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王氏却问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只要大点声问、就会再听到一个噩耗。而屋里众人 听了王氏的问话,都下意识的把目光集中在小石头身上,就连躲在屋外偷听的妙儿都忍不住紧张的把小手握成拳头,屏住呼吸等待小石头的回答。
小石头见大家伙都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但他此来张家本就是来报丧的,因此即便知道张家众人才刚刚遭受了一个沉重的打击,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说出另一个噩耗:“二老爷当时就被江làng给卷走了,事后我们在江里打捞了许久都没找到他的人,恐怕也……也是凶多吉少了!”
小石头话音才落,王氏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幸好站在她身旁的尤氏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否则王氏就只能倒在地上了。
哪知尤氏才扶住王氏、还没来得及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张老爷子也因承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捂着胸口急促的喘起气来!一旁的张耀见了也顾不上捂马氏的嘴了,立马丢下马氏奔到张老爷子面前替他顺气……
王氏和张老爷子一倒下,屋里马上又变得一片混乱、一时竟没人记起要赶紧请个游医回来,承受住打击的其他人都忙得手忙脚乱。
躲在屋外偷听的妙儿得知噩耗后心里也是十分震惊,毕竟小石头带回来的噩耗,让张家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支柱。但屋里那片混乱让妙儿顾不得去细想这个噩耗带来的种种后果,此时妙儿只想着要如何做才能替尤氏分忧,且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不能让遭受沉重打击的人出事。
于是思绪辗转过后,妙儿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只见妙儿很快就伸手扯了扯张大郎的衣袖,待张大郎回过神来才出声提醒道:“大哥,祖父和婶娘不舒服,要吃药才能好!”
妙儿一言惊醒了张大郎,让他qiáng迫自己暂时不去管刚刚听到的噩耗,而是马上找到了刘婶和禾花,一面让禾花赶紧去请个游医回来、一面让刘婶赶紧到屋里给尤氏搭把手,也算是解了尤氏的燃眉之急、让尤氏慢慢的恢复冷静。
话说这古人都比较早熟、早慧,因此今年已经九岁多的张大郎也算是个小大人了,深知眼下正是家里最忙乱的时候。因此张大郎冷静的吩咐完刘婶和禾花后,就意识到他必须照顾好弟妹、才能让尤氏全心全意的处理眼下这摊乱子,更是深知他身为兄长、绝不能让弟妹在这个时候给家里添乱子。
如此一想,张大郎马上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也让他感觉到了身为兄长必须负起的责任,因此张大郎很快就自觉的带着妙儿和张三郎回屋,一边带着弟妹在屋里做功课,一边悄悄的关注家里的qíng形。
而张家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很快张老爷子就发话了,让唯一在家的二儿子张耀随小伙计去江南西路一趟,把船沉后该打点的事宜打点下,再雇几个人把张宗兄弟的遗体抬回家来,怎么也得让他们葬在张家祖坟里才是。
张老爷子只qiáng撑到叮嘱完张耀就倒下去了,于是身为长嫂、尤氏只能接过这个担子,一面让马氏在chuáng前侍奉病倒的张老爷子,一面取了麻布孝衣来给张家众人换上。
这办丧事一点都不比办喜事简单,张家突然举丧、什么都没有提前备下,因此尤氏得张罗着搭设灵堂、通告乡邻,忙完这些尤氏又亲自写了一封信,请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与在外游山玩水的张光,让张光马上赶回家来。
而张耀得了张老爷子的吩咐,很快就随着小伙计去了趟出事的地方,证实张宗和张祖确实出事后,张耀便花了些银子、请人帮忙在出事地点寻找张宗的尸身,但一连请了几个水xing极好的人、连着寻了好几日都没寻到……
张耀无法,最终只能先买了口上好的棺木,将张祖的尸身放入后,雇了几个人一路抬回了张家。而抬死人多少犯点忌讳、不是人人都愿意抬的,加之从江西南路一路抬着送回福建路路途颇远,因此这一来一去、光是张耀这头便花去了不少钱银。
张祖的遗体一运回来,刘婶就按照闽地风俗,把家里的jī鸭猫狗之类的动物都捆绑起来、关到一处。因闽地人认为猫或其他动物靠近死者,会让死者跳起来诈尸,还可能会让死者死死的抱住活人或其它物事不放!
