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华佗在世的名医,也不是权拥天下的至尊,他的话无依无据,却让她心神俱震,不禁神思恍惚了一瞬,下一瞬又被一股阵痛唤了神志。神思一明,仪华立即大喘了好几口气,忍痛向朱棣道: “道衍大师……医术高明,若想我无事……得先去找他。”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
朱棣一听,仿佛如梦初醒般丢下一句“照顾好王妃”,便大步奔去前院。
少了朱棣在场,陈妈妈很快的恢复了镇定,忙从地上爬起来,掩下心中的惊慌焦虑,一派从容不迫的安排稳婆、医女、侍女她们。
等朱棣唤了道衍过来的时候,寝房内已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怔怔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侍人,朱棣就僵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就听见仪华的喊叫声,他脸色极其难看,死死盯着门拦口那道藏蓝布帘子,恨不得一下闯了进去。
道衍眼看朱棣似要破帘而入,从外间的椅凳上起身,走过去,双手合十道:“王爷稍安勿躁,王妃这时候才是要临盆的时辰。再说里面随时有医女传消息,一有什么不妥之处,自有贫僧与诸位良医看着。”
朱棣回头,淡谈的扫了一眼泰然处之的道衍,又从外间三名良医身上掠过,什么话也没说,就沉默的坐到了临窗的炕上。
道衍说得话不假,仪华这时候开始喊叫,才是要生产的时辰。起初阵痛的那阵子,她不敢喊出声,恐这会儿用完了劲,产道打开时反没了力气。后来实在疼得厉害了,就咬了一口白布子,双手用力抓住chuáng柱,生生的忍住了。
这样的忍着,她神智模糊了,连痛都麻木了,只是不肯出一声儿,直至有惊喜的声音传来:“产道打开了!”,随之另一波阵痛传来,她才是再也忍不住的痛叫出声。
隆冬夜里,凄风厉\厉,一声一声的传入,竟像那悲戚的哭声,呜呜不绝于耳。
整整一夜,仪华就听着送入耳际的风嚎声,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去想,只记得一定不能睡去,没有听见婴孩的哭声,她不能睡!
这个意念不知道支撑了多久,在一片惊呼狂喜声中,婴孩的哭声骤然响起。
是她听错了吗?
仪华不敢相信,这样嘹亮清脆的哭声,就是她一直担心不已的孩子的声音!
“王妃,是个小郡主,看看和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耳畔是陈妈妈饱含激动的颤抖嗓音。
仪华身心疲乏,神智却清醒的骇人。她放不下心中的担忧,撑着身上最后一丝儿力气,勉qiáng睁开眼睛,深深凝视了一眼猩红襁褓中的女儿,即抬眸看向陈妈妈,双唇微微颤动,想要说话,喉咙却gān涩的厉害,任是一声儿也没有。
陈妈妈看着眼睛一酸,想起仪华生这一胎吃的苦,终是忍不住流泪道:“王妃放心,小郡主健康无虞。”
健康无虞,她的女儿健康无虞!
在这一瞬间,长时压在仪华心头的痛苦、害怕、惊恐……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健康无虞”这四个字彻底消失,只剩一丝喜悦在心中环绕。
来不及品味这丝喜悦,亦来不及多看一眼她的女儿,巨大的黑暗向她袭来,筋疲力尽的身子越来越重,半阖的眼睫渐渐覆下。最后,在哭啼声,惊叫声、脚步声……以及朱棣bào怒而紧张的质问声中,她终于陷入了昏厥。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
有惊无险的一夜,在仪华昏厥的刹那,灰蒙蒙的天空绽出晨光,已是十一月十八日的清晨,燕王嫡长女朱明降生的时日。
朱明一一这是闯进血房重地的朱棣,在确定母女两平安之后,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望着东方天际的晨曦,向着一院众人念出的名字。
焦作的那天夜里,仿佛不过昨日的事,众人想起那日的朱棣,还犹自心惊。然而时间不过一晃,便是一月过去了,仪华坐月满期,到了回府的日子。
仪华披着貉皮里红绸缎的披风,怀抱着刚满月的女儿,由陈妈妈搀扶着缓步走出院门。
“王妃,仔细脚下。”马三宝笑呵呵的站在马车旁。
仪华脚下一顿,回头望向这座住了将至一年的院落,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到七月七日七夕,再到两日前明儿的满月酒,这一幕幕影像成片的在脑中晃过。这里面有许多人,熙儿、徐增寿、道衍、陈妈妈、张昭儿…很多很多,最多的却是他。
心中一动,她不禁侧目看去,朱棣正立在她的身旁,定定的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他面含淡笑,道:“若是不舍这里,明年又来此避暑。”
仪华默然,朱棣依旧视而不见,走上前扶着她上了马车,驾马领着浩dàng的队伍,向北平城驶去。
(这月誓不断更,兔年吉祥如意。)
第218章 无妃
雪路滑,又逆北风而行,为求路上稳妥,行程自然慢了下来,到第三天才抵达北平城。
感到马车行速减慢,仪华微挑窗帘,帘外已是傍晚之jiāo,bào雪一直纷扬未停,巍峨的古老城池在这沉郁天气下,只剩一道模糊地座影。 这般严寒的天气,大多人都该都在家中,城中也应萧条而清冷。未曾想到,城门外黑衣甲卫列仗一丈,持火把侍立左右,庶民百姓一概回避。新晋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燕山护卫副千户朱能二人,共护世子朱能,出西直门相迎。
朱高炽率先行出,拱手相贺道:“恭贺父王母妃喜得嫡长女!”
