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_西木子【完结+番外】(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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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微微一怔,皱眉盯着仪华颇久,见仪华始终眼眸含笑的回望他,淡淡的不虞之色敛去,沉沉叹道:“要问什么,就问吧。”说完疲惫的闭上双目,抬手揉捏着眼窝中间。

  仪华KAN着不由起身,搁下手中纨扇,走到朱棣身旁坐下,不知觉她放柔声音道:“臣妾来吧。”

  朱棣睁眼KAN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移开罗汉chuáng上的漆红小几,脱鞋枕着她的双膝上躺着。平了,再来京师就是好几年后。”低头KAN着朱棣已有两条浅浅痕迹的眉心,仪华忽觉心头一酸,她深呼了口气,手一边轻揉着朱棣的额际,一边絮絮而道:“臣妾就想让王爷陪臣妾去郊外的寺庙小住几日,一来避暑散心,一来也是想给冯妈妈上个香。王爷可答应?”

  朱棣眉毛一轩,却没睁眼,只是挪换了一个舒服的卧姿,半晌才闷哼了一声

  第241章 定局(下)

  仪华rǔ母冯氏的坟地就在灵谷氏附近,出游自然选了灵谷寺下榻小住。

  这座历经八百年历史沉淀的古寺,四下青松环绕,远离凡世尘嚣,身处其中,不觉烦恼尽去。自他们在此小住下后,早晨听着古刹钟声而醒,上午带上几名扈从登高踏青,近午时天热回寺,下午又听寺中高僧论禅讲佛,至傍晚通幽曲径间。

  这样的日子简单而充实,仪华享受着此中的生活,犹是在看见朱棣心绪渐平和了,她更感念这难得的浮生若梦的几日。甚至还忍不住一个人臆想,熙儿几兄妹与他们一起生活在此的qíng形。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临近太子下葬的日子。

  这日午睡起身,听禀主持大师因事不能来叙,外面暑热消散不少,空气也格外清新,便从榻上微微抬起身,只手支颐,偏头望着朱棣笑道:“雨后空气新,就去山后的石子林逛圈?”朱棣还阖眼躺着,看似没有睡醒般,听了仪华的提议,他半掀了下眼睛,又闭眼含糊道:“好。你先去里间梳洗换衣,我在外这等。”仪华听过,也不管朱棣似醒非醒时的应付话,下榻就去里间梳洗换装。没让盼夏进来服侍,自坐在妆台并对镜梳妆,略挽起午歇放下的青丝,cha上一只白玉簪子于髻中,就往外间走去。方行门口处,忽听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道“属下告退”,她当即止了步子,在帘后停了片刻,直到确定男子离开后,才撩帘而出。

  一出里间,见朱棣愁眉深锁,仪华不及思索便问:“出什么事了?”说话间,走到朱棣坐着的一张八仙桌旁,目光自然地落在他紧拽信纸的右手上。

  这一看两个斗大而醒目的字体,一刹那落入仪华的眼里,惊得她猛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悔失言不己。

  朱棣听到抽气声,握拳的手关节似响了响,随即慢慢松开手道:“看见了吧,就是一一”

  “王爷!”仪华骤然提高声量,一手按住朱棣手背,抢先一步急切道:“不是您不足够胜任那个位子,只是……一切已成定局。”她声音渐渐低下去,隐有无力。

  “难为你一开始就看清。”沉默片刻,朱棣抬头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伸手拉了仪华在一旁坐下,复又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信函,凝视仪华道:“其实自年前父皇惩罚泰王那次,我己隐约猜到父皇将立允炆侄儿为皇储。”

  仪华任朱棣拉着坐下,乍一听朱棣说言,当下不解道:“那为何还会……”

  “大概是不甘心吧。”朱棣放下信纸,看向仪华自嘲一笑。

  仪华听得有些不解,却也不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向他人揭起的疮疤。

  朱棣没听到仪华问下去,却见仪华关切地看着他,不由淡然笑道:“无妨,不过是旧时的琐事罢了。”口里是这样说,那涩然之色,却已浮现在眉宇间:他闭上眼睛道:“天家之人,说从没想过那个位子,必然是不是真话,至多是不敢想罢了。我自不能免俗,尤其是近年来颇得倚重,又是仅被招入京的五王一位,再念及自古以来无立孙不立子者,就怀了几分期盼上京。可入京才知,父皇召我等入京,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他属意的人位子坐得更稳更名正言顺,就起了放纵之心,看父皇能做到哪一步。”

  最终,朱棣仍没有据以实告。但能说到这一层面上,已属不易。而朱棣言语中,难亲父偏颇的介怀,她虽能察觉出一二,却难以言表。于是仪华也不接话,只是再次覆上朱棣的手,静静地等着他缓解qíng绪。

  朱棣终究不是一般男子,又或许是他倾吐了心中不快,仅仅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睁眼看着仪华,眼中看不出喜怒,道:“若有一天徐家与我为敌,你会如何?”说时声音渐成冷冽,隐含几丝bī迫之意。仪华听得遽然一惊,她竭力压下qiáng烈的心跳,专注jīng力在朱棣的话猛然,一个念头在脑中急剧形成,仪华讶然低呼道:“难道……那夜东宫发生的事,都与……”不再说下去,仅看朱棣的神色已然明了,她回忆着与徐家的牵绊道:“那里只有三弟是我的亲人,可即使如此,我的至亲之人却在北平。”

  回答虽听来似是而非,却已表明了一切,朱棣眼里笑意浮起。这后“朱元璋密拟圣旨,yù太子下葬后确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密报,随着信纸烧毁的那刻已然化为灰烬,他们如是前些日一样享受着最后两日的山中禅院生活。

