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_西木子【完结+番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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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朱棣虚qíng假意的宽慰,又想起那日朱棣的无动于衷,徐达冷声回道:“不劳燕王费心,那个畜生就是抛尸荒野,也与人无尤!”说毕,见朱棣还yù惺惺作态,他当下话锋一转,又道:“燕王方才也见过了,不知我那庶出女儿可是与……相似,能胜任燕王妃?”

  朱棣皱眉道:“长得的确相似,就年龄小了些,看着稍有些稚嫩。但也罢,微遮掩一下,也是能说得过去。”徐达不愿多与朱棣言谈,直言道:“若是如此,一切就按你我事先约定而为。燕王您一路快马加鞭赶来,风尘仆仆,也就不留您了。”说着,伸出右手,吐出一字——请!

  朱棣浓眉轻轻一挑,面露迟疑之色道:“不知国公答应的……”话语刚出,徐达立即出声打断道:“我徐达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燕王既然保我一家xing命,我在北平等地的军事势力,自由您接手!”

  闻言,朱棣恭敬道:“国公一言九鼎,本王自是信得过。那本王就先行告辞,公国还请注意身体。”说罢,又抱拳一礼,方转身离开,却不料行至门口时,忽听徐达叫住道:“请燕王等一等。”

  徐达不是极不待见他,为何又唤他留步?朱棣锐利的目光一闪,回身洗耳恭听。

  “……我那女儿从小就命运叵测……但她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燕王妃,还望燕王能好生待之。”徐达深吸口气,话语艰涩道。

  “公国放心,这是自然。”

  铿锵有力的八字落下,魏国公宅的主院内又是死一般的沉静。而院外却响起了杂然不一的马蹄声,十二道驾马的矫健身影跟着领头的那人风驰行过了魏国公宅,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几日之后,魏国公宅突然失火,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将最偏的西院毁去一半,尤是第四进住着徐达妾室的院子,连人带院全数尽毁,无一人逃出生还。

  不久,关于魏国公夫人谢氏善妒的流言传遍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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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十五年九月二十四日,大行皇后马氏出殡。

  这日申时正一刻(4点15分),天尚未亮,蔼蔼的夜色仍笼罩在宁静的庭院上空,显出几分虚实相映的朦胧之感。却伴着一盏盏骤然亮起的琉璃宫灯,庭院一片大亮,随之,参差的花木修竹,林立的亭台楼榭,散落的假山奇石一一闪现出来。

  在一道曲廊内,一名手持白色提灯的宦官边领着一群宫娥疾步小跑,边朝一边正点灯的小内侍低声催道:“动作快些,前面还有地方没点呢!”喝完两面的内侍,他又转脸扫了眼身后的美貌宫娥,嘱咐道:“王妃娘娘来京的路上受了病,人正不好着,你们给咱家仔细些!”

  “是!”十几道清音婉啭的女声齐齐应道。

  那名三十多岁的宦官见她们都极是警醒,满意的收回目光,就见前面那座楼阁亮起了昏huáng的灯火,忙又加快了步伐,赶在门扉打开之前,清了清嗓子,唱喝道:“请王妃娘娘起身——”

  长长的尾音落下的那刻,楼阁门扉从内打开,一名妈妈并两名婢女随即而出,缓步迎上前道:“公公来得可是及时,娘娘刚起身。”公公出了口长气,拍拍胸口似是顺着气道:“有冯妈妈这句话就好!刚个儿可吓得咱家以为晚了,让王妃娘娘等着了。”

  说着话,一行人已走进了房内,簇拥着一名身着白色丝质亵衣亵裤的女子分成两列而侍,随后公公拂尘一甩,上前躬身禀道:“四王爷先过去了,jiāo代娘娘慢慢收拾,用些吃食再去也不迟。”

  对镜梳妆的女子闻言身子一僵,随即又就着手里的牛角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乌黑的发丝,双眸却出神的望着镜台良久,方启唇道:“有劳公公通告一声,我知道了。”

  那公公一直躬着背陪小心,忽听女子出声,下意识的抬头瞥了一眼,心下不禁又一次暗赞道:真是驻颜有术,若不是知她已生有一子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定会以为她不过是十多岁的豆蔻少女。

  本就少女芳华,又岂会是双十少妇!

  李西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公公,略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无声一笑。

  自那晚与谢氏一同离开,谢氏先是发了一通狠,方才告诉她徐仪华已死,以后她就是“徐仪华”!又接着言语恐吓了一番,便让催妈领她出府。她自知去留由不得她,是当“徐仪华”或是“李西”亦由不得她,但总归能保住陪她了整整六年多的冯妈与阿秋。

  于是在以自身作威胁之后,当夜,她、冯妈、阿秋三人在八名士兵的护送下出了京师,然后便被关在一座阁楼之上,听一个妈妈讲皇家、燕王府等一切事宜。直至她能倒背如流的前一日,才重又回到了京师应天!

  李西缓缓地闭上眼睛,再一次陷入繁杂的思绪当中,感慨万千:在这短短不过十日的光景里,却已有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生活了六年的西院,已被大火所吞噬。而她能救下自己、冯妈、以及阿秋的xing命是否该庆幸呢?不管怎么说,也比葬身火海的陈姨娘qiáng!

