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府邸容貌最出众的王蓉儿犹甚三分!”仪结代首一笑,在心中无声接口道:须叟,待抬头之间,眼风瞟见朱棣循话看去的目光,那目光中似飞快地闪过一抹属于男人的欣赏。
见到这,仪华低转回头的瞬间,嘴角微微翘起一缕嘲讽的弧度,却至看向李婉儿的时候脸上又换上了贤淑的笑容。
“比起王妃更雍容华贵!更像----”仪华心思辗转间,一道刻意变声的女音悠然响起。
这话极为大不敬,众人忙寻找说话者是何人,可等转头去寻时那人已声音顿消,只好在好奇之下将仪华与李婉儿各自一番对比。
今日的李婉儿一反平日清雅的装扮,上穿银红纱金绣牡丹对襟广袖褙子,下穿一袭白杭绢画挑丝,沿边金红的十二幅褶裙,头上重重堆叠的云髻上,金簪玉钗cha入其中,一朵浅粉色大株牡丹镶于发髻正中,越发衬得姿容艳丽娇俏,更是与她一身从小养成的端庄舒雅气质相得益彰。
而比起一身素净装扮的仪华,她确实更像燕王正妃。
发现此处,众人或幸灾乐祸,或等着看戏,或……各种目光齐齐的看向李婉儿。
显然地,李婉儿她也意识到这一点,甚至更早的一刻已意识到,所以,她明知隐藏不了仍让自己身处众人之中,由着王蓉儿率领众妃妾。
“婉妹妹才qíng出众,身上自有一股他人企及不了的气息在’看着绯色脸颊瞬间一白的李婉儿,仪华淡淡的说出一句。
李婉儿心底诧异一闪,忙眼含感激的看向仪华,仪华轻颔知了一笑,拉着她的手,转脸看向朱棣道:“王爷,臣妾有乏了,就是婉妹妹想来也该疲乏了,不如休憩一日,我等姐妹再与王爷一聚。”
朱棣看着面前红飞翠舞的这一热闹场景,早已有了不耐,这一听仪华所请,当下即允。
仪华轻笑一谢,便就拉着李婉儿的手一面向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怀孕的事宜,一面随着朱棣与众人朝府后宫回走。
第七十九章 疲惫
回到寝宫已是午正三刻,外面暑气最炙,连一丝风儿也无,遂,脚夫一踏进yīn影绰绰的殿中,仪华不觉惬意舒慡,双眸几近本能的打量着离开数月的殿宇。
殿中阵设未变,依旧光闪似贝阙珠宫亮彩如画栋雕梁,穷极绮丽奢华。
继续深入殿内,打下疏落光景的汀妃竹帘上又垂落一层锦幔珠帘,荫凉之意更浓,隐约间,似还能闻得一缕淡淡的夏荷清香。
仪华身影顿了一顿,侧首睨向壁角置着的长矩状冰块,眸光在冰块上的荷花停了半刻,又若无其事的行至铺着细竹簟的炕前,缓缓地旋身坐下。
这时跟自身后的魏公公笑着,道:“王妃许是忘记,没个两三日就是二十六了,相传是荷花生日,小的就让取下了洛阳花桅子花,石竹花等当季的市花,又让人采了初绽的夏荷加宫。”说着,见仪坐定,又忙从婢女端着的漆盘中捧了一只杯盏,躬身递了过去,补充道:“再说此花不论送人放着,都是寓意极好的。”
妻子以莲花送丈夫,一如同以莲子相赠,以表绵绵qíng意。
仪华眼里的笑意淡了些许,低头呷了一口魏公公奉来的花茶,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品格高洁,是月又有赏莲学莲一说,我倒望能承公公的话,多赏之下腹中胎儿能有入莲品质。”
魏公公一怔,眼角余光瞥见仪华乍然泛起的冷冽,他从未直起过的背脊又低了几分。
随立在仪华左侧的李进忠未留心仪华,魏公公间的闲谈,就在一旁朝陈妈妈挤眉弄眼。
陈妈妈坐意,向侍在一排的魏公公使了个眼角,当下上前半步,领着寝宫各管事八人,下跪齐呼道:“恭贺王妃大喜,愿王妃平安诞下麟儿。”
仪华微笑着受了恭贺,道了一字“赏”,就发话让魏公公领管事与盼夏,迎chūn,喜冬下去,却留了陈妈妈在内堂说话。
因着暑热,虽至晌午,又行了路,仪华也无胃口,阿秋只端了一碗碧荷粥,一碗鸽子雏,一碟儿芙蓉jī粒饺,一碟儿金丝苏雀,并几小碟酱菜。
见吃食上了炕几,陈妈妈眼疾手快的抢了个空档,与仪华布菜,道:“王妃您有身子,口感 喜酸, 这几碟儿酱菜都是奴婢专为王妃做的。”仪华一口面腌瓜,一口碧荷粥先后用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李进忠看着躬身夸赞道:“北方储水以五更为宜,王妃您这会儿用的酱菜调酱,都是陈妈妈取的五更水做的。”
仪华转头横了一眼,笑嗔道:“你又知道?我看是从哪听了一言半语就来卖弄!”
