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闭眼伏在他的胸前,沉默思量了许久,终究决定一吐为快,将 盘旋在心的话一次说清。
正要仰头说话,朱棣却抚着她的后背,望着窗外绽放的烟火,声音 平静的一如平常闲叙家常,缓缓而道:“两年前落难漠北,你在怪 我……本王,本王不是不知道。
毕竟那一次本王没邀你赛马,也就不会有你半年的卧病在chuáng,也不 会命中毒一事。
仪华猝然睁眼,双手下意识的紧攥朱棣衣襟,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 的很好,朱棣也从未留心过这些,可他却知道,都知道。
“没关系。
仪华深呼一口气,‘王爷,朱棣是王爷’,她心里缺 念一遍,道:“一切都是意外,与王爷……”
“这是本王的责任!”
朱棣肃声打断,箍住仪华的肩膀,将她微 微拉开他的怀抱,低头盯着她,不容半分质疑道:“以后,本王决不会 让你再受伤!”
他目光专注笃定,语气铿然如钟磐。
只是但愿真如他所说,不会让她受伤害。
仪华扬起眉眼,淡淡的笑意从眼角溢开:“臣妾相信您。
相信一一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却令朱棣笑了,笑的满足,笑的 意气风发。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从外面想起,片刻传来了侍卫没有起伏的声 音:“王爷,马车不能通行,若想乘马车回王府,需等天亮时分。
听言,朱棣想起日后诸事,忽而说道:“既然不能乘马车,那叫 朱高熙起来,我们走回去吧,正好逛一下元宵灯夜。
仪华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一听立马就要摇头,却见朱棣忽然凑 近的脸庞:“有本王在,不会有事。
“好。
仪华听见她忍不住笑意的话音。
第180章 灯谜(番外)
唤醒睡得稀里糊涂的熙儿,戴上轻纱遮面的毡帽,从高歌吟唱的茶楼走出来,便是灯火辉煌、人山人海、笙簧鼓乐的大街。
携子带女的夫妻、欢欢雀跃的孩童、子息相陪的老人、游丅街表演的技子,一个个与她擦身而过。置身于这样一个真实欢乐的场景中,是这十二年从不曾有过的。无忧无虑而简单的快乐,让仪华几乎要忘却前一刻的余悸,以及那一场人群恐慌带来的害怕。
一双清亮的眸子,就这样隔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借着一盏盏沿街而挂的花灯光辉,贪婪的看着走过她身边的每一张真实笑脸。
正走着,忽然锣骤响,一只舞狮队从觞醉月的酒楼跳出来,几个翻跃挤进人群,逛灯的人群一下子向外围绕开。于此之时,在鼓响狮舞中,糖果、花生、瓜子诸品果蔬,从酒楼里掷出,游乐的小孩顿时沸腾了起来,四处跳腾摸地抢果蔬。
一时间,酒楼下喝彩枉呼,人cháo四面推推拥拥。
被人流冲散的仪华,却焦急四顾,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父子二人的踪影。
他们去哪里?会被人流涌向哪里去?
仪华一下心急如焚,回头看了一眼护在身边的侍卫,再忍不住心中的焦急大声呼唤着熙儿的名字,可这一人之声早已淹没在震天的鼓乐欢声中,无处可闻。
欢海人群里,却没有最重要人的踪影,再快乐再真实的场景,与她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场幻境。
仪华恍然明白了这一点,目光更急切的搜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却终抵不过如cháo似海的人群,只能茫然不安的被一群侍卫拥在东南的墙角下。
三刻钟后,舞狮队的表演结束,他们回到了酒楼里,拥堵的人群开始散去。一夜两次的恐慌害怕,让仪华再不顾及王妃的身份,在侍卫惊诧的眼光中,提着曳地的长裙,踩上墙角下两尺略高的石台,眺望着茫茫人诲中那两抹永刻心底的身影。
“娘!呼呼!”孩童脆生生的呼唤,穿过靡靡人声传来。
“熙儿!”仪华惊喜不巳,大叫一声,即循声望去。
熙儿手将五彩风车,坐在朱棣的右臂上,一边鼓着腮帮子呼风车,一边笑嘻嘻的唤着她。而他只是大步流星地从灯火璀璨的酒楼走过来,许是人影幢幢,许是火焰如炽,也许是灯火流光…总之光影闪闪,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知道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从一片辉煌光火中走向她。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昔,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一刻,红绿缤纷的不夜城忽然夫去了所有的光彩,川流不息的人群只是一抹抹虚幻的影子,鼎沸的声音与月色灯光全部消匿黯淡了,唯有从对街走来的那两个身影,成了她眼中仅有。
“下来!”怔怔的目光还望着他们,朱棣隐合薄怒的声音已近至耳畔。
语气不善的话语,将仪华瞬间拉回现实,她蹭了蹭脚从石台小心下来。
甫一下地,双手还提着裙摆未放,下一瞬右手已被紧紧握住。
仪华一怔,低下头,抗白遍绣红梅的广袖与玄色遍绣金云的宽袖相jiāo,而黑白、红金掩盖下是她与他jiāo握的双手。
感到身旁人停下步子,朱棣侧目一看,下意识的目光扫了一圈儿四周,微咳一声道:“走路别东张西望!别放!”说完不等仪华应声,紧了紧手心下微凉的柔夷,目不斜视的往回府的路上走去。
仪华低头含笑,只言不语,只是任由着他牵走,在来来往往的人cháo中穿行。
这时已进天晓,皎皎的月华渐渐隐去,只余黯淡的一弯浅影远远抛在灰蒙蒙的天际,兴奋了大晚上的熙儿也眼皮打架,眼看就要睡去。索xing逛灯已至尾声,行人纷纷开始归家,这里巳是三三两两的人群而已,一旁的文庙下还停着燕王府的马车,也该乘车返府了。
只在这时候儿,趴在朱棣肩上无jīng打来的熙儿,突然一下子来了jīng神,指着文庙方向大声叫道:“我要它!熙儿要那个!”
