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写意浑不在意的靠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同样无视屋里已呈白热化的激烈大讨论,开始神游天外。
有反响,演员才会卖力。那群人口gān舌燥折腾好一会,发现至亲王竟然一点反应都欠奉送,渐渐也都诧异的住了口,齐齐看向顾写意。
顾写意一向讲究吃穿,当下着一套看似简单的实则出自名家之手的紫金锦袍,脖子、手腕、腰肢间绣了圈上等雪色狐皮。正在神游的顾写意,神色慵懒漠然,临靠的炉火欢快的跳跃着,火光映亮了他白玉似的俊颜,染上一抹瑰丽。虽不着意,却显出一派雍容气质,说不出的标致。
眼见顾写意连眼都要合上准备睡一觉了,有人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唤道:"至亲王,至亲王……"
"啊?"顾写意这才回神,照旧懒洋洋的样儿,缓缓开口问道:"都说完了?"
众人心中嗤笑,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回至亲王话,都说完了,就等您的意见了。"
"哦。"顾写意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怀前手脚利索往每个大臣手里塞了本册子。
"一切照这上面的办。"顾写意掸掸衣角,道:"散会。"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里众人先是静默几秒,待顾写意的身影完全消失时,才轰然炸开了锅!
愤然声讨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冷嘲热讽者亦有之。但这一切不过是明面上装出来,大家边扮演自己的角色,边打量别人的反应,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看似漫不经心的飞快翻看那本的折子,看了没几眼少有不变色的。相互jiāo换个眼神,匆匆离去。
照说,至亲王顾写意如此嚣张不留余地的做法早该引起一片讨伐声,可事qíng恰恰相反,各派势力不但没有群起围攻,反倒十分配合,事qíng进展顺利。
数日后,工部侍郎周自修在请客,叫上了七八个谈的来,年龄相仿的官员朋友在自家吃席。几杯酒下肚,气氛烘托起来,平日里不好提及的话题此刻便好说了。
周自修一沾酒就脸红,实际上心里倍清醒,大着舌头问一旁冷面冷xing的俞阳:"只要沾上至亲王的事qíng就不能按常例去判断,你说对不对?"
俞阳事实上就是暗夜里的莫愚,闻言挑挑眉头,没出声。
同朝为官的翰林院侍读学士闵新远晃晃手中酒杯,漠不关心道:"踏踏实实当咱们自己的差,全心全意为大雍做事,管他各党派间纷争如何!"
"话不能这么说。"都司戴乙申当即反驳:"要知道,这种事上站错了队可是要株连九族的!"转脸看向俞阳,语气诚恳道:"俞老弟惊才绝艳,少有的明白通透人,不象我这只懂打打杀杀的大老粗。连二皇子直郡王都对你另眼相看,今日也没外人,你若是知道些内幕多少透露些,哥哥在此先谢过了!"
俞阳清浅的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戴兄严重了。"扫了眼一桌人,顿了下接着道:"说到底,所有不合常理的反应都源于那本写着详尽方案的折子。"
"折子?"
"对,那本折子。"俞阳的声音不冷不热:"各位觉得赈灾是件容易事么?"
"当然不是。"周自修忙接口:"先不论另人头疼的琐碎方案,单是协调各地官员,监督物资发放就够受的了!"
"正是如此。"俞阳道:"象这样大规模的赈灾,不光需要熟知地理的人规划运送路线,还要计算沿路从各地调取多少币帛。救荒有赈济、赈粜、赈贷三者,名既不同,用各有体。极贫民便赈米,次贫民便赈钱,稍贫民便赈贷。这就需要准确知晓不同地区真实受灾qíng况与灾民数量。每次灾荒过后,大批灾民流离失所,农耕严重荒废。为了改变这种局面还需要实行灾后给复、给田等救助,以帮助灾民安定生活重建家园,不再流徙。这还只说了大面上的事qíng,真正实施起来还有数不清的工作。"
戴乙申武人出身,听得只犯晕,qiáng自耐着xing子问道:"确实很麻烦,但这和至亲王的折子有什么关联?"
俞阳清亮的眸子扫过来,道:"完美。这是所有看过折子的人的第一反应!无论哪一处细节,都完美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一个人,即使他再怎么聪慧再怎么有才华,也不可能样样jīng通,算无遗漏。"
在座的人猛然间明白了其中奥妙,初冬时节竟汗透衣衫。
"俗话说学得文章与武艺,卖于帝王家。身为男儿自然希望自己能名留千古,光耀门楣。可以说,参与那本折子编写的人,才担的起惊才绝艳四字。若以真姓名入仕为官,显身当世,成就不可限量。"俞阳清淡的声音回dàng空中,敲在每一个听众的心上:"可就是这样一群奇才,他们不求名利,将毕生所学奉献给至亲王,心甘qíng愿躲在他背后,被掩盖住所有光芒。"
后面一句没有说,也不必说了。有忠仆如此,再加谋略无双的主上,还愁何事不成?!
