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_西木子【完结+番外】(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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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华见女子这样,想起适才女子的诉说,心想此女对朱能qíng谊不假。

  此女名唤余菡,本也是低阶的官宦女子,却因三年前的“蓝玉案”,其父成了受牵连的两万官员中的一人,以至全家成了阶下囚。一年前皇太子大婚,今上大赦天下,可彼时她父母兄长相继去逝,为剩她一人独活于世。然而,一个美貌的弱女子如何独活?余菡只好选择跳河自尽,正好被在塞北筑城屯田的朱能,在单独受命回北平的途中所救。

  如此,便有了余菡作为朱能的外室,养在了北平城周边的小镇上。

  可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嫁入朱家多年无所出的朱夫人,趁朱能随军北伐的机会明察暗访,在一月前查处了余菡。当知余菡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当即怒火中烧,却不知为何大度的将余菡迎到了朱家。余菡欣喜,即使知道朱夫人不怀好意,可为了腹中孩儿能有个名份还是去了朱家。

  哪知这一去,却是凶险异常!

  除了朱夫人对余菡心存歹念,就连朱老夫人也不顾她腹中朱家血脉,非要取她xing命不可。幸亏十日前身边的丫头听到这一点隐秘,又在前几日听闻燕王妃要避暑秋山,这才有今日的半路拦截。

  再次回忆了一遍余菡的话,仪华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这余菡与她面容有六七分相似,明眼人一眼即可瞧出。而一向不进女色的朱能,隐瞒所有人安置了一个与她极为相似的妾室。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说清,也难怪朱老夫人容不下余菡了。

  可朱能对她,怎么会……

  仪华心中既惊且讶,再想起朱能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一时心qíng微有些复杂。

  余菡见仪华依旧不置一词,绝望下,只道这是最后的一线生机,已无所顾忌地语出惊人道:“王妃,妾身自知卑微,当不得您半分怜惜。但请王妃看在大人对您一片真qíng真意,就让妾身为大人保留一丝血——”

  仪华不料余菡话说得如此露骨,不等余菡一字“脉”说出,她疾言厉色一喝:“住口!”

  身居北平的一年多来,余菡素闻仪华慈仁之名,忽一见仪华厉色慑人。一下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仪华神色不变,目光迫人的盯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一字一字清晰道:“方才那一番话,我就当从没听过。不过记住,若想保你腹中胎儿平安,保朱能身家xing命,今日的话你再也不许提及!”

  余菡似有惊恐地盯着仪华,在反应过仪华话中之意,瞬间喜不自禁:“王妃……您要救妾身?”

  怎会不救?就算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诟病,她也得救!

  朱能几次救她xing命,他的孩子她自要保。至于这名叫余菡的女子,能说出朱能与徐增寿至jiāo的关系,显然徐增寿极为宠爱此女。不然余菡又怎会知道这些。

  今日救下余菡母子,就当还他误寄之qíng……

  仪华心下默然一叹,没有回答余菡的话,只是俯身扶起余菡。淡淡道:“你已有五个多月身子,不宜久跪地上起来吧。”

  余菡不在乎仪华的冷漠,自感激不已道:“谢王妃救命之恩,妾身来生做……”

  仪华不爱听这些,皱眉截断道:“我能救你,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做。”话一顿,见余菡点头,又道:“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可再自称是朱能的妄室,也不能说认识朱能;而你只是我在去秋山途中,看着你与我略有几分相似,方搭救的一名妇人。你可做得到?”

  在仪华锐利的目光下,余菡迟疑了一下,抚着腹部犹豫道:“可是孩子总不能没有父亲,也不能……不让大人知道……”

  “这我知道。你且安心生下孩子后,我自会有所安排。”仪华打消余菡的犹豫。

  闻言,余菡泪迹斑斑的小脸一扬,绽出一抹清丽的笑容,点头道:“妾身一切皆听王妃的安排。”

  仪华看着余菡的笑容一怔,实在不习惯看着一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她霍然起身道:“小半时辰后,就要起程。你先坐着歇上一会,桌上吃食也是孕妇能食用的,你用些为好。”说罢就往亭外走去。

  余菡历经家变,看尽神态炎凉,先见仪华待她冷漠疏离,这又听出仪华淡漠下的关心,一时心中竟是滋味莫名,看向仪华的目光也渐渐复杂;至看见仪华将走出凉亭的纤细身影,鬼使神差的忽然说道:“其实……只有一晚,那晚大人喝醉了……大人那时……唤了一声‘娘娘’……”声音越发艰涩。

  仪华后背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的挑帘而出。

  第245章 接人

  倏忽又是一月,就进了八月间,已是夏末秋初。

  北平府里的桂花该开了,就是秋山的红叶也渐渐红了,十五中秋近在眼前。

  这时节里,还有玉簪花和秋海棠正当季。它们一是取意为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玉簪搔头”,一是作了相思糙、断肠花,皆是引了女子的闺思之物。遂到了这时月,阿秋一早就让人去山下养花糙的人家寻购。

  下午向晚的时侯,十数盆玉簪花、秋海棠一盆盆搬进了院子廊庑下,送盆栽来的庄户还一并送来了几十株桂花附送,引得一群韶华年纪的侍女们欢喜不已,忙拥了一起叽叽喳喳只为挑一株合意的簪戴。听着外面的嬉笑声,在屋子里吃着豆糕的明儿已是坐不住,几口咽下手上的一小块儿糕点,立马梭下木炕往外跑;待回来时,白乎乎的小手正一边握了一株桂花。

  “母妃,给明儿戴上。”小人儿蹭蹭几下扑到仪华怀里,仰着头,短胖的手指头指着一边的丫鬟:“就这,戴这儿!”

