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点头不已。
等到她老奶娘进了门来,她也松了口气。
齐奶娘就站在门口,听到宣相夫人的传话就走了进来,朝许双婉福了一记,“相夫人。”
“您多礼。”许双婉却未跟她多礼,开门见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跟我说说。”
她扶着皇后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皇后朝她摇头,许双婉也坚定地朝她摇了下头,“您躺着听我们说,现在您身子最为重要。”
“不要哭了,”见皇后娘娘眼边还是有泪,许双婉用手替她擦掉,口气难得地qiáng硬无比,“现在闭上眼,给我睡觉。”
她口气太qiáng硬,也太冷硬了,她话还没落,皇后娘娘就闭上了眼。
许双婉抚了抚她紊乱的发,转过头看向了齐奶娘。
“张才人先是从我给皇后娘娘炖的jī汤了下毒,她不知道我之前与娘娘说过,即便是我亲手端来给她的吃食,也要试过才能入嘴,之前娘娘与我也商量好了,这事她做归做,但不要让人知道……”齐奶娘抿了抿嘴,森严道:“我只是防着一手,免得有人借我之手害娘娘,没成想,还真被那贱人用上了。”
还有呢?
许双婉看着她,眼睛冰冷无波,不仅仅是下毒吧?
仅是下毒未遂,不能把皇后吓成这个样子吧?
她挑的人,她岂能不知,这是个在西北齐家马场马背上长大的将军女儿,胆子可不是一般闺阁女儿家能比的。
饶是齐奶娘年近五旬,经过的风làng不少,也还是不敢直视她冷酷的脸,低下头接道:“她见一计不成,当下趁我等没反应过来时,就持刀向娘娘扑来,娘娘躲了过去,正要叫人时,她拿住了我这没用的老婆子,娘娘过来救我时,肚子差点被她一刀捅穿,所幸我们身边有个小丫鬟是与娘娘从小一同长大的,她冲过来替娘娘挡了这一刀……”
“言儿死了,”闭着眼睛躺着的皇后娘娘这时候喃喃地道了一句,“她救了我,但她死了。”
齐留蕴手按着肚子,难以自持,失声痛哭。
齐奶娘腥红的眼里也有了泪,“后来人被我们连手制伏了,我们家娘娘没丢圣上的人,她没要那贱人的命,而把人绑了起来等圣上和左相大人过来审,我们都没有相信她说的话,还请左相夫人明察,您对我们家娘娘和圣上的心意,娘娘与我都知道,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娘娘知道在这宫里宫外,只有左相跟您对她和圣上是最真心的。”
“您过誉了。”不管相不相信,许双婉也领了她这翻话的qíng,她回头朝还在哭的皇后摇了摇头,再道:“流泪伤身。”
“是。”
唉……
许双婉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皇后冰冷的脸。
她们不算太熟,算起来,她顶多是做了皇后的媒,她甚至于为了避嫌,刻意与她疏远着,皇后能对她有这翻信任,已是很难得了。
“好好休息着,洚夫人?”
“在。”齐奶娘弯腰。
“好好侍候着皇后。”
“是。”
许双婉出了寝殿,与站在殿外带她进宫的刘忠道:“麻烦公公替我与圣上通报一声,说我想见见张才人。”
“您稍等,奴婢去去就来。”刘忠朝她福了一记,迅速离开了宫殿。
许双婉也随着他出了殿堂,站在了殿廊之下,看着荣凤宫前头那一块空迹的宫地。
此时大风袭来,风chuī乱了她身上那袭暗红的襟裙,也chuī乱了她的发,却未chuī冷了许双婉那腔熊熊燃烧起来了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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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很快就过来带了许双婉去了上前殿,一路上领着路的刘忠回了好几次头,等快要上殿的时候,他看了一脸冷漠的左相夫人,想说话,又yù言又止,末了他躬下身,道:“您上去吧,圣上跟左相大人都在上面。”
许双婉朝他点点头,拾阶而上。
“相夫人?”
许双婉回头。
“没有人怀疑您。”刘忠朝她揖了一身。
许双婉又朝他点了点头,一步步上了上前殿。
走到一步,她看到了抬步出来的丈夫。
许双婉看着他步子未停,朝他走了过去。
“来了。”只差几步时,宣仲安下来扶了她。
许双婉朝他点点头。
“进去吧,宝络在里面。”
“人死了没有?”许双婉开了口。
“还有几口气。”
“为何?”
宣仲安没说话,直到她转过头来看他,他才道:“又一个贪心不足的。”
许双婉收回了眼神,他们进去时,宝络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带血的刀,看着那趴伏在他面前血ròu模糊的张才人,他白净的脸上此时毫无表qíng,连平时的yīn沉也都找不着两分了,人分外清朗了两分。
“不说是罢?”宝络正说着话,见许双婉进来了,很快把刀放到了一边,迅速爬了起来,朝她蠕了蠕嘴,末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许双婉动了动被丈夫握住的手,没挣脱,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摇了摇头,等他松开手,许双婉朝宝络走过去,朝他福了一记,“让嫂子来问吧?”
