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见差不多了,右手微微一抬,原本喧闹的校场一瞬安静了下来,唰唰的看向上座之人。
见状,朱棣薄唇凝起了一丝笑意,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蓝玉微微发青的脸色,笑意加深,道:“既然是永昌侯的好意,本王自不能推脱,且会他一会!”语气是肆意张狂,话中自信满满。
这时,方才禀话的小兵折返,带着朱能,柳生,徐增寿等十一名少年军官同来,道:“启禀王爷,这次参加赛马的十一人已到。” 朱棣看着石基下自己一手提拔的年轻军官,又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第一位的蓝玉,微微一笑,笑容中恍然有一抹讥讽:“赛马she兔的开场,就有本王来揭开,尔等可愿暂等片刻?
朱能等十一人二话不说,牵马退至一边。
朱棣满意一笑,转脸看向蓝玉。
蓝玉似不知朱能等人领命背后的真正含义,从位上站起身,高举双手拍掌三下。
少时,轱辘辘的马车声从远方传来。
众人目光热烈的循声看去,只见一辆是寻常囚车两倍大小的囚车驶来。
囚车内一匹赤黑的骏马怒嘶,此马酷似追风,却俊美qiáng壮于追风。它眼大眸明,头颈高昂,耳小而灵敏,四肢qiáng健有力,一身黑色的细毛光滑闪耀,神骏挺拔的外貌简直宛若天马。
目不转睛地看着囚车宝马,这群出身于军营的男人们一个个赤红了双眼,qiáng??健的体魄中似有血脉沸腾。
朱棣亦细细打量着这匹处处qiáng于追风的骏马,流露在外的兴致勃勃下,眼底晃过一抹诧异与警惕,面上却是踏着坚实而自信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汗血宝马。
蓝玉含笑地目送朱棣走向校场,jīng光外露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凶芒!
而众武将看着朱棣走下去的身影,俱回过心神,不由得三三两两惊叹起来。
“真的是汗血宝马?居然比王爷的追风犹胜三分!”
“三分?我看不止三分吧?七分才差不多!”
“对了,传说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知是什么速度?”
一声声激烈的议论传至耳畔,仪华再看那匹俊美qiáng壮犹胜追风、狂怒野驯也犹胜追风的汗血宝马,心里不觉暗暗着急,更多地还有不解和纳闷!
朱棣明明知道昨日追风受伤的事,以及今日蓝玉送马极可能是个圈套!他却知道还主动走进去!这不是疯了是什么?他难道不明白,现在的欢呼声越高,一会若是不能驯服的话,到时……
再不由她想下去,校场上一匹黑亮的骏马奔跃如飞,纵然蹦跃而出!
一人一马开始了近身相搏!
大帐内的众人qíng不自禁的站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校场一幕。
仪华亦跟着众人起身,站在石基之上,举目眺望相缠的一人一马。马腾跃怒嘶,奋力奔驰,势要甩下背后之人!朱棣全身紧绷如弓,双手紧勒缰绳,决不让自己被甩下马背!
可它毕竟是汗血宝马,还是一匹被关押许久的烈马,累日的勃怒终在近日爆发。而朱棣虽正当壮年,但他一夜未睡,又因追风耗了太多体力。
于是,只见朱棣一次一次的被狠摔在地,惊险的躲过汗血马的铁蹄;又一次一次翻身跃上马背,等待机会,等待制服他的机会!
渐渐的,汗血宝马为众人展现了它神驹铁骑的一面,朱棣也在衬托它的过程中消去了体力,行动不再如猎豹般迅捷……又一次,朱棣摔倒在地,它却不像前面的每一次那么快的站起来,就是手足并作也站不起来;汗血宝马见这个劲敌倒下,好战的基因让他低头嗅着朱棣的味道,鼻腔里发出“哼哼”似的嘲笑声……
就在这让人失望的一幕即将发生之际,形势陡然大逆转!
只见看似已无力的朱棣,突然活了过来,一个猛然跃起,从马的左侧翻身而上,随机一手死按住他的长颈,一手勒住缰绳一拉,紧接着,汗血宝马双??腿朝天一蹬,大怒一吼,做出了最后一次反抗,却未能将朱棣成功甩下去,他也慢慢的消停了下来……
“王爷——王爷——”男人,女人,战鼓,号角,铁戟各种声音jiāo杂而响!
一手随意的擦掉嘴角的血渍,朱棣骑着汗血宝马,在响彻云霄的欢呼中缓步行来然后翻身跃下马,全然不在意一身的láng狈,大步流星的上了石基,向他的宝座走去。
看着笔直朝自己走来的朱棣,仪华心中没来由的“怦怦”直跳。
他不知道这是为了眼前的朱棣而跳,还是为了所有男人看向这边的目光,女人看向这边羡慕嫉妒的视线……
“本王没事。”看着有些怔然的仪华,朱棣好心qíng的扬眉低语。
擦耳响过的四字落,朱棣一个转身坐于座,斜目看向蓝玉,勾唇一笑:“永昌侯果然能耐!竟能找到一匹与本王追风相似的汗血宝马!”
