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叹了口气,毕竟替她把了一回脉。半晌放脱了手后,才缓缓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嫂子这病,我看着,只是服些清补之物便可,最要是放宽了心。这一家大小事件都在嫂子手内,你若一病不起,一来累了母亲,二来,两个侄儿将来却如何是好?”
韩璀涩涩一笑,毕竟道:“荼蘼,多谢你了!”
荼蘼也未在说下去,只安慰的轻轻拍一拍她的手,柔声问道:“嫂子可还记得那日我曾与你说起的事儿?”
韩璀先是一怔,目光落在慧清面上,才算想起荼蘼那日所托之事,因苦笑道:“自是记得的,只是我近日身子不甚好,这事怕是难免要拖上几日了!”
荼蘼一笑,便将自己yù往庐山一事说了,又回手点一点慧清:“此去庐山。耽误了怕便又是一年。慧清姐姐服侍了我多年,如今既有求去之意,我自也想她有个好归宿。今日我便将她jiāo给嫂子,慢些不妨事,但请嫂子千万替她寻个好人家,不可委屈了她!”
这话一出,她身后的慧清已是怔了一下,眸中已然水雾隐隐。韩璀握了握荼蘼的手,感喟道:“对妹妹,我已无话可说,妹妹放心,我定不负你所托!”
荼蘼一笑,便又回头jiāo待慧清道:“等我去后,你便搬来这里,与芸桦一道服侍嫂子。家下之事,无有你不知的,这些日子,嫂子身子又不甚好,一应事务,你可多帮着些。”
慧清垂首哽咽的叫了一声:“大小姐!”念及自己这段日子近乎赌气的行为,心中既觉歉疚又感抱歉,眼泪簌簌而下,一时竟是不能言语。
荼蘼朝她安抚的一笑,便叫芸桦取了笔墨来,为韩璀另开了一张方子,吩咐道:“打今儿起,从前的药都莫要吃了,只吃我开的这副,太医亦不必再请了!”芸桦答应着接了方子。荼蘼便又回身对韩璀道:“嫂子只管放宽了心。慢慢养着。岂不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韩璀骤然一惊,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心中直有醍醐灌顶之感。不错,自己一心愁郁,弄坏了身子,倘或有个万一,季竣邺年纪尚轻,便念着往日恩爱,不忍相舍,但几年下来,也必是要续弦的。两个孩儿没了娘亲依仗,那可如何是好?为今之计,只是调养好自己的身子,日后多在公婆跟前孝顺,想那人心终究都是ròu长的,世上又哪有越不过的坎!
这般一想,她不禁jīng神一振,深深看了荼蘼一眼,低道:“荼蘼,多谢你了!”
荼蘼笑了一回,又陪她说了一刻话,这才告辞出去。韩璀见她来时带了慧清,去时竟无人跟随。忙令芸桦送一送她。荼蘼侯芸桦送到院外,便自吩咐道:“罢了,都是内院,只几步路,哪里便要人送了,嫂子跟前缺不得人,你还是快些回去看着些!”
芸桦见她坚决,只得应了,返身回屋。荼蘼立在院外的一株石榴树下,静静的看了一眼这个安宁静谧的院子,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她回身。独自沿着游廊一路向前,才刚转过拐角,便见前头季竣灏迎面过来。她便笑着停下脚步,叫了一声:“三哥!”
季竣灏见了她,便即加快了步子,几步便已到了她跟前,皱眉看了一眼她的来路,不快道:“这些日子的事儿,都是她搅出来的,你倒好,居然还来看她!”
荼蘼笑了笑,答道:“我哪里是来看她,我今儿来,可是来麻烦她的!”
因将慧清的事儿说了。季竣灏听了,这才轻哼一声,道:“走罢!我陪你回你院子去!”
荼蘼点头,便与他一同往自己院子走,季竣灏一面走一面道:“慧清这几年也变了许多,我从前觉得她甚是不错,当年爹娘有意将她给了大哥时,我还很为大哥高兴了几日。不知怎么的,竟会变了这样子!”他口中说着,不禁摇了摇头,很有些无奈的样子。
荼蘼笑着望了他一眼,忍不住调侃他道:“说起来,我屋里连着慧清,如今共有三个大丫鬟,三个哥哥倒是刚好给一人一个!”
季竣灏险些没被她这句话给噎着,急急伸手掩了她口:“你这鬼丫头,只是满口胡说,这话若被爹娘听见,保不住又说我们几个成日里口舌轻薄,教坏了你!”他说着,面上不由的显出几分愁容来。荼蘼看得格格直笑,想着自打自己重生之后,二哥三哥两个似乎因着这个理由,而被责罚了多次。其中尤以季竣灏最为可怜,说起来,也实在是自己的不是。
季竣灏恨恨抬手,想敲她一记,又觉不甚舍得,终究叹了口气,收了手。
荼蘼亲昵的抱住他的手臂,软软的叹了一声:“三哥,我有时真不愿意多出几个嫂嫂来!”
季竣灏呵呵一笑,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不怕,不管三哥以后娶多少妻妾,妹子总是最重要的!”荼蘼对此嗤之以鼻,连连摇头。季竣灏见状,不免偏头想了一想,旋即又道:“那就这样,以后三哥娶妻,都听你的,你叫我娶谁,我便娶谁,如何?”
荼蘼听得眉开眼笑,因笑嘻嘻的牵住他的手:“你说的?将来可不许赖!”
