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素日沉默寡言的红英听了也只是点头跟着笑。
荼蘼见二人反应,心中也颇满意,因可爱的蹙了蹙挺直的琼鼻,作了个鬼脸,低头继续吃饭。
经此一事,三人的关系似也亲近了许多,用了饭后,紫月与红英毕竟在荼蘼的一再要求下,在桌边坐下,谈笑了一回,眼看天色全黑,紫月方才侍奉荼蘼盥洗休息。
荼蘼适才看书时,不知不觉的睡了一回,此刻竟是再无睡意,只是静静躺在chuáng上,看着chuáng帐上的葡萄藤纹静静发怔。一忽儿想起林培之,一忽儿又想起林垣驰,心下只是恍惚难解。发了一回呆后,她索xing将这二人都丢在脑后,开始挂念起远在江南的季竣廷来。
也不知他如今可好?那笔宝藏可曾安全启出?还有,他有没有去苏州?飞霜如今又怎样了?她默默想着,不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屋内,不知何时传来一股清清幽幽的香气,淡淡萦绕在鼻际,似麝似兰,却又非兰非麝,她有些倦怠打了个哈欠,双目缓缓阖上。
便在此时,鼻中却又忽而传来一股清气,直透顶关,她不觉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脑中一阵明澈,猛然睁开眼来,却见有人正立在chuáng前,正自对她露出熟悉的微笑。她瞠目结舌的瞪着他,连自己此刻身上仅着了单薄的中衣也给忘在脑后,猛然坐起,她震骇道:“你不要命了!”
立在chuáng头的那人正是穿着夜行衣的林培之,听了她这句话,林培之反而轻笑出声,悠然问道:“怎见得我不要命了?”他口中说着,一双贼溜溜的眼儿却在上下的瞄着。
荼蘼这才意识到不对,急急扯了锦被遮了身子,她恶狠狠的瞪了林培之一眼,一语未了,玉面早红到了耳根:“还不快些转过头去!不,是滚出去!”大羞之下,她竟有些语无伦次。
从前林培之虽也悄悄溜入她房内数次,但她在外游玩通常都是和衣而眠,在家中的几次,他也并没揭开帐帘,似今日这般qíng状,倒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林培之嘿嘿一笑,倒也不为己甚,转身退出帐外,且悠然的背对着她坐下。
荼蘼匆匆扯过衣裳批好,这才气恼不已的起身:“你……”
林培之笑了一回,将手中的一只小小的青花瓷瓶丢了给她:“收好了,这东西可解**!”
荼蘼恨恨接住,拔出瓶塞一闻,是那股清凉得近乎寒冷的气息,凉气直透胸臆,她不自觉的又是一个冷战。目光微微一扫,她不意外的发现紫月与红英两个都睡的极沉。
“怎么改用迷香了?”她语带讥嘲的问道。
林培之笑道:“毕竟是在宫内,总得做得更gān净些才是!”
荼蘼听他说起宫内二字,不禁又是一阵气恼:“你还知道这是在宫内,若教别人发现,那……”即便他是亲王,但这般穿着夜行衣,悄然溜进宫来的行径,若真被人发现,只怕立时便要引起宫内侍卫的围攻,这也是为何她在初见面时不由自主的便脱口而出:你不要命了!
林培之笑,寒星似的眸子闪闪发亮:“难得见你这般关心我!”
荼蘼听了这话,才真叫无言以对,苦笑之后,她闷闷坐下:“你怎么这时候来,就凭你的面子,在皇上跟前说一句,何愁见不到我!”
林培之耸耸肩,无奈道:“我原先也是这般打算的,谁料我午后入宫,却听说皇兄龙体不适,正在休憩,实在不便见我!”荼蘼心内又是一惊,立时便想起午膳之后林垣驰的那段言辞。
午时前后承平帝还好好的,那么他忽然发病的缘由岂非就是林培之注意到她奇异的面色,不觉一笑,轻描淡写的问道:“我听宫中人说,午时刚过,垣驰曾入宫觐见,并陪皇兄说了几句话?”
荼蘼叹了口气,瞧了他一眼,毕竟将午膳后林垣驰的言语一一说了。犹豫了一刻后,她毕竟将林垣驰后来所讲的那段故事也约略的说了,且静静的看着林培之,看他如何反应。
林培之沉默了一刻后,才摇了摇头,淡淡道:“荼蘼,你信不信因果?”
荼蘼微怔一下,没有答话。林培之慢慢道:“我是信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或者,今世不报,还有来世罢!”
荼蘼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唇,今世不报,还有来世?重生,算是来世么?
