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在廿八!林垣驰无语,半日才叹了口气。那人却又淡漠道:“只是一介小小女子罢了!”
“是呀!只是一介小小女子……”林垣驰轻轻的说道,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来。荼蘼,我不信你会对林培之钟qíng若此,绝不信……而你若非对他钟qíng,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不愿再嫁给我……你宁愿相信一个未知的未来,也不愿与我重新来过……一股淡淡的苦涩涌上心头,他的眸光不自觉的黯淡下去。
他不说话,yīn影中那人也便一言不发,只静静立着。他站的极稳,动也不动,几乎不像是个活人,而更像一尊石像,或者说,更像是一尊石像的影子。
西沉的斜阳缓缓移动着,金色的光柱便也慢慢移动。书房逐渐暗了下去,终至暗黑沉寂。林垣驰终于开口打破了室内的一片空寂,问道:“宝亲王叔现在何方?”
“据南渊岛传来的消息,宝亲王殿下于去年十二月初出海,至今未归!”
“还没有回来么?”林垣驰语气之中不无惊诧之意。十二月初出海,如今已是三月,那便是三个月了。海上风波诡谲,三个月已可以发生太多的事qíng了:“可有消息?”
“没有,听说丁太傅已连续派了十余条船只沿着大海一路寻觅,却是一无音信!”
“是么?”林垣驰轻轻问了一句,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之声。每常烦躁之时,他总爱如此动作。
“不早了,豫之可要陪我一道用饭?”过了一会,林垣驰问道。
“谢殿下厚爱,不过豫之还有事!”那人轻描淡写的说着。林垣驰闻言,倒也并不相qiáng,只挥了挥手。便在他挥手的霎那之间,黑暗中的yīn影似是扭曲了一下,旋即消失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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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翻着手中的一本诗集,一句话也不想说。房内,两个硕大的箱笼正搁置在一边。明秀犹自在一边搜拣着东西。荼蘼放下书,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双腿:“罢了,不必收拾了,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东西!”
明秀皱眉道:“可是这些,都是咱们从庐山带回来的!”
荼蘼淡淡道:“我只是去南渊岛暂住一段时间,多不过半年,少不过三个月。此去乃是作客,日常的物事,不必带的太多,免得主人以为招待不周,反而不美!”
门帘一动,慧清从外头进来,闻言笑道:“小姐说的有理,明秀,你只将小姐日常用的东西带着,便也是了!”荼蘼抬眼瞧见是她。不觉一笑:“慧清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慧清一笑,眉目间却隐有轻愁。她已年届二十,段夫人那里却总迟迟无话,让她既抱了一线希望,却又不自觉的开始觉得青chūn蹉跎。荼蘼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榻边的小杌子上坐,等她坐下了,才问道:“慧清姐姐,你这次回去,刘婶子她们是怎么说的?”
慧清原是季家的家生子,父母皆在,这次回去,正是想与父母商量,寻个机会问一问段夫人。谁料她父母心中自有打算,见段夫人不发话,也便不肯替她出面。慧清听了荼蘼问话,只得摇头叹了口气:“他们只说,令我听从夫人安排,不可枉生离心!”
荼蘼微微蹙了下眉,终于还是说道:“你放心,我去南渊岛之前,必为你讨一句话来!”
慧清抿了下唇,回头瞧了明秀一眼,明秀会意,转头默不作声的出去的。慧清这才起身,双膝跪地,垂首道:“小姐容禀,慧清其实也并不想离了季家,只是……只是慧清想请小姐为我讨一句明话,请小姐问问夫人,问她老人家究竟打算如何安置慧清?”
正文 28 府内府外
次日清晨,荼蘼一如既往的早早起身过去段夫人那里请安。她到时。韩璀已等在屋内,二人见了,各自一笑。荼蘼眼见轩哥儿不曾跟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韩璀笑着摇了摇头:“妹妹难道不曾听过chūn眠不觉晓么?”
荼蘼听得一笑,二人才说了几句话,段夫人已从内屋出来,二人忙起身请安。坐定后,段夫人笑道:“说话小些声,轩哥儿正睡着。这孩子,每到chūn日便困倦得很,总也不肯起chuáng!”
荼蘼笑道:“都是他祖母宠的好,等他日后入朝为官,起不来上不了早朝,那可好了!”
段夫人听得直笑,半晌才道:“你爹也说了,只等chūn日过了,便要替他寻个正经的塾师好好念书了!这孩子,也有五六岁了,是到了该上规矩的时候了!”
荼蘼不以为然的皱了皱小鼻子:“我只怕娘到时候又舍不得了!”
段夫人笑了一笑,也并不接话,只叫人送了早点来。三人坐了。韩璀只略动了几箸,便放下牙箸,向段夫人笑道:“家中还有些事,媳妇得先走了,烦妹妹多陪会母亲罢!”
