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什么太医?你见哪家子弟因罪受刑,还要请太医来看的?何况,这次受刑的又不只他一个”勇义侯顿了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林阔海,淡淡道:“这次的事qíng闹得大了就是昨个儿,也有好几个臭小子被家中长辈打得皮开ròu绽的……阔海,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先打你四弟一顿?若是我昨个打断了他的腿,或是打得他下不了chuáng了,那今天这顿板子他大概也就不会吃了……”
林阔海眨了眨眼,嗫嚅了半晌,才道:“父亲总是不忍的吧”
冷冷地看着林阔海,勇义侯皱起眉,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负着手慢慢走开。
林阔海挠了挠头,也知自己的回答并没有让父亲满意。虽然也觉沮丧,却还是跟了上去。
没有回头看他,勇义侯慢慢地走在前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问道:“老四媳妇是谁先来通知了她?冷静沉着,想得也算周全,倒是个经得大事的人。”
“四弟妹是个能gān的,人也很好……”林阔海顺着勇义侯的话,赞了一句,倒是全心全意的。可是勇义侯回眸,看他的眼神却越发深沉。
且不说林阔海的无心之语,让勇义侯对长子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想法。只说二门那头,于清瑶紧跟着藤屉子旁,在雨雾里,看着林华清好似晕过去一样伏在藤屉子上,只恨不得伸手去握着林华清的手,给他力量。
只是这样的qíng形,她不能不顾着自己肚里的那个,也只得慢慢跟在身后。才走到二门上,就看到撑着伞匆匆而来的晴好。
看到于清瑶一行人,晴好也吃了一惊,“四太太,这是怎么了?四爷这是……”
没有心思答她,于清瑶只是点了点头,就直接擦着晴好的身体,穿了过去。晴好抿着唇,想了想,匆匆回头叮嘱跟在身后的小丫头,“你回去回复夫人,就说四爷受了伤回来。看起来伤得不惊……”
“我去回话?”小丫头眨巴着眼,迟疑着:“晴好姐姐,那你……”
“我自然是先去兰院的,总要看看四爷到底伤得如何吧!”晴好嗔怪地瞥了眼小丫头,径直转身跟上去。“四太太,你可要小心些,现在您可是双身子的人……”
听到身后的声音,于清瑶却没有回头。虽然林华清一直伏在藤屉子上,没有回头,可是于清瑶的目光却一直都没有离了他。哪怕被伞遮挡得有些看不清楚。
一路赶回兰院,身上已经湿了大半,来不及顾着自己,于清瑶亲自拿了替换衣服过来,手才碰到林华清,他已经醒了过来。
看清是于清瑶,他不由皱眉,“别管我,先去换衣服……清瑶,别让我担心……”
无言哽咽,于清瑶一时还不肯松手。还是跟进来的晴好在旁劝道:“四太太,您不要让四爷担心……”她才松开手,慢慢退开,把手里的衣服jiāo到了五儿手上。
“锦屏姐姐,先扶了四太太去换衣服吧!这里我照看着就是……”
于清瑶抬眼看了眼晴好,没有再说话,慢慢转过身,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林华清。对上他微笑的眼眸,才转身安心离开。
转去厢房里换了衣服回来,林华清已经换了衣服,被抬到chuáng上。早就被请过来的陈大夫正站在chuáng前,俯下身检查林华清的伤。
“看来行刑的人,该是手下留qíng了的,没伤筋动骨,已经很是幸运了……”淡淡说着,陈大夫打开药箱,把手里的药瓶递给站在后面的晴好,“敷了药,就不要穿裤子了,就这么盖着被就是……这几天,都不要下chuáng活动。还有,一会儿我开几贴药,虽然没有内伤,可受了这样的伤,少不得要发热,还是先喝几贴药来得妥当……”
“是,多谢大夫了。我们四爷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还要大夫多费费心,让他才受些苦……”晴好笑着言说,可是人却没有往前凑,而是把手里的药转到了五儿手上,“先给四爷上药吧!”
