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言,跪地的良医们已明白其中含义,一个个登时骇得险些瘫坐在地上,还是王良医最为镇定,勉qiáng禀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个药方是一剂猛药,稍有不测,可能连蓉夫人也会折了进去。”
闻得此言,本来惶恐不安地余下几名良医脸色立时怪异了起来,俱疑惑的看向王良医,却在接触到王良医的眼色后,又低头同声道:“王妃,此话不差 ,确实有一药可救蓉夫人,就是小的等不敢随意用药,怕有个万一。”
几人的qíng绪变化,丝毫不少的落入仪华的眼里,这让她越加疑惑不清。
自古以来,上至皇室宗亲,下至黎明百姓,无不是将子嗣看得极重;尤其是在血脉亲qíng淡漠的皇家,为医官的人自是清楚,若能保住腹内胎儿,就是陪上大人的xing命也在所不惜!那为什么王良医他们一开始不这样呢?
事有反常,必为妖!
一番思索过后,仪华得出结论。不过,此时并不是一查究竟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保住王蓉儿腹中胎儿。于是她脸色骤然一凛,目光锐利的直盯着王良医,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此话问得他无言以对。现时,尚不能确认王蓉儿是否中了慢xing药物,就冒冒然然施救,又能有几成把握?王良医苦叹一声,闪烁其词道:“小的只有五成把握。”五成,只有区区五成把握!这让她如何作抉择?仪华无奈的闭上眼睛,站在原地静默无语。
另一边,王雅茹她们却让这个答话惊得花容失色,稍显沉不住气的更是低呼不止。如李映红便是一脸的惊诧道:“五成?若是有个好歹,蓉妹妹她岂不是要……王妃,还请您三思,真不可拿蓉妹妹冒险呀,要是有个万一怎办?”
万一?
若是大小都保住了,一可让朱棣对她改观,一可让王蓉儿承她的恩qíng。
若是大小都保不住了,大不了让朱棣对她厌恶更深一层!
转瞬之间,仪华已作出决定,斩金截铁道:“王良医,就照此法医治。”众人闻言一惊,没想到仪华这么快作出决定,还是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一时,几道又是了然又是疑惑不解的目光纷纷飘了过去。
各含义不同的目光一齐向她投来,前一种还罢,不过是认定她果真心狠手辣,想借此彻底除掉王蓉儿。后一种之于她却如芒刺在身,不解她为何会做出与一贯行径反差极大,又吃力不讨好的决定!
仪华努力忽视“怦怦”跳动的心扉,面不改色的看向jiāo头接耳、小声议论的王雅茹她们五人,道:“此事有本王妃一力承担,你等勿需置疑。”五人掩下腹中各自心思,齐声应是,心急如焚在外等着王蓉儿的消息。
……
等待是漫长,在不知这种磨人的时刻过了多久之时,一名内侍畏畏缩缩的闯了进来,惊一见室内的气氛,他双腿一软,当即跪了下去,直待仪华出声问何事,方才颤抖道:“回禀王妃,还差两刻钟即戌时(19点至21点),王爷他还没回来,可府前朝的承运殿那大臣们都到得差不多了。您看这该……?”
糟糕,竟忘了今晚的除夕宴!
仪华心里暗叫一声,抬手抚上光洁的额头,挡住众人询问的目光,独自沉吟了片刻,含着一缕几不可闻的有气无力道:“再派人去探,看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小进子你现在立即去尚仪局,有他们掌宴会的去拖延些时辰。”小进子得令,仪华又对王雅茹道:“茹妹妹你是次妃,就由你先带着几位妹妹还有炽儿两兄妹去承运殿压下场面,我再在蓉妹妹这留上半个时辰。”
王雅茹转过身,背着众人拭了拭泪,福身领话道:“妾这就过去,还望王妃您勿忧。蓉妹妹她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说完,五位夫人忙出声附和。仪华勉qiáng点点头,便挥手遣了她们下去。
闭眼听着最后一道脚步声远去,仪华这才面露疲惫,浑身似散了架子一般往后仰向了椅背,任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微微放松。
“怎么回事?!”正陷入凝神之际,一个夹杂着几许难辨的怒气男音传来。
严肃中蕴含着一股霸气的低沉男音,不是一路风尘赶回来的朱棣,还有谁?仪华一下子认出声音的主人,全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抬眸望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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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感受
门口处,穿着蓝色绸缎面长及过膝右衽袍子地朱棣长身直立,背光而站的优势让人不可窥见他一丝一毫的表qíng,却将自己bào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仪华在起身迎面对向他的那一刻,即发现了这种状况。她懊恼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不带半点含糊的低下头,目光飘忽间落在了他还残留着雪水的黑色厚底靴子上,心想融雪多了,还是会有些渗进鞋袜里,他脚下该是湿漉漉的难受吧。
将仪华难得一次的当面走神收进眼里,朱棣犀利的锐眸中闪过狐疑,但紧迫的时间底限让他无法多分心思,已端着面走进屋内,再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近至面前的声音,仪华心下猛地一跳,隐在夸大衣袖下的素手对自己使劲一掐,疼痛感激起恍惚了一日的神经,她态度立马变得恭敬而小心。规规矩矩的朝朱棣屈膝蹲福了福,声音抖颤道:“今日上午恭候王爷回府那会,蓉妹妹突然身下见血……”