“诶。”宝络讷讷地应了一声,往后移了两步。
许双婉已转过了头蹲下身,看向了正好抬头朝她看来的张才人。
“为何?”许双婉看着她的脸,道。
张才人听着这两个字,嘴角翘了起来,她看着左相夫人,也问了她一句:“为何?”
为何她为了宝络做尽了一切,她连个侍chuáng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被老皇帝糟蹋过吗?
“为何?”张才人也不懂,她问给宝络做媒的宣相夫人,“为何我的真心你们谁都看不到?”
“你的真心?”
张才人看着一脸冷静的宣相夫人又嗤嗤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何你端着装着一脸的假正经,他们个个把你当宝?许二姑娘,你到底有什么狐媚之术,也传我两招好不好?”
如此,宝络也不会嫌弃她了罢?
“她朝皇后嚷嚷,”宣仲安这厢走到了她身边,冷然道:“说宝络心里的人是你……”
他这话说得宝络yīnyīn地横了他一眼。
娘是娘,心上人是心上人,这是能比的吗?
宣仲安没理会他,他踩着张才人的脚,朝站起身来的婉姬道:“是杀是剐,你说呢?”
许双婉朝他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她看着一脸痛苦的张才人道:“你为何不先问问霍废妃?”
闭着眼痛苦呻吟的张才人紧闭的眼睑一缩。
她只缩了一下,许双婉就又蹲下了身,不顾张才人一脸的血腥,伸手抬起了她的脸,看着张开了眼的人道:“你们既然如此把我当回事,看来我也不好让你们失望了。”
第109章
不等人反应,许双婉缩回手,站起身,拿出帕子擦着手,转头朝宣仲安看了一眼,尔后,她掉头,跟宝络道:“圣上,多留她活片刻,可好?”
她朝宝络施了一礼。
宝络不明所以,但点了头。
许双婉朝他又福了一礼,这才朝长公子望去,与他道:“夫君,妾身想与你说几句话……”
宣仲安看向她,见她神色平静,嗯了一声,朝宝络道:“我跟你嫂子出去说几句。”
“你们就在这殿里说吧,”宝络挥了下手,让御林军的年轻副统领带人把张才人拖下去,“我回荣风宫一趟。”
说着他就朝外面走去,走到半路,他回头,朝正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婉姬道:“嫂嫂,长嫂如母,你就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许双婉回过头,看向他,宝络朝她一笑,随即大步摆着手去了。
他或许不是个什么好人,时常胆小,忧思过度也难以担当大丈夫,但他心地还算磊落正直,这是他的母亲明娘用她的整整一生言传身教授予他的品质,也是他觉得他身上最可以让自己自傲的地方。
他想,他的兄嫂会懂他的。
不过,宝络如此作想,他一出殿,宣仲安就跟还看着殿门的婉姬道:“回头我会收拾他一顿。”
“嗯?”收拾圣上?许双婉扭过头。
“他心智不全,得狠狠收拾一顿才成,”宣仲安挽着她的手,扶她到地上没有血腥的另一边,“他毕竟是要当父皇的人了。”
许双婉顿了一下,没劝他。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道。
许双婉抬头看着他的脸,“我想借大太子和式太子几日。”
宣仲安看向她。
“你说,把他们三个人关在一起几日,再放一个武力高超,对霍废妃忠心耿耿的护卫进去如何?”许双婉说着,低了点头,看着他的胸口,“也不是一般的护卫,他是霍废妃的入幕之宾。”
“入幕之宾?”
许双婉点点头。
“哪得来的消息?”
许双婉抬眼,双眼清澈地看着他,与他道:“我知道有几天了,是那天随清心师姐走的一个女弟子告诉我的。”
她听是听到了,但一直没有打算用这个法子去治前太子妃。
许双婉并不想当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不过,她不想当,并不是说她不会。
“婉婉?”
“我想,既然事qíng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霍废妃既然连内宫都能cha手了,何不如让这宫里的人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出身名门的贵女,后又成了太子妃,随后又与小叔子纠缠不清,chuáng上还另有入幕之宾,这还是被人所知的,被人不所知的,还不知几何,许双婉心道等揭破了脸的几方人马聚在一块,不知该是何等景象,“您说呢?”
“想好了?”宣仲安低首,鼻尖已触碰到她的鼻子。
“嗯。”
“那如你所愿,为夫再给你添把火……”宣仲安侧头,在她耳边道:“想知道当初先帝为何要放她一马,让她出宫吗?”
许双婉看向他。
“先帝放她出面,固然是为了成全霍家的脸面,再一个,也是当时圣上答应了她,在她的chuáng上答应了她放她出宫回霍家,你知道让她回霍家的主意是谁出的?是式太子。”宣仲安在她耳边轻声道:“婉婉,这宫里,最脏的不是地,是人和他们胸口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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