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她想的却不是恭成王世子,而是曾见过两面的赵国公。去岁古chuī台上,白衣飘飘的抚琴男子,看上去的确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呢也难怪……
她还在出神,就听“啊”的一声。愕然回神,看着林华清在眼前放大的鬼脸,不由大笑出声。笑过后,她的心仿佛是被什么胀满,只觉得带着异样的满足……
应承了于清琼会去赴宴。自然就不能去送大哥离京。其实,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是不愿去送别的。虽然和大哥没有多深的感qíng,可是若看到曾经显赫一时的兄长此刻落魄的模样,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不自 在吧?更何况,这一别,大概此生再无相见之日。饶是她已经厌了悲chūn伤秋之事,可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要叹息。
因是待罪之身,大哥仍囚在大理寺中。于清瑶没有亲自去探视,只是求了林华清派人去送上仪礼,也算是全了兄妹之义。
她只以为林华清会打发小子去的,可第二日林华清回来,才知竟是他亲自去的。
“总是一场郎舅,我去送别也是应该的。”林华清笑得温善,又说仪礼多加了一倍。
于清瑶默默听着,却没有说话。
林华清这个时候见大哥,真只是替她全兄妹之义?还是另有他qíng?不是没有在心中疑惑过,可是,到底是为的什么,她又何必去较真呢?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来得更好。
五月初四,于清瑶一早去给赵氏请了安,用了早点,就带了雪儿和锦屏往恭成王府。虽然她并不想让锦屏和于清琼打照面,可是雪儿到底处事不稳,没有锦屏在旁照应。她倒是有些担忧这次的所谓小宴,会不会轻松。
前世里,她就不喜欢这些宴会。只是那时候往来的还只是商人妇,就是不喜欢,也好应对些。可现在,要见的都是京中名媛贵妇,哪个后头不站着靠山?她若是行差踏错,只怕还是一如从前,被那些千金小姐笑话糙包了。
从前,被笑也就被笑了,本来她也无意出风头。可是现在,她不希望再被人笑。至少,不想被人笑:林公子怎么竟娶了这么个糙包……
她不知道,怎么就会有那样的想法。可是当这个想法浮上心头,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是隐隐有些泛着甜蜜。
为另一个人而活,是件很累的事。可是有时候,那样的负担却也是甜蜜的。好似人生终于有了目标,有了让人振奋向前的力量……
马车驶过大门,绕过影壁,在一座小院里停下。下车换骡车时,恰好院中另有一拔女客换乘。一眼瞥去,却是不识得。看衣着,虽然光鲜,但称不上多么富贵。想来,该是某家京官的家眷。
于清瑶生xing不喜与陌生人搭话,也就不曾上前。只是远远地点头微笑,算是招呼。这头雪儿和锦屏刚扶了她坐上骡车,她就听到那对看似母女的女客在笑问:“那是哪家的贵人?看起来是熟客啊?”
又窃窃私语:“刚才你可瞧见李夫人?就是国公府的那位如夫人说起来,这位如夫人还真是……不管什么地方有宴,都要到场的呢”
听到这儿,于清瑶心中一动。有些奇怪于清琼竟然也请了李夫人。不过,那倒也不关她的事,事不关己,还是莫要理会的好。
乘着骡车,直入二门,迎出来的却是采薇。
“二小姐,”采薇只叫了一声,就似乎知道叫错了,忙又改口叫“林太太”。叫完,就笑起来,笑得一派温婉,又格外的亲近。
于清瑶笑睨着采薇。看她虽穿得不甚华美,可衣料什么的却都是好的,头上戴着的珠钗,拇指大的珠子,很是jīng美。显然这个被世子收入房的丫鬟,现在是过得不错。尤其是看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小丫鬟一派顺从,显然采薇是真的很受于清琼重用。
看出这一点,于清瑶就更客气三分,很给采薇面子。她客气,采薇却更恭顺五分,陪着于清瑶一路走进园子,园中有那还未入席的贵妇瞧见,便不免多看于清瑶几眼。
“我家世子妃原本只是想请几位旧日姐妹水上聚的,只不知是哪个泄了风声,竟有几分夫人不请自来……”采薇低声说着,又笑道:“来的人多了,湖中小亭便不够宽敞。所以临时改了园中的花厅宴客。”顿了顿,她又道:“恭平王世子妃也来了。奴婢听说,林太太与恭平王世子妃也是jiāo好的呢……”
听似无意的话,却让于清瑶不由心中微动。
张婉莹也来了?这个时候,她来赴宴,是纯粹只是闺蜜旧qíng?还是……
摇了摇头,于清瑶决定一会就是见了张婉莹,也只装傻。她们那些聪明人的游戏,她这个愚笨的还不要去猜的好。
只是,所谓不请自来的,大概只是那些想依附王府的京官家眷罢了。若于清琼真只是想姐妹聚一聚,倒真是不会请她们。可……
“姐姐请的客人都到了?乔家姐姐……不是,是许家大*奶可是已经到了?”于清瑶轻描淡写地问着,看似无心,可瞥过采薇为之一紧的神qíng,她心里也就有了分数。
那许家大*奶未出嫁时,与于清琼最是要好。可偏偏嫁的夫家许大学士家却是最重清誉的儒林大家。现在她人未到,分明就是碍着于家的事,不好在这个时候赴宴。想来,也是有人同她一般吧?那些不请自来的,却正好是添补了空档。既是请宴,怎么着,也要看起来热闹才好呢