林培之沉默许久,才又慢慢道:“先杜皇后,据说是饮鸩而亡的。又听说,皇兄之所以会赐下鸩酒,是因为严淑妃从中谗言,言杜皇后善妒,曾投毒几yù将堰王置之死地,又恐婕妤产子夺宠,故而在婕妤饭食之内投下不育之药……”
荼蘼闻言不由的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些可笑伎俩,后宫的女人弄来弄去,无非也还是这些老掉牙的花样,而可笑的是,无论是昏庸之帝还是英名之皇,却总还是吃这一套
正文 12 瑜与亮
她正在那里发怔。那里林培之却又道:“不过后来又说其实此事与杜后无关……”
荼蘼心中微微一动,却忽然联想起另一件事儿来:“那……淑妃忽然bào病……”
林培之淡淡道:“我先前不就说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她自然就陪着一道儿去了,连带着自己好容易生的儿子也成了别人的……”他虽说的隐晦,荼蘼却仍是听懂了。严淑妃的儿子,可不正是林垣掣。如今的林垣掣虽依然唤婕妤做姨母,但事实上,二人的关系已与母子并无二致。那就是说,这件事儿极有可能竟与严婕妤脱不了gān系。
她想着,不由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虽然从前见得多了,也做过不少,但如此姐妹相残,还是令她心中一阵发寒:“那……堰王可知此事?”若是林垣掣明知此事,却还将婕妤视作亲母,依赖眷恋,那此人也实在有些过于深沉难测,使人暗暗心惊。
林培之无所谓的扬扬眉:“或者并不之qíng罢!毕竟这些年下来,知道实qíng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那个女人可不傻。她既不能生育,那么姐姐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荼蘼抿了下唇,便不再言语。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此事既然与她无gān,她又何必多问。她之所想知道的多一些,不过是为了方便她在夹fèng之中求生存而已。
她这里沉吟不语,林培之却似误会了,因又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皇兄之所以没有废了王皇后,也未曾赐下鸩酒,或者便是因为心伤杜皇后之死与淑妃之死,不想再重蹈覆辙!”
承平帝因诬告一事,愤而赐死杜后,不想杜后死后,一切却又真相大白。
得知真相的承平帝自是痛悔jiāo集,恼恨之下,他又不加考虑的赐死了严淑妃。
但他本是多qíng念旧之人,一后一妃去后,他又忍不住心生后悔。尤其后悔赐死杜后,这也是为何如今他对林垣驰这般隐忍的原因之一。
而这也正是为何多年之后,王皇后毒害林垣驰未遂,他未下狠手,只将其幽禁的缘故。
荼蘼将这些事儿一一串联起来,细细的想了一回。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明白过来,为何昔时林垣驰幼时。承平帝对他甚是淡漠的缘故。只因太过歉疚,承平帝反而无法面对这个儿子,因此面子上反愈加淡淡的。如今细细想来,从前林垣驰深陷夺嫡的漩涡,几次受诬却又每每死里逃生,这其中只怕仍是得了承平帝的暗助。
她不由的伸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只觉得脑子里混乱成一团。从前的她,太过于刚愎又自以为是,根本不会往深处想,只是理所当然、且挖空心思的想着帮他。如今回想起来,当年她即便甚么也不做,只怕林垣驰依然能够登上帝位。
承平帝一生爱过三个女人,一个被人诬陷,由他亲自下旨赐死;一个心伤出走,最终却离奇的嫁给了他的父皇;最后一个,虽然狠毒,但他还是不能忘记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甜蜜。
三个女人,为他留下三个儿子,而他却只有一个江山。那么,这座江山究竟该留给谁前世,林培之安守南渊岛。明白的放弃了这座江山。于是他在再三权衡之后,最终将帝位传给了林垣驰。今世,林培之偏偏又因为她的关系而掺和了进来她悄悄的打量了一下林培之,心中一片混乱。收敛一下心神,她丢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轻声问道:“京都居,大不易,你如今有何打算?”
林培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无谓道:“皇兄一日不曾过世,这京里又有谁敢动我,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早离开了,你不必挂心我!倒是你自己,宫里绝非善地,皇兄虽有心维护,但若有人存心算计,怕也不能保你十分周全,你也当小心才是!”
他眸光温淡,凝视她的时候,自有一份深切的关怀,让她心中不由的一暖。这个男人,很少有正形,多数时候总是以调侃戏谑的神qíng对她,但她却时不时的能从他眸中看到真切的关怀。或者,正是因为这份无缘由的关切爱护,使得她心中的那杆天枰总在逐渐向他倾斜。
点点头,她很想说些甚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好一会。才莫名的问了一句:“你去过苏州么?”之所以问起这个,乃因林培之的母亲妙妃本是苏州人。
林培之怔了一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一些的错愕,但很快便答道:“没有!”
荼蘼原以为他定是去过的,忽然得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却是比他更加愕然:“没有?”
林培之点头道:“母妃似不大愿意我去,因此她在生之时我便一直没有去过,等她过世了,更是没了去的兴趣,因此从没有去过!”
荼蘼了然的颔首。林培之则笑吟吟的看她,面上神qíng似笑非笑,若有深意。她注意到他的神色,不觉略感窘迫,只得辩解道:“我爹娘有意往苏州养老,因此我才会问起这个,并没有旁的意思!”话一出口,却觉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林培之挑眉一笑,眉眼促狭:“我也并没说你有旁的意思呀!”
他口气极为正经,但配着那一脸促狭戏谑的神色,却让荼蘼心下更是懊悔不已。
无语的白他一眼,她羞窘的脱口而出:“你还不走?”俏脸因刚才的一番话,又是好一阵发烧。其实她倒不是真要赶他离去,只是想要岔开话题而已。
林垣驰轻笑了一声。毕竟起身推窗瞧了瞧月色,才又回来坐下道:“不急,储秀宫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多留一刻,也不怕。而且我早与人约好,时候到了,自然有人会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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