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刘婶先是手脚麻利的替妙儿把身子擦gān,随后再替她裹上了gān净的包被,做完这些后才低声提醒了尤氏一句:“夫人,还是赶紧请高老太给四娘铰头吧,过了这时辰可就不吉利了!大家伙儿也都还等着看铰头呢!”
刘婶微微将“不吉利”三个字咬得重了一些,尤氏一听立马就反应过来,记起这婴孩满月“洗儿”和出生三天“洗三”不同———婴孩在洗三时大哭一般被称之为“响盆”、是件吉利的事儿;但婴孩满月洗儿时讲究的却是不哭不闹、以示将来会顺顺利利,因此若是洗儿中途孩童哭闹了,一般会被视做不吉利。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婶才会急忙忙的提醒尤氏铰头,让她别在妙儿先前大哭一事上打转,免得大家伙儿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日后妙儿的名声也会不好,指不定还会被当做不祥之人……
尤氏可不想妙儿背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因此刘婶一提醒、她马上就心领神会的打住到嘴边的话,一面让刘婶把村里福寿双全的老人、高老太请过来,一面让禾花赶紧把铰头需要的物事一一取出来,好趁着大家伙儿还在谈论谁抢到最多红枣的功夫,把妙儿的胎发给铰了。
这一回妙儿倒是没对铰头感到好奇,因为前世她也让奶奶亲自剪落过胎发,心知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那个崭新的时代,中国各地也还都保留着在婴孩满月时、替婴儿剪落胎发的习俗。
人们之所以会这样做,乃是信俗婴孩的胎发来自母体、带有“血污”,若未剪落就抱至厅堂,其“秽气”将会触犯祖灵、灶神及其他神明,会对婴孩不利。大人们都希望婴孩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因此都会在婴孩做满月时替他们剪落胎发、剔除秽气。
不过妙儿很快就发现宋人铰头要比现代人讲究多了,不但动手铰头的高老太是位福寿双全的老人,且尤氏还特意让禾花在一旁摆了几棵葱和一面镜子,以那两件物事寓意妙儿剪落胎发后会更加聪明。
待到真正动手铰头时,那高老太还取了个煮熟去壳的热jī蛋,煞有介事的在妙儿头上滚转了一圈,滚完才取了一边崭新的剪子剪去妙儿的胎发,嘴里似乎还念着一套铰头专用的词儿。
随后妙儿见尤氏给那高老太的谢礼也是一点都不敢马虎———除了封了一封大大的红包给她外,尤氏还送了一篮子的红蛋、线面、苏饼并一块上好的布料。
让妙儿感到新奇的是,那剪下来的胎发竟被尤氏小心翼翼的一分为二,一份装在一个小巧的锦囊里、悬挂在妙儿睡的小chuáng上;一份则用红布包好,fèng在妙儿平时用的小枕头里。
随后尤氏先抱着妙儿遍谢坐客,随后又将妙儿抱到别人家里走了一遭,此举谓之“移窠”,都是宋人洗儿时必须一一照做的一些规矩。
总之宋人铰头的规矩一点都不少、也丝毫都没有马虎,待全套规矩都做足了,妙儿才得以被抱回屋里。
随后尤氏便忙着招呼亲朋好友入戏吃满月酒,但尤氏自个儿却是没得入席一起吃,只见她招呼亲朋好友入席后,便带着刘婶、禾花又忙了起来,忙着按照风俗习惯给亲邻分送红蛋、红团、红guī糕等物事。一直折腾到傍晚尤氏才得了闲,聚在张家的人也才陆陆续续的散去。
这尤氏忙完后自是第一时间进屋看妙儿,见妙儿正闭着小眼沉睡,才微微的松了口气,随即冲一旁的刘婶说道:“妙儿刚刚被放到盆里时都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了?莫不是真的冲撞了什么不gān净的物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吉利的事?”
刘婶虽然也是个迷信的人、觉得妙儿洗儿时突然大哭有些不吉利,但她却知道这时不好实话实说让尤氏更加担心,于是她想了想便委婉的说了句:“也可能是被那几个媳妇子给吓哭的,夫人你别担心,四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不会遇上什么不吉利的事,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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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流神棍
刘婶说着顿了顿,才补了句:“要是夫人实在是不放心,明儿不妨把四娘带到山上的道观,请观里老道给四娘算上一卦!要是无事自然最好,要真有什么无妄之灾,夫人也好提前请那老道给个化解的法子,将那无妄之灾给避开,让四娘不用遭罪!”
尤氏听了当下便点头赞同:“你说的有理,明儿我就抱妙儿去那道观找老道算卦!算上一卦我这悬着的心才能放下……”
而躺在chuáng上的妙儿早就被尤氏和刘婶的说话声给吵醒了,听了她们的对话后妙儿才知道今天她那一哭、竟哭出不吉利来了,心里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了一丝不安和担心———古人大多十分迷信,“喝符水”、“嚼香灰”在这个朝代更是“包除百邪”的妙法子!
既然那些神棍都喜欢用那“包除百邪”的法子,那明天尤氏把她抱去给那什么老道看了后,那老道该不会也让她喝符水、嚼香灰来驱邪吧?或者是开坛做法、然后往她身上淋一盆热乎乎的狗血?