一声落,百名相迎护卫齐贺:“恭贺王爷、王妃喜得明珠郡主!”
声再落,近百名随行护卫又贺:“恭贺丢爷、王妃喜得明珠郡主!”
一时间,贺声震天,隆隆撼地,只为这个出生刚满一月的小女婴。
如此隆重的相迎,虽不是她所求,却让她满怀感激——也许她的女儿是生下即体弱,不若其他的女孩健康,但有她父兄视如明珠一般的重视,相信她一定能幸福平顺一生,这亦是她一个做母亲最初最美好的心愿。
“五日前,才有三军为小郡主贺满月,军中无人不知王爷、王妃得了爱女。今日又这样,不出明日,整个北平城都将知道,燕王府有个父兄疼爱的小郡主。”陈妈妈看着眸中晶莹闪烁的仪华,不禁也含了欣喜的泪水,道:“小郡主才是真真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
仪华但笑不语,只凝望着怀中酣睡的女儿,目光有一丝黯然闪过,心头也有一抹怅然盘亘:明儿,她唯一的女儿,唯一一个来自父毋心灵相倾时的孩子……
一番礼俗毕,马车缓缓驶入城中,她思绪也渐渐飘散。
一日后,正如陈妈妈说的那样,整个北平城上下无人不知王妃诞女,此女刚出生即获燕王赠明珠郡主称号,而之前却是还未得朝廷钦封。
世间少有雪中送炭者,却不乏锦上添花者,见燕王甚为宠爱嫡女,北平稍能与王府攀上关系者,纷纷送来恭贺明珠郡主出生的贺礼。几日下来,贺礼中奇珍并宝不下繁几,明珠郡主也一跃成为全北平城最炙手可热之人。
在这样的热闹繁华下,众人眼红羡慕的目光中,当事人之一的仪华,却来到了一处凄凉寥落之地——前朝的冷宫,现在关押李婉儿与张月茹的荒废宅院。
是日正是除夕的前一天,人们家置酒宴、往来拜访的别岁日。
天尚早,雪初停,只是风,刮得面上隐隐有着刺骨的疼痛。
仪华全身裹在曳地的皮裘里,双手笼着一只手炉,由阿秋搀着一路沿太液池行去。另一侧李进忠提着一个漆红食盒,随行。
过了太液池,慌林深处一条长长的巷道,走进去,是深灰的死寂。
行至巷尾,别有泪天,竟有一片不小的中庭。中庭的北面有一个月dòng门,却有锈迹斑斑 的铁栅做门栏,以及八名拿长枪的侍卫守着。
“开门,让看守嬷嬷带路。”李进忠从怀中摸出侍卫令牌晃了晃,颇有狐假虎威样。
侍卫见令领命,少时片刻,看守默默领着主仆,人来到一间破败的宫殿前,推开“嘎吱”作响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的朱红木门,侧身恭敬道:“王妃,李氏、张氏及二人的嬷嬷,都收押在这里。不过这里黑,容奴婢燃了灯,王妃再进。”说完,见仪华微微颔首,忙手拿着一盏油灯,跨过一尺高的门槛而入。
随着昏huáng色的光线移动,殿内慢慢的亮起来了,尘封几十年的冷宫一隅,映入眼帘。
灰蒙蒙的殿内,四只漆色掉落的圆柱上,各燃着九转烛台,清晰的照出破败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于左边的壁角,李婉儿面朝壁内卷缩着,从背后看着,只是一个衣衫凌乱的佝偻老妇,三步之遥的地方,是她的rǔ母吕嬷嬷。右角落架着一点儿火星子,是衣裳整齐的张月茹主仆占的一角。
看来,李、张二人虽同处一室,待遇却有不同。
一边暗暗做了对比,一边跨过门槛走入。
甫一走进,就见张月茹疾步冲来一下子跪在了跟前,仰起一张不甚邋遢的容颜,泪流满面道:“王妃,明鉴!婢妾是冤枉的,婢妾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呀,再说婢妾待竹影亲如姐妹,又岂会对自己的姐妹下毒手……”
张月茹一边含泪表清白,吕嬷嬷也一旁附和辩驳。
仪华皱了皱眉,阿秋忙向看守嬷嬷使了个眼色,那看守嬷嬷心领神会的退下。
仪华方面无表qíng的看着地上的张月茹主仆,淡淡道:“吴氏母子昨日已逝。”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听得地上二人犹如晴天霹雳,脸上瞬间一片死白。
张月茹更是不堪打击,神qíng木然地瘫坐在地上,不经意看见李进忠提着的食盒,像是蚂意识到什么,娇弱的身子猛然一震,一双水眸骤然睁大,死死地盯着那个食盒,眸低渐有深深地恐惧升起。
仪华看了一眼张月茹,目光不着痕迹的投向一动不动的李婉儿主仆,忽然叫了一声李进忠。
李进忠答了一声,寻了旁边一个看不出原色的几案,将手中食盒揭开,从盒一一取出两只烧jī、两碟鸭脯ròu、两碟炒笋尖、两碗鸽子囗蛋、两壶酒,并四副碗筷、四只酒杯。
就在李进忠刻意放缓动作取吃食的时候,仪华已缓缓开口,道:“今日是小除夕,是该亲友设宴互相拜访,以辞岁。但你和李氏放下谋害皇室重责,不累及家人,已是王爷宽厚,万不可能在出了此地,过新年了。”说着,目光往几案上看了一眼:“你们四人再用一顿,且好生去吧,这菜肴薄酒就当我为你们送行。”
说完,转身yù走,呆滞的张月茹似陡然清醒,手脚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挡住仪华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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