这样想着,于清瑶也不再多说别的。随着采薇一路走进花厅。才一进去,就先听到奉承之声。也不知是哪家的女眷,生得一张巧嘴,竟是奉承完于清琼又奉承张婉莹,把两位世子妃都奉承了个遍。
心中好笑,于清瑶笑着走进厅中,还未看清那人是谁。已听到有人笑道:“路夫人还真是生得一张巧嘴,比那鹦哥儿还能说,这一说话,倒让满屋子人都听得忘了神……”
这熟悉的声音一听到,于清瑶不由就笑了。听这声音,分明就是许苹苹。没想到,嫁了人,居然也是这样伶牙俐齿。
目光转去,果然看到嘴角翘起,面带嘲笑的许苹苹。那个被她挖苦的年轻妇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立在场中。
还是张婉莹笑着解围:“路夫人莫要理她,这苹苹,未嫁人之前就是一张利嘴,这嫁了人,竟也是这样。也不知她家夫君怎么受得了……”
说着话,她的目光一转,忽然就笑起来:“清瑶到了?快快进来。许久不见,我甚是想你。”
张婉莹这一开口,厅中众中不由都转目看来。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目光灼灼,倒是全盯在于清瑶身上。
虽不喜,于清瑶却仍温然浅笑:“我还未进门,已先听到苹苹的说话声,我只怕扰了她的兴致,挨她骂呢”
她这样一说,许苹苹却是立刻笑起来:“快进来,我什么时候骂过你?又不是陈灵儿那坏丫头”
虽说从前jiāoqíng并不深厚,可到底是旧识。虽说不过半年多未见,可这时一见,已非云英未嫁的闺中女子。心中不免感慨,却又觉格外亲近。
只是许苹苹这句话说出来,厅中骤然静了下来。她怔了怔,便也知道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
第七十六章 暗cháo汹涌冷眼观cháo
花厅之中,突然静了下来。所有的人在瞥过许苹苹之后,有意无意地都把目光投向于清琼。哪怕是那些刻意来讨好的京官家眷,也遮遮掩掩地偷瞄于清琼。
花厅中,怪异的沉寂,就连一向善于调节气氛,排解尴尬的张婉莹,都似忽然哑了嗓子,没有声息,竟是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就在一片沉默中,于清琼突然间笑起来。
“可惜了,如果再早个几日,灵儿妹妹还好来赴宴。现在却是不便……苹苹妹妹也不用婉惜,只要再过些日子,等灵儿妹妹过了门。咱们姐妹就可以一起玩耍了……”
转过头去,她看着张婉莹,笑道:“好妹妹,我记得你是最喜画画的。灵儿也是,我记得她是擅花鸟,到时候,咱们几个却要好好聚聚,说不得要联手一起好好绘一幅画了。”
张婉莹闻言,立刻就笑了起来。拉着于清琼的手,柔声道:“嫂子有这样的兴致,我便是再不济,也要献丑一二了。”
两人目光相对,同样温然而笑,一派和谐。众人看着,也不均而同一起笑了起来。原本还显难得的气氛立刻缓和起来。
于清瑶在旁冷眼看着,虽然也是跟着一起笑,可是笑容却带出一丝嘲弄。
一个叫妹妹,一个却叫嫂子,听来不过是不经意间的称呼,可这称呼若是细想起来,却是大为有趣。于清琼叫张婉莹妹妹,分明是以旧qíng动人心。而张婉莹只叫嫂子,却分明是在提醒于清琼,她此时此刻的身份。
就算是从前的张婉莹不过是小小三品官的女儿,可现在却是堂堂世子妃,和于清琼相比,一样的身份、地位。甚至,因为于家近来的失势,恐怕在许多人心中,这位新晋的恭平王世子妃反倒更清贵几分。
看着一脸笑意,如今越发显得端庄雍容的张婉莹,于清瑶不由暗暗勾起嘴角。
张婉莹比她早嫁一月。之前她还听闻张婉莹自嫁入恭平王府后,很得王妃的欢心。而且,那位世子,也是对这位新婚妻子甚是爱重。
甚至还不知从哪里传出那样的传言,说是张婉莹幼年时,就曾有相士为她相面,言说这位世子妃乃是大富大贵之相。日后旺夫宜子,贵不可言。
一个女子,最尊贵的,还能是什么?虽然没有人明说过,可是在听过那样的传言后,若是有心的,想来就真要细琢磨了。
因着刚才说错了话,许苹苹脸上神qíng便有些讪讪的。这会儿眼见气氛又热络起来,她就松了口气。近前一步,拉了于清瑶的手,笑道:“许久未见,乍一见才知原来我竟是想你的……”
于清瑶笑笑,却并不把许苹苹的话当真。从前又非亲如姐妹的闺蜜,哪里会真的那样想呢?说是想,也不过是因为嫁人之后,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更怀念旧人、旧qíng罢了。
不过,许苹苹说想她,倒也可能未必是假。许苹苹虽xing子有时bào躁骄狂,可是xingqíng却真,平时倒真是有一句说一句,不爱诳人说些虚话的。
只是,被许苹苹这样挽着手臂,说着甜蜜话,她倒不由生出些怪异的感觉。她还记得,去年古chuī台上,许苹苹为了林华清,和叶吟霜大打出手。可如今,看她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分明就是早就已经对过去的萌动彻底忘却。想来,她嫁的那个夫君,是真的对她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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