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张氏是知道那五日之事的,只是家中祖父公爹都看起来胸有成竹,她的丈夫和小叔子他们也是不慌不乱,而侯府这位长公子表弟,姜张氏嫁进姜家,算来就见过他带着侯府和姜家死里逃生过两次了,料来这次也是如此,她也是信心满满。
不过,她是知道表弟媳妇还是挂心着的,遂有点好消息,就赶紧来报了。
也没出她所料,一个坐月子的人,一大早就醒了,看样子,醒的时辰还不短,都不知有没有睡过。
姜张氏不免对她有几分怜惜,又道:“你看,到处都有转机,也许没两天仲安表弟就回了呢。”
许双婉微笑,“自是。”
说罢她朝大表嫂感激一笑,“就是太辛苦你们了。”
“哪来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姜张氏站了起来,“好消息我给你报来了,这天还早,你再睡会,我也回去再眯眯。”
“采荷,替我送一下大表嫂。”
“是。”
许双婉微笑着目送了采荷送了她出去,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乔木端了早膳进来,见到此景,轻声问:“姑娘,怎么了?”
许双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她只是猜,危机没那么容易解除罢了。
这几天,即便连公爹都没怎么在府里,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不过,不管如何……
许双婉看着身边睡着的洵林和望康,伸出手每人轻抚了一下,朝他们小声道:“不管如何,你们还有我呢。”
她拼死也会护着他们,给他们博条生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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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过了一天,来侯府的人就少了,这一天上午,可说侯府是一个客人都没有上门。
中午倒来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物,单久来了。
单久是来给许双婉把脉的。
“师傅没来得及,心里有愧,这就叫我来了。”单久笑着跟许双婉道。
其实他师傅失血过多,差点身亡,这两天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但饶是如此,他右手的筋脉也是连不上,算是断了。
好在,没人知道,他师傅左右手都能用,再说来他师傅衣食住行都是他侍候,连抓药也是他来,只要还有手能把脉看诊,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人进言这皆是受宣兄所累,但他师傅那个人,要是个不问黑白,喜欢迁怒的人,他也成不了药王谷的药王。
这次他们师徒俩助了宣兄脱险,他也得已暂且能离宫,这就替他师傅赔罪来了。
单久从小学医,刚学会走路就也学会了辨认药材,近二十年下来,他的医术不比他师傅差上许多,只是他习惯了站在他师傅身后替他打点一切,遂很少出面替人看病。
他医术不错,隔着帕给宣少夫人诊脉,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呼吸要比常人沉重些,便又抬头看向她笑道:“忘了告诉嫂子一声,宣兄无事了,就是他手上还有些事要他亲自去忙,可能得晚些时候才能回府。”
“当真?”在一边陪坐的姜二夫人失声道。
“是。”单久点点头,见手上的心脉在急跳了几下后又渐渐平稳了下来,他又看向了面相不变的宣少夫人,也里也是叹道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宣兄挑的妻子。
光这份面不改色的沉稳,不知多少人qiáng学都学不来。
就是心思太重了不好,忧思过度,很容易过早衰亡,这个看来得私下跟宣兄提醒一下才是。
“我就说了,我就说了……”姜二夫人却坐立不安了起来,“从早上起来,我就听着喜鹊在外叫个不停,心里想今日家里肯定会有大喜事。”
她gān脆站了起来,在旁边走动了起来,“果然我一起来啊,那些烦不胜烦的人不上门来了,这一大中午的,就把你给盼来了!诶哟,我就说了我就说了……”
姜二夫人喜得眉毛都跳了两下,看得屋子里的人忍俊不禁,她家也在的大侄媳妇姜张氏也是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单久也是有些好笑,轻咳了两声,等屋子静了静,他松下了把脉的手,跟嘴边已经有了微微笑的宣少夫人道:“嫂子身子不错,血气稍稍有点不足,不过,你刚生完孩子,这也是正常,药方子也是不用开,就是等会我给你写两张食补方子,你每日挨着吃就是。”
说罢又跟姜二夫人她们道:“几位婶母,嫂子,我开的方子女子皆可食用,等会你们也拿几张去。”
姜二夫人乐不可支,这几天她就没这么高兴过,她也没客气,哈哈笑着点头道:“还有我们的份,难为你有心了,要不是你媳妇已经定好了,婶婶我都还想给你再说一个。”
“娘,”姜家的三媳妇赶紧打断了她,笑着跟她道:“可别说了,要不以后这位小药王的媳妇见了您怨怪您,到时我可不帮您。”
“是了。”姜二夫人笑逐颜开,“不说那得罪人的话了,诶呀,你们还愣着gān什么呢?还不快快拿那笔墨来。”
“是,二舅爷夫人,这就去了。”乔木说着已经跑开了。
单久也是失笑,跟姜二夫人拱手道:“小子记得,小子的婚事是宣家嫂子请着您和姜大夫人过目帮着挑的,您也是单久媳妇和单久的媒人。”
“你太会说话了,”姜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要是我家小姑娘还不到十岁,我非要把她说给你不可。”
“婶婶……”姜张氏看她二婶都乐得口无遮拦了,好笑地过来拦了她,跟单久道:“你可别跟我家婶母说话了,再说下去,她要高兴得把我家二叔都要给你了。”
她这一说,屋里不知谁“噗”地一声先笑了出来,紧接着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姜二夫人也是好气又好气,白了她一眼,“我有那么大方吗?”