涓涓似泉水缓流淌过的女音在窒闷的屋室内低呢,约一刻有余后,女音渐渐地停了下来。“笃笃”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炕几的手指也慢了拍,朱棣如浓墨的剑眉向上一挑,一双黝黑的眸子在煌煌的烛火中瞩视着仪华,似有询问之意。
仪华莹白的皓齿紧紧咬住朱唇,半垂半露地面色间尽是局促不安的神qíng。
柔和的光晕斜斜的打在了仪华姣好的面容上,发鬓边几缕发丝沿着光滑细嫩的面颊垂落着,投下一道朦胧的光影,显出一抹轻浅的少女羞涩,又似蕴含着一丝别样的妩媚。
此时,朱棣却没功夫去欣赏仪华不经意时流露出的风qíng,只颇无耐心催促道:“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闻言,仪华窄窄的削肩明显一僵,小脸儿也似乎一白之际,她提着素白的秋萝褶裙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嗫嚅道:“臣妾想着子嗣珍贵,擅自拿了主意……让良医们用了可能威胁蓉妹妹xing命的法子救治,但是这法子只有五成的把握……”说到这不yù再言,仪华深吸口气,头低低的伏在地面,直言请罪道:“臣妾知罪,还请王爷责罚。”
话音一落,四隅旋寂。
在这样的气氛下,仪华只感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不禁屏气凝息,下意识的缩敛自己。好在沉默并不太久,上方紧迫盯人的目光有所消减炙热,随即就听头上传来朱棣平缓不带分毫qíng绪的声音道:“这事你做得尚可,就起来吧。”
王蓉儿和子嗣在朱棣心中的分量,果真是子嗣更重!
仪华心松之于,暗暗窃喜自己的判断,却不及朱棣心念迅疾一转,她愕然的听道:“不过本王还是给你提个醒,有些事不该你管的你就收回那份闲心!”这话口气极重,比起初时过问王蓉儿一事的不悦更甚,仪华百思不得其解他所谓何事,朱棣已转了话题,道:“时辰已是迟了,你同本王一起去存元殿更衣,再去承运殿赴除夕夜宴。”
“……”沉默一个短暂的呼吸,仪华生生咽回了那句“王蓉儿母子还未安”的话,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普通的人,王蓉儿之于他就更不是危在旦夕的怀孕妻子,她忙喏喏连声道:“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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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已全黑,浓的化不开的夜色中,仪华借着一旁高挂的六角琉璃宫灯散发的昏huáng光亮,亦步亦趋的跟着朱棣从元殿更衣出来,走在去承运殿的路上。
行路匆忙之间,一个不留神踏进了朱棣留下的雪痕内,身影不由一晃,发髻上象征王妃头饰的九翚四凤冠“叮当”作响。如此,仪华头又低了几分,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就见苍茫雪夜中眼前的高大身影一顿,再重拾步子时却慢了一半。
感到朱棣刻意的慢下步子,仪华心中一动,微微抬头,目光带着好奇的看向他。今日的朱棣头戴衮冕,身穿玄衣,脚蹬赤舄,一身着装好似战国诸侯的着装,有别于她总共见他那五次的衣饰简朴,全身透着股高居上位的冷漠威严;更是与更衣前那个深沉粗犷,脸上烙满胡渣的大汉全然不同。
暗中两相比较时,远远就见一座在灯火照耀下显出窠拱攒顶的大殿出现在眼前,隐隐约约地似乎还能听见鼎沸的人声传来。仪华呼吸缓了缓,怔怔地瞪着那座亮如白昼的大殿半晌,她才端着面容,看似从容不迫的快了两个步子,走到朱棣右面略后的位置。
朱棣脚下不停,侧首看着身畔之人一言不语。
仪华听到衮冕两侧huáng玉质地的纩充耳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知是朱棣对她适才的行为侧目,她心下一紧,也不敢看朱棣的脸,就盯着摇曳晃动的huáng玉珠串展颜一笑,轻声说道:“王爷,承运殿到了。”
“王爷驾到——”
“王妃驾到——”
高低不一的两道尖细的嗓音唱和道。
随着久久回dàng的尾音消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娇小柔美的两道身影刚及显上玉石阶,殿内一gān众人已各自站好列队朝两人下跪拜服道:“恭迎王爷、王妃!”
朱棣目光略朝下扫过一遍,面庞端严的伸手微微一抬,随意道:“免礼。”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众人一派恭敬的起身,却又不敢后背挺直,只躬身垂目静候王驾踏上猩红的地毯走入殿内。
尽管众人皆目凝于地面,仪华全身仍不可仰至的泛起轻微的颤抖,直至走到红漆金蟠螭的宝座第一右次位的翚座上,她还能听见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这就是一方王吗?受万人顶礼膜拜;或坐与高位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这一章这个***后面俺挺喜欢那个场景的,话说以前看历史剧中,这种场面就好壮观,咳咳咳,不过写不出来哈!)
第二十八章 平安
如此,也难怪多年后,朱棣甘冒谋逆大罪,也要起兵造反谋得天下,做这人上之人。
仪华一边心生感悟一边暗自咋舌,却唯恐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错,被他人轻瞧了去,自面上不会露出些什么,只是目光定会多瞄几眼旁人的做派,好自个儿暗自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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