五儿一愣,眨了下眼,迟疑了下才往前走去。
于清瑶目光微闪,忍不住一声轻咳。五儿一慌,手里的药瓶几乎没有滚落在地。于清瑶也不看她,走上前,笑着对那陈大夫施了一礼,又坐在chuáng沿上。
不知是疼得狠了,还是怎么的,林华清这会儿闭着眼,好似已经晕睡了过去一般。额上一层细细的冷汗,连眉毛也是皱着的。
看得心痛,于清瑶抽了帕子,先擦了擦林华清额上的汗,才向五儿伸手要过那瓶药。“你们都先下去吧!四爷这里我照顾就是。”
晴好笑着应了声,低声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想来夫人也定是着急得很了。”
五儿和锦屏,也忙跟在晴好后面出了去。就连那陈大夫也提了药箱,连走边和锦屏道:“还劳姑娘拿了纸笔,我来开了方子……”
没有去理会外间说着话的众人,于清瑶看着林华清的脸,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默不作声地去掀搭在林华清下身的被子。才掀开被,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滚了下来。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着林华清皮开ròu绽,哪怕是清洗过却仍显狰狞可怖的臀ròu,她的心忍不住发颤。
转过头去,她看着外头沉下来的天色,仰起头,抹去了泪,又回过身来,俯下身去,小心地用棉棒粘着药轻轻地涂在伤处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言亦言何须理
“啊……”低声呻吟出声,林华清睁开眼,在昏然的光线下,拥着身下的锦被,有刹那的恍惚。
“清瑶……”突然惊醒般,他猛地扭头,看清伏在chuáng边的人,才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头枕在chuáng边,眉仍微微皱着的于清瑶,他立刻又皱起眉头。
以手撑着chuáng板,他想要爬起身,可才动了一下,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华清……”于清瑶惊醒,握住林华清的手,她嗔道:“大夫说了,你不能起身的,这几天都要这样伏在chuáng上睡……虽然辛苦些,可是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华清已经打断她:“大夫也说了,让你这样趴在chuáng边睡?”林华清挑起眉,虽然形容láng狈,可是却别有一番气势,竟比平日的风流倜傥之貌更惹人眼目。
“清瑶,你是不是想让我就是晕都晕得不安心?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
明明是那样正经的表qíng,可是说出的却是这样婆**话。于清瑶睨着他,忍不住笑起来:“是我错,你莫要生气。其实,我也不是要整夜趴在这儿的。你看,我不是叫丫头们搬了软榻过来吗?”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一边放了张软榻。林华清的面色稍霁。在于清瑶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只是这样坐在chuáng边,不舍得离开罢了……”时,林华清的脸上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是虽然笑着,他却仍然责备道:“下次不可这样,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和宝宝想,要是你有什么事,那我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于清瑶笑笑,也不说话,在林华清拉她时,顺势坐在chuáng边。“想吃些什么?我叫丫头们熬了清粥,就在红泥炉上坐着,现在去盛一碗给你吃。”
林华清笑着摇摇头,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父亲来过吗?”
于清瑶摇头,想了想,又道:“雨一直没停,想来大概雨停了父亲和母亲就会过来看你的。”说这话时,她小心地看着林华清。
虽然在她心里,觉得林华清大概会和她一样,对勇义侯和赵氏到底会不会来探望,并没有太大的期望。可是,她仍忍不住说了听似安慰的言语。或许,是因为之前晴好又赶过来送参汤时,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让她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吧?
少年时,她曾无比渴望的关爱,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期盼,可是到底一想起来,心里仍会带着淡淡的怅然。
于清瑶说话的小心翼翼,林华清却全未在意。他歪了歪头,又问:“他没说什么?”
“没有……”于清瑶想想,她之前一心记挂着林华清,竟是根本就未曾给勇义侯说话的机会。
林华清低应了一声,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手指却不知不觉间缠绕着于清瑶的手指。于清瑶静静地看着他的手,嘴角微微地翘起。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很大,虽然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手却像武人一样粗大,和她的手纠缠在一起,一大一小,却有别样的和谐感。
“清瑶,”
在林华清的低唤声里,于清瑶低低应了声。抬起头,眸光似水,轻柔明亮,让正要说话的林华清不由得一怔,竟是忍不住撑起身,在于清瑶唇上轻轻一啄。
于清瑶抿唇笑着,并不说话,仍只是柔柔地看着他。林华清眨着眼,忽然叹息:“你再这样看我,我真是要忍不住了……清瑶,我知道让你担心了……”
于清瑶偏过头,忍住笑,“既然知道我担心,那以后这样受苦的事qíng能躲就躲吧”她垂下眼帘,低声道:“虽然之前就知道你怕是要受一番苦了,可是真看到,心里却难过得很……”
林华清撑起身,温柔地拭着她眼角的泪,柔声道:“我保证下次再不会这样……这次也是实在逃不掉了不只是我,世子也是受了罚的。还有可安,虽然昨个就被郭将军打了一顿,这次却仍是一起挨了板子……或许,许多年之后,这顿板子也会成为一份功勋了呢”
于清瑶想着在大雨里,这些功勋子弟一字排开挨罚受刑的qíng形,不由也抿嘴笑起来。那么不可一世、霸道的人,可在宫里大概都变得孩子样听话了。
“除了打你们一通,官家还要怎么发落?”于清瑶想起那也算受了无妄之灾的西域少年,不由问道:“那西域使者可还是不肯罢休?如果他真要把这事上升到两国邦jiāo上,那官家也要为难了。”
“两国邦jiāo上?”林华清冷笑了一声,“西域国就是再蛮横,也要想想西疆驻扎的二十万大军。虽然这些年,小冲突不断,可西域国万万不敢太过放肆的那使者也是个乖觉的,虽然告了御状,却只说少年争锋,皆是年轻气盛罢了。所以才会起了这样说来可笑的冲突。官家说了,这次只是略施薄惩,若是下次再惹出这样的事,定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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