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羽千般万般的想法在脑中回旋,突然间他愣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那个男人,沈玉,忽然眼眶中滚出一颗泪来,令羽看见它渐渐浸入商西深红色的外衣,然后消失不见。
沈玉的掉泪不仅惊了令羽,也触动了商西,他缓缓回头,抬手给他揩了眼角。再然后,沈玉整个人就靠上去了,他的唇紧紧挨着商西的唇。
这一瞬间,令羽感觉自己心里针扎似的疼,不是千刀万剐,不是鹰啄蚁啃,就是一种很细微的疼痛。没有那么明显,可是你就是不能忽略它。
令羽走开了,他没有忘记轻轻地迈步抬脚,他怎么可以打扰里面的人呢。他只是感觉,刚才沈玉的那滴泪,好像还流入了自己的心里。
咸咸的。
也涩涩的。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喜欢的人被其他人的人那么亲密地接触,再没有不甘心,有的,只是收也收不住的难过。
令羽很想去找个地方自己待会儿,可是他走遍了差不多半个重欢门,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他的栖身之所。就连一个小小的墙角,也都是挂在商西名下的,说不定,也有沈玉的一半。毕竟沈玉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呢。
怪不得商西说不喜欢沈玉,原来,喜欢根本比不上爱。
日久生qíng也是个死理,怎么可能不爱。
自己在这里根本格格不入呢,令羽自嘲地笑了笑,他甚至想到了离开。
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明月天边挂,万家灯火阑珊。若是以前,令羽定然会坐不住,跑去和别人一起放烟花玩儿,身边的人总是无奈地看着他,摇头又摇头,可眼底还是含着笑意的。
令羽疯够了就跑去睡觉,也有姑娘粘着上去,令羽总是重重将门关上,丝毫不留qíng面。唯一一次没有推开姑娘,是在令羽初知人事时,那次是莘娆来。
两个人平时玩熟了也没有多余的困囧,莘娆比令羽懂得多些,全程都是莘娆一直在主动。而令羽却像个小娘们似的,低着头红着脸。
其实莘娆和琅华一样,都是和令羽一起长大的。随着年龄渐长,令羽总要学会这些事qíng。大人们就想,与其让不熟识的姑娘来,不如就随了青梅竹马。
不过,莘娆和琅华可从来不承认是他的青梅竹马呢,令羽想到这里,鼻子又酸了酸。若是他回去,莘娆和琅华肯定会数落他一顿,不过也只是一会的功夫,然后就又像以前那样不求回报地对他好了。
对,离开这里,回去找真正对他好的人。
可是令羽还没有走上三步,就再也迈不动脚了。
他是知道自己的心的,他的确爱上了商西,不管商西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都是爱商西的。如果要他真的就这么走了,他想,他的心里一定是不甘心的吧。
他也只是在怀疑,因为商西对沈玉的态度不明了。可是商西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一点不知道。光凭主观臆想,令羽还说服不了自己走。
令羽还是决定自己去问清楚。
“令羽公子,门主找您过去。”一个弟子突然出现在令羽的面前。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啊,那他跟沈玉还是没做成什么其他的吗?令羽脑中刚掠过这个想法,然后就差点给自己跪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会乱想,他来不及理清自己如同乱麻的心绪,便跟着那弟子去见商西。
第16章:嗔痴爱恨
第十六章。
商西在销魂殿里。那弟子把令羽领到门前,便知趣地退下了。
令羽看看门上的锁扣,又看看旁边紧闭着门的合欢殿,眉目一敛,便推门进去。
那人站在正中央,背对着门口,看来确实是在等令羽。令羽慢慢走过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说你刚才去散步,可还散得舒心?”商西转过身来,深沉的眉眼里包含着许多令羽看不懂的qíng绪。“再怎么舒心总是没有商门主舒心的。”不知何时,令羽也学会了这样的冷嘲热讽。
商西的眉轻轻皱了皱,他听得懂令羽在说些什么,他从沈玉那里出来,便看见了遍布在窗户纸上的那么多的窟窿,不是令羽还会有谁。想来他都看见了,所以才会这个样子。商西想想,又笑了,“你是在吃醋吗?”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话,令羽定然会恼怒,可是现在他心中只有无尽的苦涩,他抬头,看见商西含着笑意的眼睛,说出口的话还是没有变,“你自己说清楚,若是你喜欢别的人,我可以离开,但是我断然做不到看着你和其他的人如何如何。”
什么娥皇女英,二女共侍一夫就算了,可他是男人,怎么可以那么憋屈。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女人,他也忍不了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两个人的事qíng,为什么要cha其他的人进来,有他就没有沈玉,有沈玉,他就离开。
令羽这次来是要商西的答案的,可是商西却久久未开口,令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若是商西选择的是沈玉……
“我不是说过么,沈玉和我没有关系。”商西低低叹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也不再看令羽。
“可是我看到你们……”令羽跟着过去,又说不下去,商西修长的手指突然弯曲,骨节发出“咔”的一声。令羽看着看着,心里的酸涩又涌起来,他明显感受到,商西不想谈这件事,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商西越是这样,令羽就越不安。空气中的温度下降了好多,商西冷冷清清的眼神让令羽格外受伤,他退后一步,道“我还是先出去算了。”
一直到令羽走出去,把门关上,商西都没有出声叫他。寂静的回廊,灰暗的天幕,令羽的心qíng糟糕到了极点。
最后令羽还是没走,到了饭点还被商意拉去准时上桌,对面三个护法没有什么表qíng,就林瑾瑜还半开玩笑地道,“意儿,你爹爹今天好像不饿呢。”
商意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沈玉已经去叫了。”小孩子早就饿了,只是商西没来,她就一直忍着。
令羽的眉眼更加低垂了些,商西的确还没来,甚至一整个下午都没见他从房间里出来过。难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么,为了令羽问他的话而生气。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该生气的是自己好吗?令羽心中一股火气冒出来,明明是商西食言在先,和沈玉纠缠不清的也是他,现在竟然还生气,连饭也不出来吃。
“沈玉,爹爹没来么?”商意略有些失望的声音响起,令羽抬起头去,正看到yīn沉着脸走过来的沈玉。
他已经不是面对商西时的那个样子,俊秀的脸庞因那颗殷红色的泪痣显得有些yīn柔。对于令羽看过去的目光,他皱眉,却只做不知,疲惫地朝商意笑了笑,“你爹爹说他不想吃。”
“哦。”商意点点头,接过边上沉蓝递过来的饭碗,“那我们吃吧。”
令羽心神有些恍恍惚惚,这般尴尬,商西竟连见都不想见他了。也该死心了吧,他打定主意。今晚一过,天亮就走。
“令羽你怎么了,你和爹爹一样都不想吃吗?”看到令羽久久没动筷子,商意好心地凑过来,软软糯糯的声音有温暖人心的效果。
令羽勉qiáng扯出一个笑来,拿筷子给商意夹了菜,“意儿快吃。”商意半信半疑地扁扁嘴,又转头问沈玉,“沈玉,他们怎么了?”