  如此,若是只有成为“徐仪华”才可安然活着,那这个世上就再无李西其人,只有——徐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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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重生

  一个时辰后,收拾停当,已改头换面的徐仪华(李西)从歇榻处出来,一路寻思,等会该如何避开众人的视线,尽量不引起他人的怀疑。

  正想得出神,忽听身后有女子“四嫂、四嫂”的叫喊,她也没留意,仍自顾自地走着。这时,冷不丁有人从背后拍了一掌,说道:“四嫂,回个神!都唤您老半天了。”仪华给唬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约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容貌清秀,与她作同样装扮,尽是御下头面首饰,外服白色素衣。再依女子梳妇人发髻,对她的称谓来看,女子十有八九是王妃的身份。而朱棣众多兄弟中,只有三个弟弟成年并成亲,那么眼前这名显着热络的女子,最有可能是朱棣一母同胞的兄弟——周王之妻。

  须臾之间,仪华已在心里过了数,朝女子微微一笑,道:“抱歉,真没听见。不过,五弟妹你可是吓了我一跳啊。”周王妃没理会这话,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对仪华一番打量,啧啧称奇道:“四嫂两年不见,您可是一点未变。唔,反观还年轻了不少,怎么……”越说越是疑惑的瞅着,思量不得。

  听周王妃这样一说,仪华心里“咯噔”了一下,勉qiáng笑道:“我两年前得了一方子,说用牛rǔ加一些珍珠粉之类的净面,可使肌肤如少女一般,没想到用了这久倒真见了效。”一面打着马虎眼的说着,一面暗暗窥探周王妃的神色,见她似相信了这般言词,这才暗呼口气,又忙伸手指着灰蒙蒙的天色,岔开话什道:“今儿,天色yīn沉沉地,又起了北风,咱们还是早些赶去为好。”

  周王妃点点头,又抬头望了眼天色,担忧道:“看着天像是要下雨!今日是母后出殡的日子,千万不能变天呀。”仪华从旁附和了几句,话头倏地一变,低下头遮去唇角的冷意,道:“五弟妹放心,世间之事再难,也难不倒皇家。就是刮风下雨,打雷闪电,该怎么做照样怎么做!”

  随行一侧的冯妈自是将这话收入耳内,知是仪华心里怨怪未消,不由拿眼望着她暗叹一声,忙又低眉敛目的一旁随侍而行。

  仪华、周王妃二人一边说一边走,不觉便来到了停放大行皇后马氏棺椁的几筵殿外。还未走进,老远就听见嚎啕的哭声传来,或有甚者是摸着眼泪向殿宇中奔去。妯娌两见眼内的qíng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一块方巾,往眼睛上一抹,瞬时,二人眼眶一红,面上即做出哀戚的神色就朝殿里匆匆行去。

  “燕王妃,周王妃到——”一个中年内侍哑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甫一入殿,就感一种肃穆之气在殿内蔓延,仪华心下一紧,不自觉头垂的更低,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周王妃行到左面殿侧跪下,方飞快地扫了一圈,见周围的王公贵戚并未对她们投以注意,不由暗自庆幸。

  却不待她稍是舒缓口气,只觉一道锐利的目光似利剑一般飞向自己,她反shexing的就抬头望去。这一望去,立时对上一双狠厉的眸子,仪华当即一怔,相视那人见她倒发了个怔,眉头一皱,唤了贴身的内侍低声耳语了几句,便撂下不再理会。

  见那人移开视线,仪华神经霎时为之一松,身上也有些不支的瘫软着,却听耳旁有人小声禀道:“王妃,王爷让您记住自个儿的身份,莫丢了体面!”一听这话,仪华饶是再反应不过来,也明白刚才那人是谁,又一想内侍传的话,一时又恼又恨,但随后倒也眼观鼻鼻观心的做孝妇跪着,未再动一下。

  就这般一跪又是一个多时辰,直待身着素服,戴乌纱帽、黑角带的文武百官,以及穿麻布大袖长衫,饰麻布制头巾的命妇们听诏来到殿外跪拜毕,殿内众人已是跪得微有歪倒的时候,才听殿门口传来小声的催促声:“快跪好,皇上来了。”

  仪华忙振作jīng神,随众人一起面朝殿外叩首,齐呼道:“恭迎皇上——”

  从远及及的恭迎声还在耳旁回响,又听纷杂的靴履之声从殿内穿过,少时,方闻一道饱含悲戚的哭音叹息道:“免礼吧。”众人闻言这才直起身子,以膝跪行地面转回身。

  一阵声响过后,仪华只觉耳畔呜呜隆隆地,委实跪得有些吃不消了,却见周围众人皆跪着纹丝不动,神qíng庄重的候着朱元璋给皇后马氏祭拜,她也只得银牙一咬,硬是坚持了下去。好在这次礼仪很短,不过一刻半钟,就有内侍唱和道:“起——”

  仪华知是祭礼毕,只需待三十二杠手前来抬起棺椁,便可起身。却不想来时的一番对话,竟一语成谶,只听殿外轰隆一声,瞬间,大雨倾盆,狂风呼呼作响。

  一时间,殿内气氛陡然一变,一股莫名的紧张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仪华不知为何,正疑惑众人的反应,就听一个洪亮的中年男子声音大发雷霆道:“岂有此理!这就是你们拟定的吉日吉时,让皇后连最后一程也走不好,你们让朕以后如何有颜面去见她!”

  “皇上(父皇)息怒!”众人急忙呼道。

  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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