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意思,”许双婉看向她,略有些迟疑,“是想让我这边劝劝圣上?”
施如兰点了头,轻声道:“娘娘拖我给您带句话,还请您帮着跟宣相说说,让宣相劝劝圣上,说再给她点时日,她定会把这事查个清楚的,到时候会给圣上个jiāo待。”
“他们……”许双婉握着她手捏了捏,“你看,吵得凶吗?”
施如兰含糊回了一句:“我昨夜在圣上面前都不敢说话,连圣颜都不敢正眼唐突一眼。”
圣上气势太甚。
那就是凶了,许双婉不禁轻叹了口气。
“好,我会跟长公子说的。”许双婉应了下来。
“娘娘说,劳你费心了。”施如兰说罢,道:“就是这些了。”
“辛苦你了。”许双婉想帝后之间定是让皇后感到棘手了,这才找上了她来,这事皇后已带了话,不帮也得帮,但她帮忙,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
这段时日的长公子很不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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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宣仲安回来,许双婉与他问了此事,果不其然,宣相当场就有些怒了,“你怎么如此婆妈?说了让你别管事,你怎么什么事都管?别人的话你字字听得进去,我的话你一个字都听不进耳朵了?”
许双婉心想这几日怕不是什么夫妻和睦的huáng道吉日,等明天起来,她得好好看看日子。
她静默不语,宣仲安更是怒火中烧,挥袖去了书房,他本来要在书房过夜,又见采荷过来说少夫人看着书等他回去睡觉,他瞪了采荷一眼,过了半盏茶的时辰,他还是回了主屋。
许双婉等到他回来,也不敢出声,只敢拿眼睛瞅他,晚上依着他睡觉也不动,等到早上醒来,发现他的手抱住了她的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不敢提起此事了,宣仲安见她老老实实的,走前蹲在她身前摸了下她的肚子,抬头与她道:“不要管什么得已不得已,现在你身子最重要,你夫君再无能,几个月还是护得住你的。”
许双婉忙不迭地点头,连点了好几下,等送了他出门,回屋又睡了两个时辰才醒。
这厢朝后,宣仲安进了太极殿,宝络这几天心qíng不佳,侍候的人也是绷紧了皮,外面chūn光烂漫,一扫冬日的秋败,太极殿却跟隆冬一样,人人自危,气氛很是不好。
“你来得正好,等会朕就要去御书房议事,你也过去,中午就在宝光阁用膳了,你从那边回。”宝光阁通前宫广武门,一会就到北门出皇宫了。
“是。”
“先坐。”
宣仲安点点头,坐了下去。
宝络皇神色不佳,宣相气色也不好,一个yīn冷,一个冰寒,站在殿内侍候的宫人就是端茶过来,脚步踩得也是轻了又轻,一放下茶,就躬着半身飞快退了下去,一点动静也没发出来。
“等会过去,朕打算让景亮再攻五百里。这个你看看……”宝络把五百里急报的奏折给了宣相,“南府那边蛮夷趁我们调兵之际闹事,死伤近千人了,你看派哪边的人过去扫尾的好?”
宣仲安接过急报,看罢,道:“南府州本来是镇南将军沈丰威镇守,他之前是攻打藿松糙原西南方的主力,现在有景都督和兵部二营之力足以应敌,不如让三虎营回防与他调营,让他回西南收场。”
本来西南府就是沈丰威镇压的地方,挡压夷族的也是在他手下当了四年兵的人,谁去都是抢他的功劳。
宝络听言,看了他一眼。
他原本想的是让他的突击军三虎营过去,他的突击军才练了几年的兵,正好去野蛮著称的西南那边走一圈,再沾点血腥也好。
宝络这几年与他义兄的政见不再像过去一样一致,但半数qíng况下,宣相所考虑的就是与他想的不一样,他也还是能把宣相的话听进耳里。
这次也一样。沈丰威是宝络派去西南的,这几年他也是兢兢业业替宝络镇守南府,有功无过,还是让这位将军回西南的老地盘罢……
“也好,本来朕还打算事后把他调回京来……”
“等明年罢,五年驻军一满,有他去的地方。”宣仲安与宝络道:“等咱们的人都能独挡一面了,洛州凉州两边,也是需要他们去守几年的。”
“正是。”宝络这才露出了笑颜,这也是他所想。
他们议了一会事,御书房那边人都到齐了,内侍来请,宣仲安随了宝络出门,路上宣相还是跟宝络提起了昨天婉姬跟他所说的事,“前朝就够您忙的了,后宫之事,您就jiāo给皇后处置罢,都这些年了,她也用不着您护着了。”
宝络面无表qíng,一言不发,走了几步才道:“后宫前朝,说是两个地方,但能分得清?这些年,朕退一步,他们敢进三步。你家那个分宗现在当家作主的那几个,可没比你当年差,你别跟朕说,你看不出他们的用意来。”
广海宣家不愧为出自归德侯府同脉之人,这几年他们趁国势空虚而入,于国来说,他们所做所为当得上是立了大功,宝络就是想办他们,也过不了他为君的那条道,现在就是他没弄清他们的用意,但他敢说,他一不小心,就得着道。
宣仲安闻言顿足,宝络也跟着停了下来,看向了他这个义兄。
想起这些年的上位之程,他头几年在先帝手里就是在博,每一次都跟亡命之徒一样有今朝没明天,可说是每日早上出了侯府那个门,他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
富贵险中求,自古以来皆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宣仲安想至此,偏头与宝络道:“您看着办罢,我按您的令行事。”
宝络脸色微缓,接着往前走:“朕看你这些年对你家那个分宗挺看中的,这是还是惦念着那点同脉之qíng?”
