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朱高炽恭声应是,也没再留意朱高炽仍立着不动,就移开了目光,看着摇摇晃晃一边学走路一边闹嚷着要往软榻去的朱高熙,道:“把他抱过来吧。”这话是对护在朱高熙身后的陈妈妈说的。
第157章 所愿
陈妈妈听了朱棣的吩咐,透着几分死板的脸上闪过惊喜之色,随即忙箍住朱高熙的腋下,一把提起正摇晃走路的小家伙,住朱棣那抱过去。
过了周岁的小孩子,已经从婴儿时期进入了幼儿时期,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喜欢亲近和他们一样大的小伙伴,也对母亲有一种依恋qíng怀。所以一岁半的小高熙,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小兄弟都倚在软榻上,自然也要跟了过去才行。可是他小小的意愿,却被陈妈妈阻止了,于是他蹬着自己的两截小短腿,不依不饶的挣扎起来:“母——妃——妃!”
小高熙能吃能睡,骨骼又随了朱棣,长得结实健壮,这一挣扎着实叫陈妈妈吃不消。
朱棣眼见陈妈妈快要抱不住,他迅速从炕上起身,几乎夺一般抱过小高熙。
陈妈妈眼厉心细,即刻察觉出朱棣的不快,心里很有些害怕。当下,她不自觉的屏气敛息,却感觉迫力顿消,忙悄悄抬眼窥视,原来朱禄已经抱着安静了不少的高熙,走回炕席。
一下子从熟悉的陈妈妈怀中,到了陌生又硬邦邦的朱棣 坏中,这的确今小高熙安静了不少。转眼之间,只见这丁点大的小人儿。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晴,好奇又害怕的望着朱棣。
本眼合薄怒的朱棣,见小高熙安静的望着他,怒火渐渐地熄灭之际,却又现小高熙望着他的目光透着陌生,他不由地皱起了浓眉。
陈妈妈擅于察言观色,心里笃定朱棣对高熙的宠爱,便从容镇定的走到父子身旁,殷切的教道:“小王子,这是王爷,您应该叫一声父王。”说着,学仪华平时教高熙认追文还得去最快发文的百度贴吧事物说话的样子,但没敢指着朱棣,只向朱棣努努嘴,做口型发音道:“父——王——”
朱棣箍着高熙的腋下丅,注视着这个立在他双膝上的小人儿,深幽的眼底中隐匿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期盼。
幼儿的感官最为直白,小高熙察觉朱棣对他并无恶意,眼珠里的害怕逐渐设了,却不表示他愿意亲近朱棣。同时,故意与大人唱反调的qíng绪支配着他。只见小高熙他不随平常一样鹦鹉学舌去叫“父王”,而是小脑袋一转,看见立在一旁的朱高炽,立马张开双臂,一边直往过扑,一边欢喜的叫道:“哥哥——哥哥——”
与陈妈妈一左一右对立在炕旁的朱高炽,没料到小高熙突然热qíng的叫“哥哥”,他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就看见小高熙兴奋地咧嘴冲他笑,红润可爱的脸上是对他的喜欢与亲呢。
这一刻,朱高熙白胖的脸颊因羞愧而红了,他几乎不敢看小高熙望来的眼晴,慌慌忙忙的低下头,心里面充满了自责。
其实,这不怪朱高熙心思复杂。他七八岁的稚龄,便一个人身处在陌生的皇宫,即使那里有他的的祖父叔伯,也让他学会了看人眼色的生活。而后回到了一心期盼的北平王府,却又发现母亲身边多了两个小弟弟,而他却得搬了后院自己一个人独处。在这两月每一次过来,都如外人做客一般的感觉,如何不让心智未熟的朱高熙,产生了浓浓的失落?
小高熙却不知道朱高炽对自己一面想要亲近一面又羡慕的复杂心思,只知道对方避开自己,立马带些哭音的更大声叫“哥哥”。
朱高炽一听连忙抬起头,见朱棣皱着眉要稳住小高熙,而小高熙却委委屈屈的望着自己,两只眼晴泪汪汪的似乎要哭了一般。他有些急了,慌乱中想起今下午,专门买给小兄弟两的小耍货。于是急急忙
忙用轻言轻语哄小孩子的声音,道:“二弟,你等一下。我这里有个东西给你,你别哭。”
说话中,朱高炽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绣着青竹的浅蓝色香囊,取出一个竹蔑编的小螳螂,递了过去。小高熙见那小螳螂拉着尾巴竟能动,两只眼睛立马大放亮光,一把伸手夺了过来。
见状,朱高炽高兴地笑了:“二弟,我买了好几样这类的小玩意,本想今下午就给你和三弟,可你们正好不在。这样,我明日给你们送来。
小高熙没理会这话,只老实的待在朱棣的怀里,好奇的玩着手里的小螳螂。
朱棣却不喜的皱起眉头,刻薄的批评道:“玩物丧志!你武不成,文如何?本王暂且还看不出。现在却又迷上了此等之物,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燕王府的世子!”
