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药王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跟她道:“我想来想去,想来有些事,也还是只能跟你说了。”
“您说。”
“我以前觉得他活短点,未尝不是件坏事……”他看了看许双婉的脸,见她神色没变,接道:“女娃娃,人一老,很可怕的,尤其身在高位的,你道为什么极易纵qíng声色,罔顾他人生死?”
许双婉看着他。
“人心这个东西,是不知道满足的,得到的越多,越不会满足,昨日只是想要个美人,明日就想长生不死,等后天又觉得一切碍他的眼,就会杀光他眼前看到的一切……”老药王跟她苦笑道:“但凡有权之人,居于上位久了,但凡他们少些克制,那就是生灵涂炭,他们这种人,能耐越大,做错事的影响也就越大,老夫曾想这些人,要是死在了他们年景最好的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可世事哪是由人控制的,你说是不是?”老药王与她道。
许双婉点点头。
是不由人控制。
“他哪天要是变了,难免……”老药王话说到这,有点说不下去了。
许双婉温和地看着他,也没说话。
她懂他的意思。
“你怎么想的?”看着恬静淡定得不像只是个小女子的许双婉,老药王的脸色也柔和了一些下来。
“我的话……”说到这,许双婉沉默了一下,才道:“老人家,我的话,由我来说,就是他想做的事都没完成呢,就让他好好做着吧。我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但我会在我在的时候,跟着他,跟着他的初心走下去,愚顺也好,愚忠也好,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心上人,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不信他,但我信他,这是我择的道。”
说罢,她也不知道接着说什么才好,笑了笑又道了一句:“哪那么多以后会如何,当前能过好了,就是我全部所想。”
她当然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说着,她又道:“那您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单药王不禁笑了起来,抚了抚胡须。
许双婉从他身上看到了多日未睡的疲惫,也知道这个老人家临走前还来他们侯府一趟,绝不是来给她找不痛快来的,她微笑着看着他,“依双婉看,比起双婉,您对他的希翼看起来要更多一些。”
老药王抚着胡须呵呵直笑,“爱之深,责之切啊。”
说着,他正了脸色,道:“他的身子比你要差多了,他要是身上没事,在家中好生养着,还能活过四旬,就像你们父母亲一样,不要太过于cao劳,亏损过度,总归是能多活二三十年的。”
“现在呢?”
“现在他再这样下去,活不过四旬啊。”
许双婉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女娃娃啊,”老药王跟她说,“你还要多看着他一点,老夫此次前来,是给你下重任来的,你得看住他啊,管着他啊,老夫深信,你是有这个能耐的……”
老药王没把话说透,他其实更怕的是这个根基不稳的朝廷再生什么变化。
新皇在他看来,其实也很危险,这个人是完全不想当皇帝,心也很小。老药王在他身边呆了一阵,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也完全不管后果的人,他的心中没有天下,只有他眼前的那几个人,老药王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野心,没有野心的人,是当不成好皇帝的,但有一点他也看的出来,新皇很容易被人带着走,而那个人,就是宣仲安。
老药王甚至觉得这位新皇,与其说是把宣仲安当成了兄长,还不如是说当成了父亲,但凡只要他这位兄长父亲要求他去完成的事,他再不喜也会去做,只要把他带入正途了,他也是能当好一个皇帝的。
一个没有野心但会去做事的皇帝,远比一个有野心却不管他死后洪水滔天的皇帝要好太多了。
如许双婉所说,老药王现在对宣仲安有着很多的希翼,他从宣仲安开户部金库让他买药材的铁腕当中,看出了这个人对天下的执行力。
这是一个说到就能做到的当权者,也是一个在最短的时间里能改善天下的治理家……
老药王很希望他在没变之前,能多活几年。
但这个人的身子骨确实是太差了。
“他不听,你就哭给他看,知道吗?实在不行啊,就抱着你家小子一道哭给他看……”老药王看她笑了起来,无奈道:“别光笑,你一笑,他就更有持无恐了,你看他归不归家?”
“最近也是太忙了。”
“忙了也要叫他回来,就是忙才叫他回来。”老药王跟她讲道理,“你看你去宫里,他气色就好,药也一天两顿来老夫那用,你这一走,老夫又看不见他影子了,你得把他管到眼前,知道吧?”
“再说了,”老药王朝她挤眉开眼,“把人管到眼前了,那个,啊,不就都是你的了?哪有什么别人搔首弄姿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许双婉别过脸,笑了起来。
他不在她跟前,也没有什么别人搔首弄姿的机会,他要是有那闲qíng逸致,少吃几剂药也应该。
“我说真的呢。”
“我知道了,”许双婉别过脸来,点头,“今晚就叫他回来。”
“不回来就哭,我就是这样教我家如兰的,如兰现在都学会了,一哭一个准,我徒弟再忙也得准时回家给我带徒孙配药材!”老药王言之凿凿道。
许双婉不由失笑。
不过,她还是叫来了胡大夫,听着两位老大夫说了一下午,把这段时日丈夫能用到的药都商量了出来。
恰好下午快近傍晚的时候,洵林背着望康回来了。
望康已有十个月大了,牙也长出来了,小孩儿最喜欢笑,见到人就露出牙齿来,他又是个极爱说话的,别人不说他都能自个儿说上一大堆,老药王抱着他爱不释手,听他给他讲了好一会话,这才离去。
许双婉第二日从丈夫那里听说,老药王一早就跟着头一批送药材的人去昭州和柳州了……
许双婉心想,老人家大可不必怀疑她丈夫以后会变。
他都七十多了,不也还在为这天下奔忙?
