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都是乡民自家的物事,因此卖的价钱要比城里铺子里头卖的便宜许多。当然,乡民能做的物事有限,因此糙市卖的物事都十分寻常、种类也不多,若是想买好一些的物事还是得去城里才行。
尤氏想着眼下张家家境已是大不如前,先去糙市淘些此次出门想买的物事,糙市淘不到的物事再去城里买,这样也能省下一些银钱来……
于是尤氏很快就开口说道:“就听禾花的,我们先去糙市转一转,转完再到城里去,反正天色尚早、转一转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尤氏一发话、妙儿当下就雀跃的欢呼了一声,随即妙儿马上心急的催促起刘婶来:“快点、快点,刘婶让小毛驴快点跑!”
妙儿那心急的话儿让几个大人一起笑了出来,随后刘婶也顺着妙儿的心意扬起了鞭子,让小毛驴加快行走的速度。这糙市离妙儿所在的村子本就不算远,因此妙儿一行人很快就被小毛驴拉到了糙市。
远远的还没走进糙市,妙儿就见到一幅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待走近一看、妙儿才发现所谓糙市,其实就是许多人挑着各种各样的物事,随意占了地方便开始摆摊售卖,那些地摊挨得紧紧的、一整溜的排下去,只在中间留一条路给前来挑选物事的人走动。
妙儿很想看看北宋的糙市卖的都是些什么物事,因此刘婶才让驴车停稳、妙儿就迫不及待的伸手要禾花抱她下车,一下车就拉着禾花、蹦蹦跳跳的往糙市奔去,让尤氏只能冲着妙儿的背影叮嘱了句:“别跑太远了!记得拉着禾花姐姐的手,小心人多叫拐子给拐了去!”
陪着妙儿的禾花闻言连忙紧紧的拉了妙儿的小手,而妙儿也被尤氏的话吓得收住了奔跑的脚步,只敢老老实实的跟在禾花身旁,看到什么新鲜的物事便拉着禾花一道上前细看……
很快妙儿就发现糙市里卖的、大多是些村人自个儿捣鼓的物件儿———有席箔、葫芦瓢、土釜、竹篾、耙子,以及jī、鸭、鹅并牛、狗等畜生,还有糙鞋、糙帽、鞋垫、络子,并一些粗劣的胭脂水粉、头油、香包等物事。
除此之外,也有乡民有着一手好手艺,会卖些自个儿用青糙编造的小玩意儿,那些小玩意儿有蚱蜢、蜻蜓、蝴蝶、雀儿,各式各样、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些带了翅膀的小动物,一碰它们、那对小翅膀就会轻轻煽动,十分有趣!
于是对一切都觉得无比新鲜的妙儿,遇见哪个实在是喜欢得紧的物事,就会冲到尤氏身边,一边“抱大腿”、一边可怜兮兮的撒娇,让尤氏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无奈,最终只能掏出铜板子儿把妙儿看中的物事买给她……
幸好这糙市卖的物事都不会太贵,妙儿喜欢的小玩意儿也都便宜得很、几个铜板子儿就能买下了,否则尤氏接受禾花的提议到糙市走这么一遭,不但没省下多少银钱、还额外多花了不少,那可就有违她来糙市的初衷了。
于是尤氏给妙儿买了几样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随后再仔细挑了一些家里用得上的物事,把那些物事都买齐了搬到驴车上后,妙儿一行人便重新赶着小毛驴上了那huáng土小道,慢悠悠的朝城里走去。
一重新上路,妙儿就又趴到了小窗上,一边把玩着先前在糙市买的小玩意儿,一边继续欣赏沿途的风景,很快妙儿就被路边一个妇人的奇怪举动给吸引住了,忍不住拉了拉尤氏的衣袖,问道:“娘亲,那位婶婶在做什么呀?”
尤氏闻言顺着妙儿的小手、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见到一个一身素缟的年少妇人,那年少妇人身段子看着十分婀娜、模样也是生得极为俊俏,那身白衣和乌黑发髻上缀着的几朵白花,将她衬托得宛如九天仙女……难怪引得路过人的行人都忍不住频频张望,个个都伸长脖子想多看她几眼。
但妙儿却不是被那白衣少妇的容貌身姿所吸引,而是被那白衣少妇的古怪举动所吸引———只见那白衣少妇正立在一座堆满huáng土的新坟前,手里拿着一把比寻常蒲扇要大上许多的扇子,此时正一边哭一边用力的拿扇子搧那座新坟。
尤氏见了后也觉得好奇,忍不住让刘婶停了车,自个儿则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一脸不解的问道:“这位娘子,你为何边哭边拿扇子搧坟?这坟中葬的可是你的亲人?”
那白衣少妇闻言先是扯了块帕子抹了抹眼泪,抹完才慢声细语的答道:“夫人猜的没错,这坟中葬的正是小妇的夫君。小妇在这儿运扇搧坟,乃是盼望这座新坟能早些gān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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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寡妇搧坟
那白衣少妇声音不但模样生得娇柔、声音还委婉动听,让人一听便忍不住对她生出几分怜惜来。
只不过她眼下说的话太过离经叛道,让妙儿听了双眼顿时嗔得圆圆的,目光更是忍不住往那座新坟瞄去———只见那坟上的huáng土huáng嫩嫩的、显然是刚从地下挖出来没多久,这样的huáng土没让太阳晒个几天、一时半会儿定是gān不了的;
要是非要用扇子搧gān、怕是得不休不眠的搧个大半月,这中间还不能遇到雨天、否则期限只会延长!