这屋子里的笑便更大声了。
许双婉也是双眼弯弯,这心底,是真正地舒畅了下来,那万般的担心与思虑,算是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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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被杀了。
在呈上的证据确凿之后,他还是矢口抵赖,否认宣仲安呈上的物证人证,认为是宣仲安恶意栽脏,跟圣上指天划地发誓这绝不是他所为,如要是他所为,他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断子绝孙不可。
可老皇帝gān尽了恶事,他杀过他的兄弟,刨过先后的墓,也随意取过人的xing命,发过的誓毁过的约更是不计其数,但到现在,他都还没遭报应,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能信奉行翔的发誓吗?不,他一个字都不信,老皇帝压根就不信报应这两个字。
奉行翔也不信,他发这通誓,赌的就是圣上对他的旧qíng,他给大韦当了八年的丞相,于圣上于国也是有功的,贪的那点钱算什么?比得过他这些年对圣上的忠心耿耿,对这个国家的兢兢业业吗?
他不是没给这个国家造福,没给这个国家的子民谋福祉,他要的那点钱,也没有只好意了自己,这层层叠叠的分的人多了去了,哪怕圣上后宫的妃子和圣上,他们身上就没得他奉行翔贪来的那些钱吗?
他给圣上送件宝物,给后妃的妃子送些珍奇稀物,这些难道不是钱?不是好处?
谁又是gān净的!
圣上用他,不就是因为他深谙此道吗?
奉行翔在赌,赌圣上舍不得杀他。
只要圣上舍不得,再多的证据又如何?
但这次,奉行翔赌错了。
他最错的一点不是bī宣仲安拿项上人头作赌,赌他提供不出证据,而是他下错了堵老药王的这步棋。
老皇帝答应老药王回药王谷,是因为老药王答应回去,给他寻药制药延长他的寿命,奉行翔动老药王,就是在动老皇帝自己的命。
奉行翔什么都敢做,就是知道老皇帝再重视老药王不过,再重视他自己那条命不过,他还是动了药王。
百无禁忌。
这样的臣子,他是要不起了,老皇帝心里早就下好了决定了,他让宣仲安呈上证据,不过是看看这宣仲安有什么能耐,要是呈不上,他连他跟奉行翔一块收拾了。
不过既然他拿出来了,连老药王都站在了他这一边,那就成全他一次好了,遂老皇帝在奉行翔的一通抵赖后,抄起了侍卫手中的刀,走到了宣仲安的面前,回身砍了跪在宣仲安身边的奉行翔的头。
鲜血溅了他们一身,那溅起的血朝他们扑来时,宣仲安都不禁闭了闭眼,老皇帝却连眼都未曾眨一眼,扔下刀还摸了摸手腕,舒展了一下手臂,言辞间很是兴奋:“痛快!”
他很久没有这般痛快过了。
他转身就指着奉行翔的脑袋跟在场的内阁阁老和右相道:“看到了没有,跟朕耍无赖,就是这个下场。”
他朝他的臣子yīn恻恻地笑道,“把朕当傻瓜耍,凭你们也配?”
他不动他们,那是他不想动,用着他们,那是他们有他能用的地方,但要是因此把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那他就会让他们看一看,这天下,到底是谁在做主!
老皇帝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个个莫不是背后发寒,离他最近的宣仲安,这时也是垂眼看着地上不语。
那尸首里的血汩汩地流,都把地砖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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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是等着圣上的人抄了左相的家,把相关人员关过了刑部大牢后才回的家。
这时,已是半夜了。
他穿着一身污脏的官袍,牵着他的马,慢慢走回了家。
到家时,府门前有人抱着孩子在等他,宣仲安看着烧在大门前的火盆,在她的注视下,从火盆上迈过了腿。
“好,好!”宣宏道站在前面,按着他的双臂,忍不住激动,对劫后归来的儿子连道了两声好。
只是,话说出后,他被官袍下长子那烙人的肩骨惊得心口跳了一跳,忍不住仔细看向了他的脸。
这一看,才看出,不过几日,他长子已瘦骨嶙峋,双颊都已凹了进去,眼眶更是一片青黑。
宣宏道的眼一下子就烫了起来,热泪差点流出眼眶。
他别过脸,“回了,回到家了,回去歇息罢。”
“诶。”宣仲安朝他笑了笑。
许双婉此时已抱了孩儿过来,朝他一福:“夫君,热水备好了,您进屋沐浴罢。”
宣仲安看向她。
“外边风凉,进屋罢。”她看着他没有移开眼睛,而是微笑道。
宣仲安看到了她眼中的泪,似喜似悲,但好像是喜悦更多一点,他不禁也随着她的欢喜微笑了起来,低头看向了她手中被包得密不透风的襁褓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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