文庙四下空旷,熙儿jīng神儿十足的声音,在黎明前的清晨犹为响亮。正在收给摊位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笑呵呵的上前几步,打量了几眼他们,见一家三口衣饰华贵,身后不远处有几名魁梧的男子,当不是这一家的仆人,便只当他们是一般的富户人家,遂笑道:“官人、娘子,既然小公子喜欢这花灯,不如猜上一猜反正不要钱,中了老汉就把花灯送给小公子。”
这老汉估计是寺庙请得人,十分懂得如何吸引人去猜灯,这话才一说完,就拿出一个大闹天宫的花灯在熙儿面前晃了晃。
熙儿这一看哪还走得了,又是一个机灵的小子,见朱棣看也没看那老汉,直接越过而去,立马泪眼汪汪的望向仪华,嘟着嘴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可怜兮兮的叫道:“熙儿要!熙儿要!”
儿子今晚吓哭了,小眼睛到现在还肿着,仪华心中不舍,这便停下脚步,对朱棣道:“夫君,不如给熙儿买一个吧。
朱棣浓眉紧锁,往文庙壁檐下一溜儿各式各样的花灯看了看,正同 意买一个时,哪知老汉抢先道:“商灯不能卖,否则可是得坏了规矩。
看官人、娘子也是识文断宇的,不防猜一下。
明朝每值灯节之时, 多喜欢用诗词作为谜面,把写有谜题的花灯挂在寺观墙壁上,谁都可以 立在下面猜,猜中看可得花灯一盏,而这花灯便是商灯。
仪华听“商灯”
二宇,显然也想起了得灯便需猜谜,她自问不懂猜 谜之法,朱棣也不知道善不善于猜灯谜,还是作罢的好。
一番心转, 正打算说话,老汉已经把大闹天宫花灯递到朱棣面前,笑道:“官人, 看小公子喜欢这个,不如就它吧。
盛qíng难却,又见朱棣面上严肃,仪华不由心生顽心,改了主意,接 过那只花灯,微微一笑道:“夫君从小便读圣人之书,又有名师授课, 不如给熙儿赢一个花灯。
这话确实不假,今上重子孙教脊,所建大本堂藏有古今图书,并请 各地的名儒授课,而朱棣作为皇子确实在大本堂学习过。
想到这,仪华也觉得猜灯谜倒也不该难到朱棋,便举起宫灯将谜题 轻吟出来:“研犹有石,岘更无山。
姜女既去,孟子不还。
说着, 凝眉抬头,不解道:“这是什么?
听完仪华询问,朱棣眉心几乎挤到了一块,脸上也随之沉了下来。
熙儿却不知父母难处,只一个劲儿的拍着手,欢欣雀跃道:“熙儿 要,给熙儿!”
那老汉该是熬了一夜,却设看人的脸色眼力劲,竟从旁恭喜道: “官人、娘子真是好运气,这灯合该是小公子的,这一道谜题可是一整 晚上老汉见过最简单的。
朱棣正凝眉死盯着灯面,却闻老汉所言,忽然抬头看向老汉,一脸 肃然。
老汉心下微骇,只觉朱棣不是善类,暗暗后悔之际,却见朱棣面无 表qíng的吐出两宇:“提示!”
老汉愕然,一时竟然无语。
朱棣脸上闪过不耐烦,又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灯谜,忽而又沉气 问道:“我说提示!”
老汉蓦然一惊,他在这元宵守灯已二十年了,从没见过衣冠楚楚的 人来猜灯谜时问提示,而且非但如此,还这般冷面冷语。
仪华亦是被朱棣陡然一沉的声音惊了下,移目见老汉眼带惧意,忙 拉了拉朱棣袖子,叫了一声“夫君”
。
听到声音,老汉回了神,也不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忙回道:“此 迷指物,乃文房四宝中的一样。
仪华一听眼睛一亮,老汉已提醒的够明显了,文房四宝指的是笔墨 纸砚,而“研”
、“岘”
这两字与砚相近。
如此,应该是砚台! “砚台!”
朱棣徒然一笑,言简意赅道。
与她心中答案一样,仪华抬头望了一眼朱棣,尔后与他转头看向老 汉。
“……”
老汉沉默了片刻,尴尬笑道:“官人好才学,谜底与砚台 非常接近了,只差一个宇便对!”
朱棣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令见怪了朱棣或笑或冷脸的仪华忍俊不 禁,不由一声轻笑溢出口内。
朱棣霎时恼羞成怒,薄唇紧紧抿起,隐隐有动怒慑人之色。
仪华见了,只觉此刻的他无比真实,又见他脸旁是五官相似的熙 儿,心中却是欢喜,不由自主的抿唇一笑。
老汉不知他们之间的涌动,只想快快打发了他们,忙又说道:“谜 底乃一物,而此物还可刻字。
仪华收敛笑意,心思一转,答案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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