闻言,蓝玉脸上青白jiāo替,浑身气得瑟瑟发??抖。
须臾,蓝玉似全然不明朱棣的嘲讽,哈哈大笑道:“宝马赠英雄!汗血宝马乃当??世神马,自然配与王爷。”说着朗声一问:“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齐声高呼。
欢呼声落,口哨声响。
汗血宝马“嘚嘚”飞奔至大帐内。
“啊!”“别过来!”……众女眷吓得尖??叫迭起,回过神去见它顺服的爬卧在朱棣的座下。
尖锐 的女音刺得朱棣微微蹙眉,眼底带着嫌恶的扫了一眼花容失色的女眷,却见仪华至始至终站在一旁没叫没动,不由想起她为黑焰接生的事,不由摇头笑了笑。
“本王虽是爱马之人,可是此乃汗血宝马,当??世罕有的神驹。”瞬间敛回心神,朱棣一边不舍的抚摸马儿,一边大义凛然的肃声道:“应当作为贡品上报朝廷,而不是为了一己私yù独自占有,众将士们不要忘了,我们都是飨天恩的,要效忠朝廷!效忠皇上!”
“效忠朝廷!效忠皇上!”三军齐呼。
朱棣看了眼校场血涌激动的将士,微微一笑:“永昌侯可觉本王说的是?”
蓝玉死死的瞪着朱棣,半晌双手抱拳,冷冷道:“飨天恩,忠皇上,这自然是对!”
第110章 相行(一)
军人满腔赤诚血,一副忠肝义胆心。朱棣利用了这一点,顷刻调动了三军气氛,将今日行宴she推向了第一个高cháo,尽管赛马she兔比赛还没开始。随后一番热捧赞扬声中,男、女宾客分左方各自回坐,今日的正头戏也随之拉开帷幕。
只见偌大的校场已成了骑she场,木栅在马场中间横竖而搭,惟妙惟肖的木雕兔不规则的放在木栅相jiāo的截点。马场边缘,又有十一名红巾儿郎胯骑高马,手挟长弓、背束箭囊,在一条极长的木栅后跃跃yù试,只等号角响起那刻,他们就可以下场一较高下。
上场的十一名小将,年纪最大二十三四,最小也才十四、五岁,都是英姿昂扬的少年郎,个个生得玉面星目、仪表堂堂;又大多为在座武将之子,或少年有为的年轻军官,如何不引得众人侧目。
仪华下首二十来名女眷无不注视着场下小将,只是命妇们正大光明的看,者得一脸喜气洋洋,大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派势;而千金小姐们则掩袖悄视,看得含羞带娇,约有一番小姐挑选的如意郎君的样子……不知觉间,将对朱棣的关注,慢慢地移开了。
上位旁观冷眼人,仪华自有瞧出些名堂,心中不由感慨:原来六百年前的明朝,都已经有集体相亲的趋势了。
想毕,留意到还有不少目光悄悄的瞟向这边,仪华心中一动,视线微微往左边移了移,看向以体力过渡消耗为由推了下场试炼,现在却jīng神奕奕瞩目场下的朱糠,若有所思……
“王妃?”敏锐察觉仪华的目光,朱棣转脸一瞥。
仪华立马回笑,不卑不亢道:臣妾刚才看王爷几次坠马,也不知可有摔伤,担心……一会儿,王爷还是让军医看看为好。”
朱棣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却摇头否决道:“军医倒不用,不过本王确实有些疲乏,等这场比赛后就回帐篷休息。”
一语了,朱棣又见仪华眉宇间也有倦意,开口就道:“你也一晚没睡,晚上还有篝火宴,明天又要再早起看了晨练,送他们入大
漠…”话略一顿,拧着眉上下打量了一遍仪华产后更瘦的身子,随口续道:“本王看你这样,估摸着是吃不消,等会你也一起先离开。”
仪华听得极不自在,怪异的看了一眼朱棣,不明自己何时和他关系如此亲呢,他竟可以这般自然的说出关切的话?心里虽是差异,仪华面上却依然恭顺不变,点头轻声应道:“好。”
“王妃要开始了,看你三弟是否可以拨的头彩!”忽然话题一转,朱棣转头俯瞰校场道。
语音一落,一声低沉的号角瞬响。
霎时,十一匹烈马如离弦的箭,一下子跃身而起,跨过一米高的木栅。
接着,小将们抽箭、持弓、搭箭、拉弦、松手——羽箭“咻”地一声朝木兔飞去。于此之时,双腿紧夹马背,不停的催马枉奔。待一箭she出,又立即扬鞭催马,加快马速,再抽箭、持弓、搭箭……
一 时之间,马蹄阵阵,尘烟滚滚。
大帐内,仪华看得心如擂鼓、紧张万分,亦随坐下众女眷一样,屏气凝息看着这场骑技、箭术、速度三者合一的较量。
观看中,仪华不知不觉的忘记了身上的疲乏。直至半个时辰后,背着空箭囊的朱能风尘仆仆的第一个冲回终点,并带着she兔十二只的好成绩,最终拨得头彩从而获得了朱棣亲赐的宝剑,也将第一场赛马she兔的比赛顺利拉下帷幕,仪华方带着疲惫而淡淡的笑容离席回帐。回到帐内,适值正午时分。
陈德海早吩咐了小内侍备了丰富的饭食汤水。
朱棣却只食了一盘子的馒头,喝了一大碗烧炖jī汤,就简单的盟洗睡下。
陈德海看着连连叹气摇头,口里讷讷道:“我就知道…”
见状,几个拉着盼夏追问校场qíng形的小丫头们纷纷掩嘴轻笑。
仪华将口中的花菇鸭掌咽下,拿帕拭了拭嘴角不存在的油渍,放轻了声音道:“小声点,王爷正睡着呢!”
小婢女们看了一眼黑漆猫金百宝嵌八扇屏风,连忙噤声,低眉顺眼的侍立帐内。
仪华抬头看向陈德海,笑道:“德公公放宽心,等晚上的篝火宴,羊、兔这些烤物,极合王爷喜好,到时他会多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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