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于客_花绮人【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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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如匕首,刀柄镶玉,刀身是用最平常的皮革包裹,除此之外与常见弯刀并无不同,只是较寻常刀剑要轻许多,史艳问犹疑的看着他,“这里有认识艳文的人?”
“目前为止没有,不过这种灰色地带,艳文初来乍到,很容易便成为不怀好意之人的目标,只当带着防身,有备无患吧。”
史艳文皱眉,就想将弯刀递回去,“如此,这刀还是先生带着更为合适。”
“其实我本想带的,但,”竞日孤鸣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史大君子相伴左右,还有在下出手的机会吗?”
“……”明白了。
史艳文眨眨眼,难怪今日一个护卫都没留下。
但他还是觉得要劝诫一下,毕竟世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艳文会尽力而为,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更何况艳文一介武夫——”
竞日孤鸣却没再等他说完,上前两步径自替他将刀挎在了腰上,不偏不倚正好卡住内侧的环扣,在腰上一撩而过,也不在意那人怪异的眼神,“唉,艳文何必自谦,若昔日的中原领导只是一介武夫,苗疆又怎会损兵折将乃至战神都被策反回乡了?再说……”
史艳文讪笑着退了一步,此刻方才惊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了,“再说什么?”
“再说,”竞日孤鸣压下骆驼,一翻身跨了上去,抓牢了驼鞍,轻笑道:“在下的天运总不会比前任墨家矩子更差吧?”说着便在驼铃作响中向着沙漠离去。
史艳文怔了怔,再次叹气,他实不知竞日孤鸣是哪儿来的自信。他骑上骆驼,手搭在驼峰上——反正这骆驼会自动跟着前面那匹的,不紧不慢的来到了竞日孤鸣身边,“既是隐居避世,先生定有化名吧?”
竞日孤鸣转过头,看着他湖蓝色的双眸想了想道,“漠市距此尚有两个时辰的行程,长路漫漫,艳文不妨猜上一猜,就当消磨时间吧。”
“先生不给个提示吗?”无头无尾的,叫他从何处猜得?
“我已经给了。”
史艳文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弯刀,很平常,正疑惑着,突然听见左边传来一声轻笑。史艳文略僵了一僵,一抬头果然那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qíng看着他,若有似无的带了些期待,“如何?可猜出来了吗?”
史艳文觉得沙漠温度不是一般的高,不然怎么才走的没一刻就觉得脸上烫烫的,“艳文实在猜不出来。”
“那还是先别猜了,到时自然会知道的,”竞日孤鸣想了想收回眼光,又好整以暇的建议道,“不如艳文先为自己取一个。”
这倒是早有准备,史艳文看着漫无边际的沙漠,前往苗疆这一路他本也用的化名,虽然遇见某些人的时候用处不大,“先生称我炎云即可。”
“是人宠rǔ不惊者,任天边云卷云舒,艳文恰又如此古道热肠。”竞日孤鸣喃喃的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扫过心上,“这名字很适合你,史炎云……”
炎云,那景色也十分漂亮。
史艳文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衣服,转移了话题,“先生为何让我把头发藏起来?”
竞日孤鸣挑眉,“其实你还可以将脸遮起来的。”
史艳文自认自己的面貌还是看的过去的, “为何?”
“恩……安全起见吧。”
“?”
“看杀卫玠啊。”
“……”
饶是史艳文多年风霜中奔波打拼累积出了超出常人的镇定自若也有些羞赧了,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话都能对答如流的神蛊温皇。
所以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被调戏了?
“……先生真幽默。”
“谬赞。”
……
昼伏宵行经大漠,云yīn月黑风沙恶。
大漠行走最该是日头方落温度极降之前。
竞日孤鸣却偏挑了日头正盛的时辰行动,据说是因为夜晚太冷,而他似乎也很享受烈阳灼人的感觉,速度奇慢。史艳文担忧的提醒过几次,竞日孤鸣都推说自己身体异于常人,喜光好暖,史艳文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能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智者,总不能真的因为“病弱”而被阳光给晒死了。
但这速度未免太慢,慢的连骆驼都有些急躁,或许是因为日光太刺眼,两匹骆驼都忍不住放着粗气。骆驼头小颈长,走起路来脖子就像鹅一样上下伸缩,一放粗气就忍不住高抬一下头,起伏的大,史艳文也不得不抓紧了驼鞍。
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竞日孤鸣,确实很有耐心。
倏尔风沙呼啸而过,chuī起宽大的披风,史艳文伸手压了压兜帽,下意识眯了眼睛看向前方,竞日孤鸣身形未动,仿佛骑着骆驼的苦修活佛,微仰着头迎接风沙的侵袭,兜帽被风chuī落也没在意,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史艳文又低头看了看地下,前方不深不浅的骆驼脚印连成了一条直线,往前是浩瀚无垠,往后也是平沙万里,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但这条线的方向却一直没有变过。他回头看了看,直线旁多出了另一条直线,那是史艳文座下骆驼留下的,两条直线或重合或远离,凌乱jiāo织。
但这条直线绵延不过十几米,再远就没了行迹,怪道说大漠难回头,这鬼漠的沙子似乎又比其他地方沙子流动的快些。
既已不见来时路,回头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忽而又是轻风微停,史艳文知道,这是更大的风沙即将来临,正想把兜帽往下拉一拉遮住眼睛,抬起手却又落下,抓住驼鞍稍稍用力,催促着骆驼往前急走了几步。
竞日孤鸣喜欢日光灼人的感觉,也喜欢风沙拂面的感觉,哪怕有时会被细沙刮伤皮肤也没关系,这样轻微的刺痛,总比无知无觉要舒坦许多。
也因此,本来两个时辰的路程才会被他生生拖成四个时辰,而下属虽觉不妥,却从没人敢打扰他。所以当史艳文突然替他戴上帽子时,竞日孤鸣才会一时反应不过来,眼中的惊讶就那样□□luǒ的bào露在史艳文眼前。
“……多谢”
史艳文转过头看向一边,轻轻锤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举手之劳而已,沙漠风大,先生也该小心。”
掩饰xing的动作,与他轻咳的含义差不多。
竞日孤鸣眼神闪了闪,忽带了笑意道:“却是在下轻忽了,想是平日里养尊处优已成习惯,这几日,就麻烦炎云多加照拂了。”
史艳文转过头,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竞日孤鸣还能从那双眼中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子,没有沾染一丝尘埃,很是gān净。
“这样下去没关系吗?”