严厉的话语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一沉。
“王爷。”仪华早在高熙吵闹时就已醒,不过想着两父子多接触而没出声,现在却见朱株严厉斥责朱高炽,又是因为小高熙的原因,她自要出声转圜:“怎么了?可是熙儿顽皮?”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朱棣厉色敛了敛,对正从榻上起身的仪华说了一声“没事”,又转了面儿,看了一眼虚胖无劲的朱高熙,打发道:“莫误了关院门的时辰,你回世子府去吧。”他的声音里却有几许无奈流出。
朱高炽年龄虽小,却内心敏感纤细,朱棣对他的冷淡严厉,又如何察觉不出?一时又想起今日为了陪留在府中的母亲、幼弟,他特意早归,在此苦苦等了半日担忧了半日,结果却是父母兄弟出游郊外,不觉心里涌出无限委屈,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朱高炽qiáng压住话中哽咽,低低的垂首向朱棣、仪华拱手一礼:“今日出游疲倦,请父王、母妃早些安寝。”说完只觉眼角湿湿的,似有滚烫的泪水滑落,他赶紧说了一句“儿子告退”的话后,逃似地转身出了内堂。
然而尽管朱高炽掩饰得良好,却仍让仪华看到了晶莹的泪珠从他黯淡无光的眼中落下。那一刻,仪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一下子懵了一样,整个人全然无神的愣住了。
之后,五年来的种种如戏剧一般,从她眼前一一晃过。
她想起了初见时对朱高炽的怜惜,然后对他慢慢有了感qíng,费心费神的为他寻医问药,陪他一步一步练习走路……一直到他们分离了两年之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放在他身上的感qíng关注少了,甚至是对他多了一份客气,多了一份刻意。而在这期间,当年那个自卑的小男孩,
已经长大了,学会了掩饰自己的qíng绪……
“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朱棣紧锁着眉,看着一晚上前jīng神恍惚的仪华。
这时已是深夜,院子里的灯火都灭了,四处也静悄悄的,只偶能听见夏虫吱吱的鸣叫。屋子里,也熄灭了盏盏明灯,只留了一盏小huáng灯在chuáng头,光线十分的昏暗朦胧。
卧在chuáng榻上的仪华,没有被朱棣惊动,她依旧望着半敞的窗户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淡淡的白光洒了一地,时有徐徐的晚风拂来,chuī动那棵槐树微微摇曳,有一下没一下的响动,似沙沙又似哗哗,听不真切,也看得模糊。
仪华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窗前移开了视线,扭头望向朱棣:“炽儿走的时候,好像哭了。”
朱棣没想到仪华会说这个,他诧异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故而只“嗯”了一声。
仪华像是不满意朱棣的过于简单的回答,她执着的再次qiáng调:“炽儿他真的哭了。”
朱棣坐起身,靠在chuáng柱上,低头蜷缩在chuáng外边的仪华,反问道:“哭了又如何?他一个亲王世子,却当着众人面哭,难道还有理?”说着,有些头疼的按了一下额头,又道:“你倒是提醒了本王,以前对他放纵倒也罢,但现在既然晋他为世子,断不能再如此!”话中带着几分狠厉。
蓦然地,仪华也坐起身,愕然反驳道:“他还不满十岁?”借着莹莹的光亮,她目光探寻着朱棣的脸上,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一样,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实则,在她心底的角落里,不自觉的掩饰着真实的想法——原来她深以为对朱高炽的爱护,抵不过时间与血缘的离间。而她出于本能的忽视,在这两个月来已伤害到了朱高炽。
朱棣的脸上没流露出一丝的表qíng,他只是冷漠的说:“可他是世子,将来要继承北平王府,更要守住北边边防抵抗外族。”
“可是……”话没说完,仪华沉默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曾经有不利于他的传言,父皇那时就有不打算立他为世子的考量。但是,你让这个传言打破了,他还是凭借嫡长子的身份晋了世子。”朱棣欺身靠近仪华,距离咫尺之间时,又说:“在本王看来,朱高炽不适合做这个世子,可是本王却没有权利改变,那只有妥协!”
鼻息相jiāo,目光相凝。这促使仪华下意识的往住后而退,直到重又躺在了枕间。
朱棣一步不退,继续相bī而上,俯身低头:“有些事,并非我所愿。”微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慢慢地消失于唇齿之间。
仪华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灼热的呼吸覆上,带着她卷入感官的世界。
并非所愿,但愿如此。
158章 相bī
端午之日,朱棣从燕山大营回府,携仪华母子三人出游,不过一晚已在府中传遍。第二天,不出仪华所料的,朱棣的大小妃妾都来请安,这也是自她卧病半年后,头一次所有人皆齐的晨安定省。
许是时隔了太久,今日的晨省,大家都很重视。也可能夏日亮得早,天气又闷热难耐,天刚破晓大家便起身。大清早晨就收拾停当,携着各自的侍人婢女,到了正院大殿请安。触目所及,只见黑压压的挤满了一屋子人。
仪华坐在殿首,端了一盏夏茶,以茶盖缓缓拨着褐色的水面,不着痕迹的看着众人。
坐在殿下的女眷们,以东为尊,坐着大郡主和二郡主。她们身穿颜色亮丽的短衫、长裙,头梳双平髻,此髻多用于未婚少女或儿童。
大郡主今年七岁,二郡主将满五岁,两人这般梳妆倒也合适,尤其是两姐妹皆承袭了她们生母的美貌,可以料想几年后必是出众,何况现在二人已初具闺秀典范,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实在不像天真làng漫的孩子。
看来在不知不觉中,不仅朱高炽长大了,她们也都长大了。想到朱高炽落泪的样子,仪华黯然垂眸,愧疚之qíng冉冉而。殿内鸦雀无声,众人垂首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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