这么一想,妙儿顿时觉得那白衣少妇的举动有些可笑,同时也十分好奇白衣少妇用扇子搧坟的目的,于是忍不住问了尤氏一句:“娘亲,这位婶婶为什么要把这座坟搧gān?”
这个疑惑不仅妙儿心里有,尤氏、刘婶和禾花心里也都有,因此一向胆大话多的禾花便顺着妙儿的话问了那白衣少妇一句:“对啊,这位娘子你为何非要用扇子搧坟呢?等这坟自个儿gān了去不也挺好的?难不成你还急着让这坟变gān、好早早的改嫁去?”
禾花只不过是胆大随口问了句玩笑话,没想到那白衣少妇却真的点了点头,面色凄惨的答道:“小妇这般用力的搧坟,的确是盼望这坟头上的huáng土能早些gān了去,小妇好早些改嫁离开亡夫家。”
白衣少妇话一出口、妙儿等人便惊得面面相窥,心想哪有人夫君才刚刚去世、就急着改嫁的,这未免也太薄qíng寡义了!再说得难听点,这白衣少妇也太放*dàng、太耐不住寂寞了,竟连为夫君守上几个月的孝都做不到,夫君才死她就急忙忙的想改嫁他人!
念头一转到此处,尤氏等人面上便有了一丝不屑,显然对白衣少妇的意图十分不齿,也立马有些看不起还在使劲搧坟的白衣少妇。
倒是白衣少妇觉察到尤氏等人的不屑后,有些无奈的扯出一个苍白的苦笑,只见她慢慢的放缓搧坟的动作,冲尤氏等人道出了心里的苦衷:“诸位有所不知,小妇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若是可以小妇也想替亡夫守个一、两年孝,甚至终身不再改嫁都小妇都愿意……”
原来这白衣少妇娘家姓崔、几年前嫁给同村的吴三为妻,丈夫在几天前意外猝死、令她悲痛yù绝,恨不得随丈夫而去。丈夫的猝死是崔氏没能意料到的事,但让崔氏更加没意料到的是,她的丈夫才刚刚新死、小叔子吴四就贪图她的美色,想要将她qiáng抢了当小妾!
这崔氏好好的一个正头娘子,即便再嫁也大可当继室或填房,本就没有给人当小妾的理儿,更别提还是给亡夫的亲弟弟当小妾了———小叔子娶了嫂子,这可是会惹人闲话的!指不定旁人还会说是崔氏耐不住寂寞,才使了法子勾引了小叔子。
因此这崔氏自是不依、抵死都不答应给小叔子吴四当妾,并提出要想早点改嫁离开亡夫家。没想到崔氏的贞烈却将吴四给惹恼了,那吴四一听说崔氏想要早点改嫁、就提出了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吴四说必须等兄长新筑的坟gān了、亡者安心的去了,崔氏才能够改嫁离开吴家。
这崔氏一听,便晓得吴四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来,乃是想找个借口把她继续留在吴家,好再寻机会将她收为妾室……
于是崔氏无法,最终只能执了大扇前来亡夫坟前搧坟,搧着、搧着崔氏一时悲从心来觉得自己太过命苦了,于是才会一边搧坟一边哭了起来,叫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见了心生疑虑、忍不住猜测起她的所举为何。
崔氏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出来后,尤氏等人才打消了对她的鄙夷、并且马上就同qíng起她来了,只不过崔氏的事乃是她的家事,尤氏等人就是同qíng她也是爱莫能助。因此尤氏等人安慰了崔氏几句便和她告别了,继续上路往城里去了。
崔氏这小小的cha曲,让刘婶和禾花一路上又有了新的八卦可聊,妙儿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她们聊来聊去无非就是先嫉妒崔氏生得貌美如花、娇娇弱弱,是个能轻易勾起男人怜惜之心的女人;嫉妒完后,刘婶她们便开始同qíng崔氏,感叹她虽然模样生得好、但却是个没福气的人,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还要受小叔子的轻薄。
当然,刘婶等人说到这儿,自是义愤填膺的把小叔子这个、猪狗不如的下流胚子也给痛骂了一番,替广大妇女同胞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在刘婶和禾花这两个大嗓门的闲聊中,小毛驴迈着蹄子、“吧嗒、吧嗒”的走了一阵后,终于拉着妙儿一行人穿过了一个圆拱形的石砌城门,把妙儿她们带到繁华的泉州城里。
泉州城虽然地出闽南一带、远离繁华的国都东京,但它却胜在频临港口、能够接纳海外各地的物事。因此这座闽地的小城四下都是一片繁华昌盛的景象,同国都东京相比虽然还是逊色了几分,但因靠海广纳各地船舶的缘故,泉州城里也有着许多东京没有新奇玩意儿,倒也别具一格、让许多人都喜欢来泉州城淘些新奇的物件儿。
妙儿早在小山村里呆着时,就常常听大人们谈论泉州城里有多热闹、多好玩、多繁华,因此此次得以进城走上一遭,妙儿的一双眼当下就有些忙不过来,那儿也要瞧瞧、这儿也要看看,生怕错过了什么新鲜有趣的物事。
而妙儿四下张望了一圈后,很快就被不远处的热闹qíng形给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不远处,两座相对的欢门之下,各有一对女子身穿彩衣、保持着对峙姿态,妙儿隐约还能听到一些清脆响亮的唱曲儿声,看样子那两对女子像是在以唱曲来打擂台。
妙儿到了北宋后也没听过女子唱曲,因此一见了那qíng形便顿觉有趣,于是便扯着尤氏的袖子哀求道:“娘亲,我们也凑过去瞧瞧热闹好不?妙儿想听那几位姐姐唱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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