季竣灏一摆手,大包大揽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这里,他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来,因“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是了是了,我倒险些忘了,我妹子甚么都好,只是这看嫂子的眼光可不怎样。唉!我说,你可千万莫要给我寻一个像大嫂这样的才好!”
荼蘼撇嘴作不屑状,且凶巴巴道:“像咱家嫂子那样儿的,我可还不舍得给你!等我将来替你寻一个厉害的,你若不老实听话,我便让三嫂好好教训你,打的你鼻青脸肿……”说到这里,她自己却已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道:“不过这样的嫂子可真是有些难寻!”
季竣灏嘿嘿笑道:“可不是,你三哥我的武功,虽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在这京里也是罕有人能匹敌,莫说寻个比我厉害的,便是能同我打个平手的,那亦堪谓绝无仅有了!”
荼蘼听了“绝无仅有”四字,倒是不由的眼前一亮,哈哈笑道:“是了是了,京中可不正是绝无仅有,‘绝无’我们便暂且不说了,那 ‘仅有’么,我记得冼姐姐的武功就高得很!”
季竣灏听她说起冼清秋,倒是不由笑了起来,居然点头道:“她的武功是真不错,一介女子而已,也不知是怎么练了出来的!”他心中甚是坦然,说这话时,倒也并未想得太多。
倒是荼蘼因着这个话题而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季竣灏微现后悔的神qíng,她叹了口气后,岔开话题问道:“三哥,你如今是再不想再去南渊岛了么?”
季竣灏笑了一笑,淡淡说道:“你既不能去了,三哥还去那里作甚?若说荣华富贵,我们自小到大,享的难道还少了!便是有一日得以封侯拜将了,过得也无非仍是这样的日子!”
荼蘼见他qíng绪忽然低落,心下也不觉黯然,不愿再说这个,只道:“我们暂不说这个了,过几日,且去武昌看二姐姐去,也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了?”
有点事,耽误了,晚上还有一章,2000字。
正文 47 长亭送别
离开京城那日,天yīn云厚,初夏的风,chuī在身上,虽已无甚力道,却仍有淡淡的寒气。临去之时,段夫人不舍的牵了荼蘼的手,细细的嘱了一回。韩璀也勉力支撑着身子亲来送行,身后跟的却是芸桦与慧清两人。自那日荼蘼看望她之后,她的jīng神也已好了许多。
季煊在旁叹了口气,唤过两个儿子,令他们沿途小心,务必照顾好妹子。季竣廷与季竣灏忙答应着,季竣邺默默立在一边,好容易寻个空儿,便过去嘱了妹子几句,又自袖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妹妹,令她收好了。荼蘼忙谢了,又同韩璀说了几句,附在她耳边细细 嘱咐她慧清之事,求她不可cao之过急,务要寻个妥当人家,韩璀身后的慧清听见,不觉又红了眼眶。
一家说了一回话,这才依依不舍的别了。兄妹三人上车,直奔城外。这趟远行,因贪图舒适,众人便雇了一条大船,打算自玉带河一路南下直往武昌。再由武昌前往庐山别院。
京城西郊玉带河畔,最为出名的送别亭便是“chūn糙亭”。取意为:离恨恰如chūn糙,更行更远还生。此刻chūn糙亭内,林明轩等三人正自翘首以盼。见季竣灏等人到了,忙便迎了上去。季竣灏见了三人,忙翻身下马,笑道:“有劳诸位相送!”
林明轩先迎了上来,伸手没好气的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我适才还同远清、超凡说起,怎么每回只有我们送你,你却从不曾送过我们?”
季竣灏哈哈笑道:“等我回来,你们也装模作样的外出一回,我一准相送便是!”
穆远清与闫超凡在旁闻言,尽皆大笑起来。季竣廷也含笑下马,与众人寒暄。
林明轩下意识的瞧了一眼马车,道:“垣驰怎么还不见?”
季竣灏听他问起林垣驰,便有些不快,他原非糊涂之人,对景山潭一事也略有所知,因此非但不喜韩璀,却连林垣驰也一并不甚待见。但妹子这桩婚事似已板上钉钉,他也实在无力挽回,当下轻哼了一声:“不来最好!”只是口中虽这般说着,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虽不喜林垣驰的行径,也不愿见他过来相送。但心中却又隐约觉得,若是妹子远行,林垣驰也不来送一送,却又太说不过去。车门便在此刻轻轻的动了一动,慧芝笑吟吟的下了车,对众人福了一福,这才回身扶了荼蘼出来。
因着远行,荼蘼今儿穿的甚是简单,湖水色绣花上襦,白绢挑线裙子,外头另穿了一件蓝色妆花比甲,gān净清慡之余,更觉清秀无伦,丽质天成。才一下车,她便含笑对众人行了一礼,又向林明轩笑道:“林三哥似乎不大qíng愿来送我呢?”
林明轩乍一见她,便有些目眩神迷,被她简单的一句话,竟弄了个大红脸,因尴尬道:“没有的事!咳……咳,我……我是在说竣灏……”
荼蘼扑哧一笑,正要再说甚么,却听身后蹄声如雷,回头看时,却是林垣驰带了两名从人匆匆赶到了。荼蘼见了他来,心中便觉有些不自在,因将到了口的言语又咽了回去,只安静站着。林垣驰见了众人,忙下了马,温和道:“我因有些事儿,却是迟了!”
众人怎敢因此责他,当下各自哈哈一笑,都道无妨。寒暄了一回后,林垣驰方微笑看向荼蘼:“你这几日气色却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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