有他这样的人在前,总会有后人在后面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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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建园林的徭役闹事之后,没出半月,有五万徭役很快就被放回归籍,且按年份,每个人可按每一年领五两银子的份额归家,有那年份久的,能领到二十两去了。
朝廷开放官道,许这些人结群搭伙归家,回家之后,这些人可按户部给他们发的服徭令,按徭役年份,一年徭役可依次再行减免家中所有田地税银五年。
五万徭役归家,还带了点银子归家,欢天喜地的自然是他们家中的家人,而朝廷却因这个大闹了起来,这次大闹是由内阁带的头,他们道新皇这道完全没跟他们商量的旨意是在胡下,不顾国qíng,道他治国无方。
新皇太年轻,又太任xing妄为,内阁拥他上位的大臣见他一而再,再而三不受他们牵制,这下本来想在朝廷当中重新占据半壁江山的内阁党打算重新制衡新皇。
就在进行内阁大朝罢朝不上朝之时,许双婉也收到了各方的施压,内阁的几位阁老家也纷纷朝她送来了帖子,甚至有当家的老夫人亲自杀到了归德侯府府里来了。
第100章
这朝廷重臣家的老夫人杀到归德侯府,那就不是一般寻常来唠家常的人,这能亲自出马来的,那本身就不是个善茬,这过来的棠阁老老夫人,那叫一个刁钻又古怪,她在气势上见没压倒许双婉,就gān脆坐在归德侯府不走了,非要跟许双婉要一个说法。
她问许双婉到底许意的哪门大家闺秀,许双婉说还没有定,她就置若罔闻,当没听到,掉头问的还是她那个意思,要许双婉给她个说法。
末了,还跟许双婉道,她要是没那个本事替圣上选后,早点推辞了此事,省得耽误了圣上与国家的大事。
这棠阁老老夫人可真是杀气腾腾而来,她从上午过来,午膳在侯府用了,闹将了三个时辰还不走,非得从许双婉嘴里bī出一句话来。
许双婉也是看明白了,这棠阁老不仅是为了自家来的,怕也是几家商量好了,非得从她这里得句话了。
她敢说,她要是不如这些人的人意,从他们几家选,他们就敢闹出事来。
这都bī到家里来了,许双婉心道看来日后她跟这群老阁老府中也是打不好jiāo道了。
棠阁老夫人不走,眼看天色不早,许双婉看丈夫也要回来了,她回头就跟虞娘道:“天色不早了,看来棠老夫人是不想走了,你去给她收拾个屋子来,好生侍候着。”
棠老夫人已跟她耗大半天了,得了这么句话,当下就冷笑了起来:“既然宣少夫人留客,老身不敢不从。”
这老夫人说话是着实厉害,字字都是要压着许双婉这个小辈走,不过许双婉这一大半天都没软下来,这下也更不可能软了,她抬眼脸色淡淡朝老夫人望去,“您要回,我这就派人送您随您的家人回,您不回,也不能让您gān坐着过夜不是?侯府没有这个待客的礼数,您不想走,就好生住着罢,我们侯府还不缺您老人家这一口饭。”
“好一个待客的礼数!”棠老夫人一敲拐仗,怒道:“老身不是过就是来问句准话,你连答都不答,这就是你侯府待客的礼数?”
棠老夫人就是这般胡搅蛮缠大半天了,许双婉这是好话软话说了个遍,这下也是笑了起来,与她道:“我已是与您答了,圣上的婚事,圣上早与妾身下了旨,容妾身慢慢挑选,他不急,我是不知您为何为这般着急……”
“全天下都在等着,岂是你不急就能不急的!”棠老夫人大敲着拐仗怒道,“我看你是根本没把圣上看在眼里!”
又是这句话,许双婉这是这天第三次听到她说了。
棠老夫人车轱辘来车轱辘去,嘴里就是这些压人的话,她不让这位老夫人满意,就是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全天下。
许双婉这下那泥菩萨xing子也是难得的起了些火气来了,她这个人,不生气则矣,一生气这心就狠了。
“棠老夫人不想走,就去给她准备房间吧。”既然不想走,那就留着,许双婉吩咐完虞娘,又叫了侯在一边的屠管家,“老管家,你去找一下长公子,看他是不是在半路了,碰上他的话,让他差人去宫里报一声,把府里的事跟他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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