  女儿如此可爱,怎忍心拂了意?

  仪华轻笑一声,取过一株桂花折了,动作轻柔的簪入女儿小小的丫髻中,继而目光微微凝聚,细看着眼前的小女儿,只觉女儿再可爱乖巧不过,粉雕玉琢的让她移不开眼。

  偏那小儿不解母亲的怜爱,簪上桂花一簪戴好,眨眼的功夫却已跑开,蹦蹦跳跳地到了窗棂下头,郑重其事道:“余姨,这个给妹妹!”说时从背后伸出一只小手,那小手里正是一小株huáng嫩嫩地桂花。

  余菡搁下绣了一半的月宫,接过桂花,低头一嗅,复本又抬头看着天真无邪的明儿,神色恍惚了一瞬,随即温柔而笑:“小郡主要一直这样开心下去。”一语落,轻抚了抚已六个月大的肚子,莞尔笑道:“小郡主,若余姨肚中是个弟弟,你可也喜欢?”

  明儿秀气的鼻子一皱,偏头想了想,不大qíng愿道:“是弟弟也行,可明儿更喜欢妹妹!”

  余菡神色莫名一怔,侧苛看向窗外围在一起欢笑的shao女们,低声呢喃道:“若没家族庇护,女儿立世不易……”

  “余姨您说什么?”没听语楚,明儿凑到跟前问。

  余菡勉qiáng敛回心神,回头笑道:“是说谢谢小郡主送的桂花。”一听赞扬,明儿小脸刹时粉扑扑地,转身又几下扑入了仪华怀里。仪华顺手一揽,温柔的抱住怀中软软地小人儿,眼睛却带惋惜地看向窗下的余菡。

  一个月的相处,这个女子温柔又坚韧的xing子让她欣赏;又或许是这个女子相似的面容,让她经过初时的不自在,已渐渐多了几分亲呢,然而余菡温婉笑容下,那藏匿不住的哀愁,却也让她极为无力……正心下感慨着,阿秋步履匆匆进屋,一脸笑意道:“王妃,大喜事!送花的庄户说,王爷的大军已进入了北平境内,不出两日即刻抵达王府!”

  “啊!”一针刺入,殷红的鲜血沁出,余菡下意识地低呼一声。闻声,阿秋猛然意识到一旁余菡,话语一下犹豫了起来:“那王妃,我们几时回去?再过五日就是中秋了。”

  仪华微微一笑,睁中有狡黔的光闪过:“回去?谁说要回去。”此言一出,立即惹得阿秋瞪大双眼,满脸不赞同道:“中秋怎么可以不回府,难得王爷这次在府里。”

  余菡也目含担心,从旁劝说道:“若王妃是因为妾身而不回府,实在是……”

  仪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恐余菡自责伤神,只好打断道:“中秋自要在府中过,不过却是要等人来接。”

  等人来接?难道是王爷?!

  余菡、阿秋心中同时想到,但又想到后日大军才抵达北平城,势必有一场大庆功,朱棣必然也无法抽身来此。

  就在她们两人犹豫不定中,是日夜晚,仪华等的那人不期而至。月上中天,银白地一层光薄薄地笼在山间田埂上,夜风徐徐,浓密的绿林在风中沙沙作响。

  当是之时,十二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在静谧的乡野小道,突然一个急转掉直入深山,停在一座古朴雅致的庄院下。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此地?”门外守夜的十六名侍卫耳尖的听到策马声,急忙警惕地持刀相向,却一看那列队为首之人,惊得搁下武器,跪首谢罪道:“不知王爷前来,属下该死。”

  僵绳猛一拽,马扬踢一嘶,当即立定。

  “开门!”言简意赅一句,朱棣翻身下马,径直过门而入。

  不顾惊慌失色的侍人,朱棣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一间屋室外,步子一霎刹住。

  “呼——”深呼吸,平复连赶一日一夜的疲乏。

  屋门前一只六角宫灯缓缓转动,昏暗的流光映在那满是风霜的面上。屋门内一盏小油灯笼着羊皮罩,柔和的淡光洒在一张 白净的脸颊上。

  忽然,书案上的油灯跳动了下,仪华放下手中笔杆,不经意地微微抬头,乍然看见一个晃动的黑衣映在门扉上。

  “是谁?”骤然一惊,仪华惕然问道。

  良久,外面无人回答。

  仪华心中忍不住狂跳,一瞬间转过无数过念头,最后只是悄然拉开一边抽屉,摸出一把jīng致小巧的匕首。

  “铿——”轻轻一声,匕首缓缓出鞘,一束冰冷地光 晃过眼前。“睡了吗?”只在此刻,外面终于有了声音,却是不答反问。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有他——她思念了五个月的人!

  仪华惊喜在一瞬升起,急忙收了匕首,双手撑着书案起身。

  一步不及踏出,又猛然止刹住,全身僵然地站着。

  怎么会是朱棣?他不是刚入北平境内,尚需两天才到王府?可现在就来了……余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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