  转眼到了太子奉安于孝陵的日子,上亲临举哀,文武百官及诸命妇素缟临哭。同日,上赐谥号“懿文”,尊懿文太子。次日。上颁圣旨,以嫡子孙朱允炆为太子,由礼部详察应行典礼、选择吉期行立皇储大典。

  是日,周王不经通传直闯燕王府书房,也不顾及仪华正在一旁,当下叫了一声“四哥”便红了眼睛。

  朱棣走过去拍了拍周王的肩膀,沉声道:“你拘在京师也有三年,也该成长了,率xing而为再不能了。

  你我兄弟相隔千里,远水解不了近火,以后诸事还得靠你自己。勿让弟妹与侄子为你受累。”顿了顿,罢手道:“回去吧,去打点回藩 国的事。”

  周王听着朱棣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心中大震,连退三步后踉跄跌撞出书房。

  仪华皱眉看着周王离开得背影,正想说什么,却听朱棣沉沉一叹:“他该有些担当了。”她亦是听得心中一震,诧异抬眸,只见朱棣目光深幽地望着周王离去的方向,莫名地止了话。

  六月十三日辰正,五王携五妃一齐进宫辞行,一阵天家共聚后,上单留晋、燕二王叙话。越半个时辰,方让离宫。

  仪华等在停于官外的马车里、久不见朱棣从宫里出来,就要遣人去问,朱棣却正好手拿一本册子走回到马车。车厢里,仪华接过书册翻阅,少时抬头不解道:“《祖训》?”

  朱棣取过书放入车柜里,不在意笑道:“无关紧要。”说着朝外扬声下令,马车终于离开了这座象征天下权势的金陵皇宫。

  一个时辰后,燕王府车列浩dàng地行驶在北去的路上。

  第242章 新始

  时光荏苒,不觉已是三个寒暑。

  这三余载,朱棣时常练兵出征在外,夫妻二人自也聚少离多。不过除此一处遗憾外,其余诸事可称得上顺风顺水。朱棣政敌凉国公蓝玉,终难逃“鸟尽弓藏”之祸,于二十六年以谋反罪被杀,并牵连致死者达一万五千余人。自此,本朝将星凋零,以“晋、燕”二王为首的诸皇子藩王得以重用,屡立赫赫战功。

  其中,最令朱棣倍感欣慰的是胞弟周王堪当重用,也被今上委以重任。

  就在周王发兵塞北筑城屯田的时候,朱棣也在孟特穆建州女真的协助下捕获野人女真,而当年重伤回藩落下病根的秦王却死在了这一年里,兄弟三人境况相差甚大。

  这些都是洪武二十八年的事了,转眼又是新年,这便进了第四个年头。

  三月仲chūn时节,朱棣再得出将令,选jīng卒壮马沿河南北战舰胡兵所在,随宜掩击。

  一时,又是夫妻分别。

  “一去必要半年,你就如此无动于衷?”朱棣笔直而立,双臂张开任仪华为他穿着盔甲,凝眉垂眸道:“几年前是谁披头散发,一路驾马追了我去?”

  听朱棣说时,目光正不经意落在他腰间佩剑的络子上,想起六年前送行的qíng景,心下顿时一片柔软,再不qiáng装无谓的态度,展臂抱住朱棣腰间,脸贴在冰冷的铁甲上,徐徐开口道:“敌军在暗,我军在明,王爷万事小心,臣妾盼着您早日归来。”

  佳人投怀送抢,岂有推却之理?

  朱棣亦伸臂拥住仪华,微微点头:“好,一定赶回与你一起过中秋。”

  仪华听着并不答话,自太子病卒那年以后,一句“军中有事”多次将许诺化为虚无:但她又不愿朱棣分心上战场,想了想yù回应他,而未见开口,他双臂一紧,加重语气qiáng调道:“这次真不失言于你。”

  话音一落,停顿稍时,不见回应,朱棣突然推开仪华,握住她的双肩,薄怒道:“你觉得本王是失信之人?”

  仪华仍不及回答,只听一个糯糯的声音抢言道:“父王就是失信了!”

  冷不丁一个稚嫩的童音介入,仪华神qíng明显僵然了一瞬,循声望去。只见西面墙放红木立柜的夹角,钻出一颗梳着双丫鬟的小女童,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

  “明儿,你什么时候钻到那里去了?你二哥他人呢?”一看之下,仪华追问不迭,又念及女儿羸弱的身子,忍不住轻声斥道:“明儿,母妃说过什么?不许你单独一人,也不许你……”

  话没念完,忽见朱棣挡在她前方,一把抱出蹲在旮旯之地的明儿,腾手捏了捏明儿带着几分不正常白皙的小脸,笑哄道:“哦?我们的小郡主娘娘说说父王哪里失言了?有不对,父王一定改!”

  仪华一听这话,再看朱棣一脸的宠溺之色,不由无奈的笑叹一声。

  明儿身娇ròu嫩,被朱棣一身铜皮铁甲抱着,不舒服的动了动小身子,偏着头一边回忆着一边答道:“二哥说他像明儿这般大的时候,父王就答应带他打仗,可现在他都受封成了郡王,父王还是不带他去,这就是失言。”

  “这个臭小子!”听罢,朱棣低责一声,抱着明儿蓦然转身,厉声道:“出来!”

  少时过去,无人回应。

  朱棣目光依旧盯着紧闭的窗户,再次开口声音凛然:“立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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