“毕竟也是宣家之后。”宣仲安背手走在他身边,淡道:“不过,有朝一日需同室cao戈的话,我必然也不会落于人后。”
他手上沾的血不少了,再多沾几个,下了炼狱,也不过是多挨几刀。
宝络“噗”地一声,笑出了声来。
他就喜欢他义兄这无耻的劲。
第158章
世事皆是我弱你qiáng, 此消彼长,不进则退, 绝无幸免。
宣仲安就是死,也绝不会放下他手中的刀, 于他而言,这世上绝没有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之事。
昨日他踩着鲜血上位,它朝有人想踩着他的尸首上来, 只要有人有那个能耐,当然即可。
宣相的仁相之名,是老百姓叫的,人却不是那么仁,一国之相, 岂是仁慈能掌的。
宝络得了他的话,笑道:“那分宗试探了你几年,怕是当你还顾念着点旧qíng。”
要不, 也不会容忍他们在朝为官, 还让他们一桩接一桩地立功,毫不削薄。
为官之道,因人而异,大韦要更进一步,需唯才善用,国家才能蒸蒸日上,没容人之量,国家如何进步?宣仲安自问他当朝为相,还是有那么一点容人之量的。
只要大韦能往前走,他也不在乎多几个人想踩着他的头上位,争夺和忧患能bī人进取,不会懈怠。
他从不忌讳广海宣家,当然从不是因看着那点同宗同脉之qíng才上宣家上位的,谁要有那位广海宣家宣岳普等人之能,也能得他的重用。
只是很简单的事qíng,世人皆误会,好像他重用他姓之人的事从无一桩一般。
此厢,宣仲安看宝络笑了起来,也笑了笑。
慈不掌兵,qíng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不说旁人,他甚至比宝络以为的,还要更绝qíng些——而他对婉姬的夫妻之qíng,是因她是与他同生共死之人,是因她是他偏爱之人,他仅有的那些私心,都用到她身上去了,可没多余的分给别人。
世人因此当他是重qíng之人,那是天大的误会。
不过,误会也是美事,宣相自来喜爱别人估错他几分。
“呵呵。”因此,宝络的话,让宣相笑而不语。
就让人来试,来猜罢。
“你的话,朕听进去了。”宝络走快了几步后,又道。
宣仲安颔首。
“嫂子最近如何?”
“还行。”
“还行是如何?”宝络侧头,“是好些了,还是老样子?”
最近事多,宝络一口气都不能歇,还是想让他义兄能坐一天的堂的好,有些急需商量又不能跟内阁大臣说的事,他得找这位义兄说说。
宝络年长,比以前更热衷政事了,宣仲安可说是盼着才盼到了这一天,在此等宝络完全独当一面的qíng况下,他要做的是退,而不是进。
君是君,臣是臣,还是分清楚的好。
他们兄弟俩还是走到了这一天,宣仲安淡漠的脸柔和了下来,他望着宝络道:“老样子。”
君子之jiāo淡如水,方才长又久。
人都是死于贪心,就如广海宣府有朝一日也会死于他们的贪心,最终会一败涂地一样。
“那也无需天天回罢?隔天不成?”宝络还在劝。
“不成,偶尔一次还行,多了,她就不会听了,侯府是她当家,我不在府里坐着,下人就敢帮着她欺瞒我。”
“嫂子贤良,怎会……”
“胆大包天得很,”宣仲安打断了他,哼笑了一声,“知道我不会拿她如何,时不时要气我一回。”
宝络咋舌,斜眼看他:“此等国家危难之时,你日日在家跟夫人如胶似漆,心中可安?”
“安。”宣相淡然颔首。
宝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数声。
宣相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微微一笑,“您走快些罢,各位大人要等急了。”
宝络迈了快步,等快至御书房时,他转头,叫了宣仲安一声:“兄长。”
他兄长宣仲安看向了他,等他的话,哪想宝络似是仅仅只想叫他一声而已,说罢,他抬了大步,进了御书房。
迎接他的,是御书房里一声声恭敬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请安声。
走在他之后的宣相在房内的请安声歇下之后,怔忡住了的他这才微笑着抬步进屋。
这一次,他的笑容要比之前的真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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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中午就打道回府,还借言推托了圣上邀他共进午膳之请。
临走之前他还进言了几句,让宝络皇跟大臣们也一道用次膳,看看臣子们跟他用膳时的如坐针毡,食不下咽,想来胃口也能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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