,书函入手轻薄如无物,让她不觉的蹙了下眉。一言不发的拆开书函,她迅速的扫了一眼,眉心便愈发蹙的紧了。
“小舅舅怎么说?”冼清秋在母亲对面坐下,问了一句。
“还能说甚么?”长公主皱眉:“只说他在海上遇了些风làng,延误了回岛的时间。好在人员伤亡甚小,只毁了两艘海船。只是……”她眸光微凝的看着书函最后的两行字,许久才叹息了一声:“他说……等这几日忙的定了,便来京城!请我先行代他往季家下定……”
冼清秋抿了下唇,她虽没看信,却也猜到了这封信函的内容,也正因如此,她才刻意的没看这封收信人是她的信:“娘……打算怎么做?”
长公主沉思片刻,才问道:“荼蘼……回京了没有?”
“回了,据说是昨儿傍晚到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将手中信函重新封上,递给冼清秋:“你使个人,将这封信送去季府!”冼清秋一怔,却没伸手去接。长公主望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快使人送去罢!她是个明白人,见了这封信,自然便会有所表示!”
冼清秋忍不住道:“可是……”
长公主根本不愿听她多说,直截了当的截断了她的话:“这事儿,你不许多嘴,个中qíng形更是不许对你小舅舅吐露一个字。他若要想知道,自有方法知道,他若不想知道,我们又何必作这个恶人!说到底,他是你小舅舅,垣驰也是你的表哥……”
冼清秋冷了脸:“林垣驰,他若还认小舅舅,也不能作出这种事来!他明知道……”
长公主轻叱一声:“住口!”冼清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只是不肯去接那封书函。
长公主沉了脸,将书函掷于桌上:“景山潭落水之事,颇多可疑之处,未必是垣驰所为。况如今木已成舟,即便是他所为,为着皇家的颜面,此事一不宜揭,二不宜拖,须得快刀斩乱麻才是。清秋,你听着,若是为娘的这双眼睛还有些眼力,将来继承皇位的,定是垣驰无疑,你真要看你小舅舅与他就此翻脸?”
正文 42 还君明珠
荼蘼是在四月初一傍晚方才进了京城的,早些时候,早有人通知了侯府上下。在二门口上,换了暖轿一路抬进房里。段夫人早在屋里等她,见她进屋,也只是叹了一声,并未多说一个字,而屏风后头,也早备好了沐浴用的木桶。
她简单的沐浴过后,便有人捧了饭菜来,荼蘼也只是随意的用了些。段夫人拍了拍她的手,yù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道了一句:“回来就好,其它事儿,也不必在意!”她一生平顺,此前所遇的最大痛心事儿,也不过是小婢勾引丈夫,幼子身体不好。如今人在家中坐,却忽听得女儿落水,几乎身亡,怎由得她不心惊胆战,彻夜无眠。
荼蘼一头答应,一头牵了段夫人的手:“娘,我没事儿的,您也早些回房歇着去罢!”自己落水并无几日,段夫人却已明显瘦了一圈,且面色苍白,眼底青黑,她看着也觉心疼。
段夫人虽点了头,毕竟还是不肯离去,细细的看了女儿一回,又同她说了一回话,见女儿累得眼皮都抬不动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季竣邺则在应付完父亲之后,身心俱疲的回到自己房内。韩璀已安排孩子睡下,正默默坐在房内等他。见他进门,忙起身过去为他除去大氅。
季竣邺疲惫的摆了摆手:“早些睡罢!”他是真累极了,累的动也不想动。
韩璀应着,忙叫了芸桦来服侍季竣邺盥洗休息。
清平侯府内,二更过后,各院子内的灯火逐一熄灭,安宁静谧的一如既往。
荼蘼毕竟是累了,回家后,心qíng也自与在行宫之内大不相同。这一闭上眼,便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醒后才知段夫人已遣了几拨人来问她,且嘱她不必着急起chuáng,只好好调养。
荼蘼听明秀说了qíng况,心中不觉很是酸涩了一回,毕竟还是依着段夫人的言语,盥洗之后便松松绾了发,用了些燕窝粥,便靠在软榻上,随意取了一本闲书来看着。才刚看了几页,段夫人便到了,母女两个又说了一回话,段夫人却是绝口不提景川行宫之时。及至午时,饭便摆在了荼蘼屋里,段夫人用了午饭,便嘱荼蘼好好午憩,自己这才去了。
荼蘼死里逃生了一回,正自疲累,加之chūn日易倦,便也不觉沉沉睡去。待到一觉醒来,便听得外头慧芝正同人说话,她侧耳细听,却觉那少女声音颇为耳生,也不知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她如今病后乏力,并无意多管闲事,因略略抬高声音,唤道:“慧芝!”
门外的慧芝答应了一声,便即掀帘而入,身边却还跟了一个身材娇小,容颜清秀的丫鬟。荼蘼撑起身子,温和道:“我有些渴了!”慧芝答应着,忙过去为她倒了水来。
那丫鬟却已端端正正的对她行了一礼:“季小姐万福!”
荼蘼听她唤自己小姐,这才意识到对方竟非自己府上的丫鬟,难怪看着这般的眼生。喝了一口慧芝递来的茶水,她以征询的目光看了慧芝一眼。慧芝忙笑道:“这是熙国公府玉郡主跟前的敛儿,说是奉了玉郡主之名,来送信给小姐的!”