李进忠不服气,直起身子辩了一句“小的就是知道”,就噼里啪啦似到豆子一样,念念有词道:“伏日时,取水收起,净瓮盛学家,一年不臭,用以作醋酱腌物,一年不坏,其水质可与腊月之水,相媲美……且伏日做酱,生虫子,这就有‘伏酱六月红’的说法……”
看着一边李进忠一副老学者的样子,摇头晃脑的细细说来,倒真煞有其事,仪华便当听玩意儿,一边食饭,一边听他逗趣。
一回子完,午饭也毕。
梳漱后,仪华褪了外罩的褙子,去了高底鞋,手执纨扇倚在临窗的凉炕上,指着炕前的地儿,对陈妈妈,阿秋温颜,道:“也没外人,你们坐着就是。”
两人相看一眼,也不推迟,一人搬来了一个梅花式半边台放在炕并没有边,上摆着糕点,梅子,时果,茶水等物,一人搬了两个小杌子到炕尾分别坐下。
陈妈妈先笑语,道:“王妃您应先午睡一会儿,不论甚话要说也比不能累了身子,再就这个府中,以前没人能越过您,如今更是没人能越了您。”说着话,双手已熟练的为仪华揉捏着浮肿起来的腿脚。
话语里拳拳的关心,陷晦的安抚之意,溢于言表。
仪华只手支颐,望着陈 妈妈诚心一笑,尔后问道:“陈妈妈您和魏公公认识多久了?”
陈妈妈愣了一愣,不解仪华一回来怎会问这个,按理说应当询问李婉儿的事才对?心里疑惑了一会,她不敢隐瞒,却还是斟酌了半晌,方道:“在入府当差前,就知道魏公公这个人,但因不是一处当差的,也就 没怎么认识。直到两年多关,王妃去奔国丧那半年,才因调入府中当差后开始熟的。”
仪华面似漫不经心的听着,双眸仔细的留心着陈妈妈说话时的神qíng,审之不似话有虚假,她这才低头抚着肚子,隐有轻叹一声,道:“都是为了他……”
陈妈妈见仪华这样,不管愿意与否,也只得赔笑着问道:“托生在王妃肚中的孩子,那就是金枝玉叶,不知王妃叹息为何?”
“金枝玉叶?”仪华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已无端庄得仪的笑容,执着纨扇的手却轻柔的摩挲着小腹,道:“金枝玉叶就是因为太过尊荣,而容易折了,反不如民间孩童的命硬。”
“王妃----”听闻此言,陈妈妈,阿秋两人惊愕下跪道。
仪华神色不变,捂着腹部的手却紧了一紧,续又说道:“所以在我宫中容不得一点马虎,更容不得有人对我有任何一点的隐瞒。”
听到这,跪首的阿秋也没明白是何意,于是拿眼看向仪华,却见她目光落在对面的香案上,眉目间有着一丝厌恶浮出,道:“殿内有夏荷的清香,但仅是几株采摘下的荷花,在倘大的殿内是不能闻到。如此,那只可能是燃了香炉,才有香味飘出。”
两人神色俱是一凛,不约而同地忆起方才魏公公说得话,脸上又凭添了几分郑重。
仪华见二人一点就通,满意的看了一眼阿秋,后又移目于陈妈妈,对着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香炉没有问题,但也只是这一次,勿要忘了事有万一,婉妹妹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就当我小题大做了,不过下一次若再有一丁点未如实相禀的无论是谁都让他!”话微一停,末了又凛然一问,“你二人可记住了?”
“奴婢莫敢忘。”陈妈妈,阿秋听得一身冷汗,又想起仪华回府迎接她的就是李婉儿有孕一事,连忙又郑重的俯首齐道。
听着二人铿然有力的架空,仪华将此当了一个安慰,转而又低头抚上了高高鼓着的腹部,却忽感腹内似被踢了一脚般动了一下,瞬即,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喜掠过粉颊,不由地低声轻笑了起来。
吟吟的笑声在头上响起,跪首的二人微诧的抬头,就见仪华明媚动人的笑靥,又顺她目光看去,当下了然,亦会心一笑,却正要出声说什么时,却有盼夏在外禀道:“王妃,德公公奉王爷之命求见。”
仪华笑容一敛,行动迟缓的支手坐起,道:“去迎他进来。”
陈妈妈,阿秋两人忙是起身,一人扶着仪华坐起,一人快步出屋去迎。
少时,盼夏在门栏口打了竹帘,阿秋侧身引了陈德海进了内堂,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小内侍。
一进内堂,陈德海就笑嘻嘻的走上前,道:“王爷惦记着王妃,怕天热您休息不好,一回府就让小的给王妃送了‘竹夫人’,玉簟,又让送了刚挖出的莲子,林檎等吃食来。”说着,又转身指着四名小内侍抬着的玉簟,问:“这个给王妃放在哪呢?”
仪华让陈妈妈扶着她微有蹒跚地走了过去,指尖轻轻地触上通体透亮的玉簟,一股直沁入心脾的凉意袭来,她仿佛触电一般快速的伸回身,身上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眼前是时的又浮现出一道道森然而嫉恨的目光。
“王妃?”陈德海轻咦唤道。
仪华回过神,又向前走了两步,轻抚上一名小内侍怀中抱着的玉竹编制的竹夫人,掩饰一笑,道:“夜里以它搁臂憩膝,倒是凉快,京郊地这两样放进寝室吧。”
五名小内侍领话而行,仪华蓦地想起一事,展颜一笑道:“婉妹妹也身子日重,夜里怕是难以安寝,再寻一玉簟,一竹夫人也给她送去,可好?”一边含笑说着,一边撑着后腰走回凉炕。
与陈德海错身之间,正好瞥见他笑脸一僵,仪华笑容却越深了,直至走回凉炕坐下,才听身后的陈德海带着一比尴尬,道:“请王妃放心,王爷他已让小内侍送了‘竹夫人’,玉簟给婉夫人。”说着,抬眼窥了一下笑盈盈的仪华,想了想又补充道:“虽比之与您的次些,却也当用。
察觉陈德海目光隐隐的打探,仪华露出一抹得意的神qíng,旋即却蹙了一蹙眉,自语道:“这样却有些委屈了婉妹妹。”言罢,一扬眉,唤了一声“阿秋”,吩咐道:“你开了库房,取了阿胶和夏衣料子与婉妹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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