酒宴完毕,俞阳醉成了烂泥,被人扶着上了回府邸的轿子。行出老远,俞阳慢慢睁开澄澈的双眼,攥紧的拳头压在胸口,溢出一声呼唤。
公子。
至亲王顾写意极为漂亮的完成了赈灾济贫的差使,对各地官员如臂使指,灵活调动所有资源,其高超的政治才华由此可见一斑。
朝中大臣们在阿谀赞美的同时也清醒的意识到一件事。
至亲王真如他表现的那样软弱可欺么?!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先不论韩家百年大族的根基之深,人脉之广,单说此番顾写意隐晦表现出的势力足让人匝舌。
雍慧皇帝自上次险死还生后xingqíng大变,不但纵qíng声色,还盲目追求灵丹妙药,长生不老之术。然,只要是头脑清醒的人都明白,这反倒是命不长矣的表现。慧帝究竟还能再活几年,谁也说不准。也因此凸显出下届皇位归属问题。
另一方面,一直打着太子党旗号的三皇子顾天赐似乎也按耐不住,频频作出出格的事。其意图路人皆知。再加一个深不可测的至亲王顾写意。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局势已然开始渐渐分崩离析。政治上站错队是比死还可怕的事qíng,许多人畏缩了,盘步不前了。他们观望着,揣测着,不敢得罪一个也不敢轻易对某个皇子示好。
结局会变成什么样的呢?
写意风流 正文 第44章
章节字数:4038 更新时间:07-06-19 09:32
当下人通报说纪元在客厅等我时,恍然醒觉,与他又是数月未见。
端坐在客厅椅子上的纪元与以往大不一样,衣着光鲜,风度翩翩,打扮考究,人显得gān练稳重。眼前的纪元褪去了少年时代的青涩,摇身变为成熟的男人。再不是那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率xing张扬的少年。再不是那个嬉笑怒骂,小波皮似的家伙。
纪元……
"好久不见。"纪元起身问好,笑容温文儒雅。我立在门口楞了片刻,才一撩衣摆迈进屋。
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我俩沉默以对。茶盏散发出的热气飘飘袅袅,模糊了视线。
"今天过来是有事和你商量。"纪元沉稳的声线象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dàng漾开来。"我知道你的眼线遍布大雍,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以你的脾xing,如今定会派手下潜入我们筹建的拜天会。写意,这次别管我的事。"
捏着茶盏的手加大了力气,我垂下眼,默不出声,心中冷笑。一帮子脑袋进水的书生凑一块,正事不gān,整天价标榜应不屈一格将人才,鼓chuī并赞扬前朝禅让制度。最可气的是大有要走邪教愚民路子的征兆。前段日子又弄了个联名上书,要求减轻税负。还是我利用权利硬压下来才没捅到皇帝那。老三那顶灵的狗鼻子闻着味,又开始不安分,派出手下心腹接近拜天会的头头脑脑们,只不定要弄出些什么事。要是放任你闹到最后,老子就等着收尸吧!真要演变成那样,还不如我先直接掐死你,死在我手上也好过被别人千刀万剐!
"要说的就这么多,不出意外我可能不会再来了。"纪元神色有些茫然的透过窗子望向远处,外面鸟鸣啾啾,chūn意盎然。
我闻言猛然抬起眼,yīn沉的盯着他。
纪元收回目光,又变的儒雅沉稳,淡淡笑了笑:"我会尽量招收各位王爷的门人部署……惟独不想见到你至亲王的。"
刚想发怒,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想,难以置信的瞪着他道:"纪元……你……"
纪元走到门口,脚下一顿,侧过脸笑问道:"写意,你说咱们俩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仿佛就是初见时的痞坏笑容,只是眼睛再不复当年如水清澈,暮霭沉沉。
我闲适的靠在椅背上,笃定道:"结局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
纪元抿住唇角,摇头轻笑,转身大步离去。
清瘦挺拔的背影,纪元走的很坚决,没有丝毫回头张望的意思。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追逐我的背影,目送我一次次的远离。这次,换我。
暗中唆使双胞胎指使部署"吃国库"一事在两年后的今天显现出成效。这等好事只要有人开了头,后面自然大批人跟风挺进。别管哪门哪派的,少有不借国库银两的官员。基本上是有本事借的出来就没打算还回去。
接着又到了选妃的日子,别看雍慧老儿年纪一把,妃子选的却是各顶个的年轻漂亮,嫩葱似的仿佛能掐出水来。若论玩乐的新点子和品位,我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当下发挥上世遗留的特长,投雍慧之所好,极尽奢华,大肆花消。哄的老皇帝眉开眼笑,国库却是一天扁过一天。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短短时日大雍已是处处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我沉浸在这物yù横流的cháo海中,看似醉生梦死,实则冷然等待。
当收到赫连书信,确认他已准备微服进入雍京时,我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我不想为我的行为找任何借口,预想着因日后的计划可能会导致的种种后果,失眠症随之加重。睁着眼睛到天亮成了常事,完后第二天早起用冷水沐浴后忙活一天。
身体不断发出疲累信号,可思维却异常清晰。怀前为此急的团团转,想尽一切办法只要能让我休息好。
我笑着告诉他,现在还不是爷死的时候,用不着担心。
怀前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下来,说奴才没用。
我笑骂,眼泪给爷存好了,真等我死的那天哭不出来可怎么办?
怀前收起眼泪,平静却坚定道,不论到哪奴才也要陪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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