因此张家家里的活物,除了人外都不能靠近灵堂。而这张祖的遗体既然抬回来了,那就该先进行入殓。
入殓闽地人也称作小殓,是指由至亲之人替死者穿衣服。眼下张老爷子卧病在chuáng、张光这个长兄也没未赶回,张祖的至亲之人自然便是杜氏这个未亡人了。于是张祖遗体被抬回来的第二天,张家众人便都把头上的饰物卸了下来,并且按照规矩把头发盘束在头上,把准备好的物事取了出来,陪着杜氏到了张祖遗体边。
随后由杜氏替张祖穿衣和整理遗容,只见杜氏一边哭一边先在chuáng上铺席,随后再铺绞,这些物事的质地都是据张祖的身份制定的。且按照北宋习俗,无论死者生前贵贱尊卑,入殓时都应该穿上十九套新衣,好风风光光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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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这十九套新衣里头还包括了一套七件的衣服,那套衣服是仿照官服做的,这也是北宋的风俗习惯之一———张祖虽然只是一介布衣并没有做过官,但一般大户人家的男人死了,家境殷实的人家都会买一套仿官服来给死者穿,这样也能让在地下的祖宗有颜面。
杜氏给死去的夫君穿“官服”时哭得十分伤心,每给张祖穿上一件衣服,她便要拿起帕子抹半天眼泪,而杜氏一哭、陪着她给张祖穿衣服的众人也跟着掉眼泪,于是这穿衣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待衣服穿好了杜氏又扑在张祖身上哭了半天,众人劝了她许久她才起身,让仵作将张祖抱起来放到了吉祥板(停尸版)上,随后仵作在yīn阳先生的指引下,将吉祥板移到了灵堂里。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十分炎热,出殡可谓是迫在眉睫,但张光这次出游游得有些远,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及时赶回来,让主持着家里大局的尤氏日夜发愁———这大热天的,张祖的遗体哪经得住放?要是发酸、发臭那可怎么办?
后来还是年纪大、比较有经验的刘婶给尤氏出了个主意:“夫人,我听说城里那些有钱人家,年年冬天都会在地窖里存些冰,来年夏天好用来消暑!不如我们上城里寻一寻,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买几块冰回来,搁在灵堂四角降一降热气。”
虽然尤氏不觉得放几块冰就能让张祖的遗体不发臭,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加上张老爷子早就发了话,说必须等张光这个兄长赶回来、张祖才能大殓,于是尤氏最终只能采纳了刘婶的提议,立时开了钱匣子让刘婶拿着银钱、带上几个长工上城里去买冰。
这泉州城里还真有人做“冬季囤冰、夏季用来换钱”这种买卖,因此刘婶很快就花两吊钱买了两箱子冰,由那几个长工抬着回了张家。
冰一买回来,尤氏马上命禾花在灵堂四个角落都搁上铜盆,随即让长工把装了冰的箱子抬了进来,分别倒在四个铜盆里,灵堂里立时就凉快了许多。这两箱子冰算是解了尤氏的燃眉之急,令她安下心来,每日守在灵堂、只等张光归家。
且说张光本是邀了好友一路北上游山玩水,想着反正再过不久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便要开考了,便打算索xing北上到东京便住下来,一直住到参加完科举再踏上归途。不料张光才刚刚踏上前往东京的途中,便接到两位弟弟遇难的噩耗……
张光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就地换上麻布孝衣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一到家就扑倒在张宗和张宗的灵前嚎啕大哭,哭两位弟弟怎么比他这个大哥先走了一步,尤其是张祖才二十来岁且刚刚成亲没几年。
而张光归来后,丧事也总算可以开办了,尤氏很快就请yīn阳先生选了个宜出殡的吉日,紧接着便是大敛、下葬、款待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七天后再接着做头七……一连忙了十来天,张宗和张祖两兄弟的丧事才得以办妥当。
但这丧事虽然办妥当了,家里那悲伤的气氛却一直没有散去———张老爷子一连没了两个儿子,这沉重的打击让他一直卧chuáng不起、连送儿子的棺木出门都要认搀扶着;王氏和杜氏则是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只呆呆的坐在屋里哭,似乎多哭几回她们的夫君就能回来般。
家里那凝重的气氛让妙儿几兄妹都自觉的比平时乖了许多,每天都不吵不闹、只乖乖的做自己该做的事,让尤氏能够把jīng力放在安抚两位弟妹、以及照顾公爹上。
但张家此次出事带来的后患,并没有因张宗和张祖的去世而消除,而一些不可避免的后患,也让张家办完丧事还不到一个月、就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一日妙儿正和张大郎、张三郎一起在院子里练大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嚷嚷声,紧接着妙儿便听到自家的大门被人粗鲁的拍得“啪啪啪”直响。那刺耳的响声让妙儿兄妹三人一起回头看去,发现自家大门外不知何时堵了一群人,领头的几个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也正是他们在用力的拍打张家大门。
张大郎见来者似乎有些不善,当下便往前迈了一步、把妙儿和张三郎挡在了身后,并且挺直身板、不亢不卑的问了句:“你们到我家来有什么事?”
一个满脸都蓄着络腮胡、穿着土huáng色长衫的中年汉子闻言,下意识的住了手、把张大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他只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当下就不耐烦的冲他甩了甩手:“我们要找你们家能够当家作主的人,你一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一边玩去别多问!”
huáng衫汉子说着顿了顿,才口气不善的补了句:“去!把你家大人给我叫出来!”
张大郎知道堵在门口的那群人不是他能应付的,于是他马上机智的拉着妙儿和张三郎悄悄往后退去,退了几步后张大郎赶忙叮嘱妙儿他们赶紧回屋里躲好,自个儿则急忙忙的去请张光和张耀,而那伙人则继续堵在门前等张大郎把人叫来。
张大郎进屋后,见不仅张光和张耀在,尤氏和马氏也都在,于是赶忙简单的把外面的qíng形说了下:“爹、娘、三叔、三婶娘,外头突然来了一群眼生的人,他们说话的口气很不好,其中一个还让我把家里能够当家作主的人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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