沈玉也给她夹一筷子菜,“吃饭!”
商意抿着唇,有些不开心,可是沈玉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林瑾瑜给她悄悄使了个俏皮的眼色,她才乖乖低头吃饭了。
令羽端起碗的那一刻,方才看到沈玉投过来的眼神,隐隐生厌。
晚间白敛领了令羽去房间,名字叫“云雨殿”,巫山云雨,果然是商西的风格。
“这间房是门主早先让人给令羽公子备下的,以后你就住这里吧。”白敛给令羽推开门。
还说什么以后呢,令羽拒绝了住进去,他摇摇头,“还是就带我去普通的客房算了。”
“可是这是门主吩咐过的……”白敛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好吧,我带你去。”
一直到睡在chuáng上,令羽的心中还是反反复复萦绕着商西。
那个人的名字,像一颗冒芽的种子一样,在他的心上扎了根,狠狠地纠缠着他的筋脉,让他动弹不得。其实令羽也很想试试撕心裂肺的感觉,可惜,明天就要离开了。只要将这一页翻过去,他还是那个潇洒自如的令羽公子,不是吗。
令羽想,今天晚上他大概是彻夜无眠的。
可是未圆的月挂在天幕,清冷的月光顺着窗户洒进来,令羽躺在chuáng上,静静地看着,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睡意,他拉上被子,闭了眼睛。
但是今夜注定不平静,令羽才刚刚睡熟了点,突然听见门轻轻开了。
再然后,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就被另外一只手握住,动作很轻柔,也仅限于摸手。令羽几乎听得见自己胸腔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却没有动作,继续装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谁说话。令羽闭着眼睛,也不敢睁眼,紧张得手心出汗。
忽然那只手抽开了,温热的感觉也很快消失,令羽手心空落落的,心中一阵慌乱,难道他走了?
急促地睁开眼,却是深沉的红色占据了眼前,鲜衣灼灼的商西眉目清透,就那样看着令羽,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睁眼看一样。
一瞬间的失语,令羽找不到话来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塞入了什么东西,商西不是生气了吗,他现在跑来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久久凝望,最后还是商西上前一步,声音里有些发颤,“阿羽,你不要走。”
不行了不行了,心软了,还软得一塌糊涂,令羽紧紧拧着chuáng单,自bào自弃地想。
第17章:笑不知痛
第十七章。
下一秒,商西的唇就压了下来,辗转变成一个轻柔的吻,温软的触感,淡淡的味道。是酒。
“你又喝酒了?”令羽有些微微的不悦,虽然说男人喝酒是常事,可是总这么喝,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商西抬起身子,离开了令羽,坐在chuáng沿上,舌头伸出来舔舔嘴角,“谁让你不相信我的。”令羽气结,这还傲娇上了,“本来就是你自己不清不楚,难道还怪得到我身上么?”
令羽从chuáng上爬起来,并排坐在商西旁边,月光也在偷偷打量着。
“沈玉和我认识已经有十年了。”商西这次没再回避,一一将往事说了出来。
商西的过去,也就意味着重欢门的过去。商西从哪里来,重欢门又是为何而建立。这些,令羽以为商西都会说,可惜,商西全都含糊着,只是关于沈玉,才说得详细了些。
商西从小在一个门派里长大,倔qiáng的xing子让他不受欢迎,他也不屑于去讨好别人,所以一直孤独寂寞,独行特立。
沈玉是门派里收养的孤儿,初遇商西的时候,他才八岁。所有人疏远商西的时候,他却主动靠近,不管商西如何抗拒他的友好,他也不离不弃,不说后悔。和所有心里一片白雪皑皑的孩子一样,对于那个时候的商西来说,沈玉的主动,在他的心里投下了一束阳光。
两个人一起练武,一起吃苦,到长成时,都是玉树临风的男儿。只可惜,当商西察觉沈玉对他那不太正常的感qíng时,已经晚了。
后来商西与门派决裂,出来自立门派的时候,沈玉也跟了出来。相伴十年,朝夕相处,沈玉对他的感qíng越来越深,可是商西对他没有爱,只是拒绝的话,却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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