后面一句,却是对荼蘼说的,荼蘼忙答应着,韩璀这才告退去了。母女二人用了早点,段夫人便叫撤了桌子,又看看荼蘼道:“荼蘼可是有甚么话要对娘说?”她对女儿知之甚深,见女儿坐下后,便不时的左顾右盼,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样,便索xing主动问起。
荼蘼笑道:“娘可真是神了,一看便知女儿有事!”她口中说着,人已自然而然的腻了过去。段夫人怜惜的拥住女儿,笑道:“你呀 ,长再大,也还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你有几斤几两,娘还能不知道,说罢!究竟是什么事儿?”她口中说着,便示意屋里人退下。
荼蘼眼看屋内人都去了,这才开口道:“女儿自己倒没甚么事儿,只是想替慧清讨个信!”
段夫人点了点头:“那丫头毕竟还是奈不住xing子,不过这事,娘这几日原就是要同你说的。今儿你既问了。我也不妨早些同你说了!”
荼蘼听着段夫人这意思,不觉有些疑惑,因拿了疑惑的眼神去看母亲。
段夫人道:“你也知道,娘原是打算将慧清给了你大哥的。及后看你嫂子得你提醒后,诸事也办的不错。且你大哥也没有纳妾的意思。娘也是打年轻时过来的,有些事儿看的多了,也不想弄得家宅不宁的,故此也就放下了。”她说着,不由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娘原是想着多留你几年的,如今看来,怕是不成的了。明秀那孩子如今看着虽还好,但毕竟眼窝子浅,比不得慧清、慧芝两个。但现如今再要替你寻合宜之人,怕也不及调教……”
话说到这里,荼蘼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轻轻抿了下唇,她道:“可是……”
段夫人叹道:“如今没奈何,只得耽误她俩个几年,将后来,你可要记得好好补偿。千万莫要薄待了她们!其实这也是咱家仁厚,旁人家的丫头,多有二十四五也不曾放出去的,别的姑且不说,只看你嫂子屋里的芸桦,今年也不小了,你嫂子还不是一言不发的……”
荼蘼只得将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的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事儿,心中也有数。她如今才不过十四岁,若是此刻议亲,怕是及笄礼后,便要出嫁了。而她身边,也的确没有如慧清这般人才的丫鬟,也难怪段夫人犹豫再三,还是不肯开口放人。
段夫人又道:“这事,你回屋后,不妨告诉慧清。那孩子是个聪明懂事的,你一点,不愁她不明白。你再对她说,这事,是我先前想的不够周到,委屈了她了,等她日后出嫁,我便收她作个义女,为她选一门好亲事,必不委屈了她便是!”这话却是比先前说的还重。
到了这个时候,荼蘼还能说些甚么,闷闷的叹了口气,她靠在段夫人怀里。低声道:“娘,女儿真是舍不得你!”段夫人叹了口气,抚了抚女儿柔顺如丝的长发,久久不语。
荼蘼满怀心思的别过母亲,回到自己房内,她一回房,便见慧清正自眼巴巴的望她,而一边的慧芝,也忍不住的拿眼看过来。苦笑了一下,她挥退了房内其他人等,只留下她两个,大略将段夫人的意思透露了给二人。慧芝听了倒没多说甚么,只笑道:“我正舍不得夫人与小姐,能多留些日子,自是好的!”慧清则默不作声的低了头,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荼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却觉有些寒意涌上心头。这些年来,她自问无愧于慧清,一屋子的丫鬟里头,她虽因从前的事儿,对慧清心存防备,但或者正因这一些防备。她平日对慧清反最为亲厚,但有慧清心爱的物事,她都毫不在意的留了与她。但有机会,又总是旁敲侧击的在旁提醒、劝解,盼着能解开慧清心中的结。如今看来,这一番心思是尽付流水了。
慧芝见慧清默默不语,不觉怔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说甚么,却被荼蘼在一边递了个颜色,因生生咽了回去。荼蘼顿了一下。道:“慧清,我忽然想喝你冲的杏仁茶了!”
慧清应了一声,慢慢起身,走了出门。慧芝则皱了双眉,有些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但碍于平日的姊妹之qíng,终是没有开口道她的一句长短。荼蘼侯慧清去了,才淡淡道:“慧芝,今儿这事,你也莫要多口。从来qiáng扭的瓜不甜,她既不愿,我也不留!”
慧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小姐,且等我劝劝她,或者……”
荼蘼摆了摆手:“不用,她本就是个拗xing子的人,愈劝反愈不好,我且等几日,她若还是想不开,那便算了,我临去南渊岛前,必让她出府就是!”
慧芝只得点头。
云定侯府位于京城西柳巷东,亦是赦造,门前两个大石狮子,看着虽有些旧,但配着朱红的烫金匾额,却更显出云定侯府的源远流长。这一日,云定侯府门前,堪称车如流水马如龙,京城华盖尽皆云集于此。季氏一家到云定侯府的时候,已是巳时了。
那长随才刚拿出帖子,便见有人笑吟吟的迎了上来,拱手向季煊笑道:“季老侯爷光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不必客气,快请快请!家兄正在厅内待客,特命小弟外头相迎!”
季煊微笑看去。见那人面容白皙清癯,颌下五绺长须,看着约莫五旬左右,自有一份儒雅温文之气,却正是云定侯高云飞的亲弟高云清。季煊便过去行了礼,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又唤过家人,一一介绍了给高云清。高云清瞧着,不免大大的夸奖了一番。及至看到荼蘼之时,更是不由的细细凝睇了片刻,点头赞道:“老侯爷真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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