荼蘼点了点头,对敛儿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敛儿忙摇头道:“敛儿可不敢当季小姐的辛苦二字!”
她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呈了给荼蘼。
荼蘼伸手接过,目光才一落在书函封皮上,便不由的皱了下眉。“这信……是拿错了罢?”她没拆信,只问了这么一句。这信明明是写给冼清秋的,怎么却拿到自己跟前来了。
敛儿垂眉道:“我们郡主说了,请季小姐拆阅!”
荼蘼闻言又是一惊,目光再一次落到这封书函上。书函上的字体瘦拔有力,俊挺不凡,而且……似乎有些眼熟……她抿了下唇,忽然便明白过来,轻轻笑了一声,她不再犹豫,拆开了这封信函。一张轻若无物的薄绢,上头是一色的蝇头小楷。
她默默的看了许久,才叹了一声,心中亦不知是喜是忧抑或是怅然。良久,她才掳起衣袖,将自己腕上那串珠链褪了下来。稍稍想了一刻,却又抬头看了慧芝一眼,道:“慧芝,你开了钿盒,将我去年刚制的那枝碧玉簪拿来!”慧芝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快点头,回身去打开了荼蘼的红漆嵌宝镶螺钿盒,捡出一只碧玉簪来。
荼蘼接过碧玉簪,毫不可惜的拿了那簪,在软榻之侧轻轻一击,那簪原是玉制的,哪里经得起敲击,只一击之下,便已碎成了两截。慧芝在旁,不觉轻轻呀了一声。荼蘼朝她一笑,却拿了那薄绢书函,将珠串与簪子随手一包,递了给敛儿:“将这个jiāo给你家郡主!”
敛儿一面应着,一面接过薄绢包,面上神色惊疑不定,却终究还是不敢多嘴。
荼蘼却已觉得累了,摆了摆手,道:“辛苦你了!慧芝,送她出去!”
慧芝听了辛苦二字,自然有数,默默回头,开了一边的柜子,从里头取了两个银锞子,拿一个荷包装了,回身赏了敛儿,敛儿谢了赏,这才退出房去。
慧芝送了敛儿出去,便又匆匆回房,看了荼蘼一眼,轻声唤道:“大小姐!”
荼蘼淡淡一笑,温和道:“没事,你去叫慧清给我冲盏杏仁茶来!”
慧芝不敢违拗,只得答应着去了。荼蘼看着空落落的屋子,终究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那只碧玉簪,还是去年年下段夫人与了她的,据说与当年林培之拔去的那只碧玉玲珑簪原是一对儿。当时段夫人笑容温和慈蔼,似有言外之意,倒弄得她很有些羞赧。
自得了这钗后,她虽从未戴过,但有时理妆时见到,却还总忍不住会心一笑。
伸手轻轻叩了一叩软榻的把手,她微微闭起双眸,静静的想着这一码子事,终究又叹了口气,心下颇觉黯然。对于那桩如今似已板上钉钉的亲事,她倒并不很是担心。
离着自己及笄尚有年余时间,有些事儿,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只慢慢的等着机会便是了。皇家的亲事要结不易,要破,其实也并不很难。不过拼了一个声名láng藉,一生不嫁罢了。于她而言,嫁与不嫁,原也不若旁人那边上心。真要不嫁,或者反更称心如意。
只是季家百年清望,若是毁在她的手里,也不知泉下的老祖宗会不会气恨的破棺而出。
正文 42 辞行(1)
熙国公府内,敛儿将两样东西奉了给长公主。长公主接了,毕竟叹息了一回。冼清秋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俏脸冷得几可刮下霜来。长公主静静回头,瞧了女儿一眼,温言道:“清秋,你这几日,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荼蘼,送些药去,再陪她说说话儿!”
冼清秋淡漠应道:“是!”说完了这个字,她便起身,拂袖而去。长公主见她如此,心中不觉好一阵无奈,她这个女儿xing子执拗,脸上又搁不住心思,一有不快,便是连自己的面子也是不肯稍顾,这般的脾气,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对敛儿摆了摆手,她道:“敛儿,你去请卢先生来!”敛儿垂首僵立。正觉浑身不自在,听了这话,当真如蒙大赦,忙答应着,转身一溜烟的去了。
长公主默默叹息,自袖中抽出一块绢帕,将敛儿带回的两样东西包的好了,又起身取了锁匙,打开一边的螺钿小柜,取出一只锦匣,密密封存了,搁置在一边。锁上小柜时,她忽而想起曾在自己身边服侍了多年的云鹭,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敛儿去后不久,门上便响起两声轻叩。长公主扬声道:“卢先生请进!”
门轻轻一响,卢修文迈步走了进来,他仍穿着惯常所穿的青色襦衫,神色淡雅平和一如从前,见着长公主也只是略一拱手,举止气度全无一丝拘束敬畏之意。长公主见他入内,反起身相迎,并作了个手势,请他在桌边坐下。
“长公主有事?”卢修文也并不客气,坐下后便直截了当的问着。卢修文从前也曾在京为官,京中故旧不少,入京之后,在季家住了几日后。自觉拘束,便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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