“何意?”
“时间,”史艳文道,“过两个时辰便是太阳落山之时,再这样下去,还赶得上集市吗?”
“恩,”竞日孤鸣眯了眯眼睛,好整以暇:“好像是赶不上了。”
史艳文眼皮一跳。
“……先生。”
“而且方向也有所偏差。”
“先生?“
“所以我们今天就不去漠市了吧。“
“……“史艳文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无语,“先生本就不打算今天去漠市吧。”
“诶,炎云这语气可不像是疑问。”
“……”
恩……
小弟直来直往的xing子有时虽然难缠,但此刻想来却还是挺怀念的。
史艳文面不改色的微微敛眉,从善如流,“那我们现在去哪?”
“半月湾,休息一晚再说吧。”


☆、漠市(下)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边还剩下太阳的些许残余光辉,空气中寒气却骤升,一时冷的厉害,呼啸的风里不知何时带上了呜咽声,在耳边不停回dàng着,叫人心中发麻。
这是大部分沙漠暗夜降临的标志。
风里刮过的沙石凌厉非常,像是高手掷出的暗器。若没有东西遮挡,说不得就是一道道浅痕跃然于肌肤之上。
而半月湾的存在,似沙中唯一的净土,边缘的白杨绿柳将一切飞沙走石隔绝,只有猖獗的风声能够过关斩将肆nüè于小小的绿洲中,看似静谧,实则又格外喧闹。
竞日孤鸣带着史艳文踏过沙荆穿过绿丛时,不意外地看到了几匹跪卧的骆驼,有单峰驼着货物的,也有双峰配着行走鞍骥的,往里还有两三个沙huáng小帐篷。
竞日孤鸣在稍远的柳树边绑好鞍绳时,早到的商人还冲他们点头招呼,身上穿着厚厚的皮糙,沧桑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说的是苗疆偏远地区少数族名才使用的语言,史艳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能隐隐感觉到对方是在表达欢迎,便稍抬了帽檐笑笑当做回礼。
沙漠中的城市或部落大多以水而居,自然也以水而名,半月湾的名字自然与当中的月牙小湖是分不开的,而他们落脚的地方,恰巧在那月牙的尾巴尖上。
那里有个米白色的双层帐篷,旁边还放着一对捆好的枯木,是竞日孤鸣长年命人放在这儿的。
“请随意。”
掀开帘子,竞日孤鸣径自走了进去,舒服的长舒了口气,声音有些恹恹,身后是同样疲累的史艳文。
史艳文将弯刀挂在一旁,扫视了一圈。帐篷比普通商人的要大些,约莫可住六七个成年人,里面铺了好几层厚毯子,最里面还并排防着三个金丝楠木大箱子。
也是,竞日孤鸣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是准备充分的,只是这些东西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放在这里,竟也不怕人偷了去?
而且,还是很冷。
史艳文正觉奇怪,却见竞日孤鸣像是累极了一样靠着箱子坐下了,喉间上下滚动,取下兜帽坐着不动了。
渴了?
史艳文坐在一旁,看了看他因为疲倦而阖上的双眼,又看了看耷拉在一旁鼓胀的水囊,想要说些什么又怕打扰到对方,没过多久,史艳文又看见那人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松开,虽然呼吸分毫没变。
但,果然还是……睡着了吧?
这样也好。
史艳文起身,暗道一声僭越,移步到第一个大箱子面前。箱子没上锁,抬手便能打开,他也如愿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好东西——炭火,一个外方内圆的围炉,以及一整套茶具。
还好,是些有用的东西,运气不错。
他轻轻地将东西拿了出来,放的稍远,出去拿了枯枝,又用内力崔燃了炭火,随后又将随身的水囊解下来,将剩下的水都倒进了放在炭火上的茶壶中,这才将火炉轻轻的移到了竞日孤鸣身边。
好像还不够。
史艳文皱着眉看竞日孤鸣往火炉边偏了微乎其微的距离,帐篷里的寒气还未散去,这火炉一时也起不到太大作用,那人身体怕是受不了。
史艳文脸上有些无奈,又来到第二个箱子面前,一边祈祷还会有些用得上的东西一边带开了箱子,然后他再次感叹史家天运,同时又复杂的瞥了一眼睡着的某人。
“这不是有枕头和棉被嘛……”
史艳文抱起一chuáng棉被改在竞日孤鸣身上,想了想又把另一场白绒绒的shòu毛毯子又盖了上去,他的动作很轻,竞日孤鸣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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