一想到这儿,妙儿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来,眼下她这小身板可禁不起封建迷信那一套的折腾啊!别本来没什么事还让那些神棍给折腾出什么事来!妙儿越想越害怕明天的到来,心里更是把这笔账记在了徐四郎的头上———要不是他故意把一大把葱扔她头上,她至于气恼得哇哇大哭吗?!
徐四郎,你这个该死的臭小子!
这一夜,妙儿是带着浓浓的担忧入睡的,心里对明天的道观之行更是充满了恐惧,一个劲的想着她能用什么法子来躲过这一劫……
哪知第二天天才刚刚透亮,尤氏还没来得及带妙儿去道观卜卦,张家大门外就早早的站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那老道一同尤氏打了个照面就开口说道:“这位女施主,你家可有小儿昨日正巧满月?”
这尤氏才刚刚起chuáng没多久,脑子还带着一丁点模糊,因此听了那老道的话后便下意识的往门边走了几步,一边冲那老道点头、一边仔细的打量起那老道来———只见那老道梳着道髻、蓄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身穿浅灰色略显破旧的八卦道袍、脚套一双深青色的半旧布鞋,左手胳膊上架着一把白色的拂尘。
这身朴实无华的打扮洒露着几分洒脱,加上那老道虽然须发全白但却红光满面,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一看就下意识的想亲近他。
待尤氏细看过那老道后,才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那老道说话时一直合手闭眼,就连尤氏点头回答时他也不曾睁开眼过,仿佛他不用睁眼看也知道周遭发生的一切般。
尤氏心里顿觉纳闷,心想这老道连眼都不睁,又怎会晓得她是点头还是摇头?
哪知这个念头才刚刚从尤氏的脑海里闪过,那老道便不急不缓的开了口:“你家小儿昨日洗儿时突然大哭,乃是因不慎冲撞到了不gān净的物事、被那畜生给吓破了胆儿!那畜生不但吓了你的孩儿、还缠着她不肯离去,恕贫道实话实说———”
这老道常年同那些信女打jiāo道,说话很有一套故弄玄虚的本事,只见他十分聪明的把话掐在了“恕贫道实话实说”这个节骨眼上,这话一掐断他就不接着往下说了,脸上更是挂着“施主你信、贫道就接着往下说,不信就当贫道什么都没说过”的神色,不急不躁的立在门前等尤氏发话。
这尤氏本就因昨天妙儿洗儿说突然大哭而一直耿耿于怀,眼下再一见那老道竟一口说中了自己的担忧,当下便觉得这老道有几分本事,胃口也马上被老道给吊了起来,当下就恭恭敬敬的把那老道迎到了正堂,一面命禾花前去煮盏好茶奉上,一面命刘婶把妙儿抱出来给老道瞧瞧。
妙儿在屋里时早就竖起耳朵把外头的对话听了一些,眼下再一被抱到堂屋,听着尤氏半是恭敬、半是崇拜的对那老道说了一通话,很快就把事qíng给听了个大概,并猜出眼前这位很有得道高人范儿的老道,乃是一经验丰富的神棍———这一点从他一大早就在张家门外候着,并借着短短几句话、就让尤 氏把他请进屋来这两点就能看出来。
禾花很快就恭恭敬敬的把用上好铁观音煮的茶奉了上来,哪知那老道看都不看那盏好茶一眼,似乎世间任何俗物都入不了他的眼般。只见他一直合手闭眼,听尤氏把昨天妙儿突然大哭一事复述了一遍后,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你家小儿三日内必会先有一场无妄之灾,七日后则会有一场大灾。”
那老道的话让一旁的尤氏听了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当下就急了起来!
不过这个激灵倒也让尤氏比先前清醒了几分,很快就不动声色的琢磨起那老道说的话来———这妙儿昨儿洗儿时突然大哭,看到的人肯定不止一、两个,只是他们当时没故意嚷嚷惹主人家不快而已。因此这件事倒也不算隐秘,这老道若是有心上门骗钱,自是能打听到此事。
可这老道若真是有几分本事,全是凭着真本事推算出妙儿大哭一事、压根就没同人打听过,那妙儿很可能真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将会有大小两灾……
这尤氏平日里倒也算是个聪明有主见的人,但奈何事qíng一涉及到宝贝闺女,她便有些拎不清、下不了决断了,一时间便纠结在该不该信那老道这个问题上,迟迟没出言接上老道的话。
而一旁端坐的老道似乎能够窥探到尤氏的心思般,只见他一脸从容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深褐色的药丸,慡快的放在茶几上后,依旧用那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贫道能到这儿见这小儿一面,也算是同她有缘,自是不能见死不救。”
“这颗神丸夫人且先收着,若是这小儿当真在这三日内遇到了无妄之灾,夫人便将此神丸分三次给小儿服下,以化解那头一灾、保住小儿的xing命———”
妙儿一直都竖着耳朵听那老道的话,见他说到这儿又故弄玄虚的打住了,忍不住悄悄的腹诽起他来,一双小眼更是忍不住盯着那所谓的“神丸”直看。
而那老道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后,便用那轻描淡写的口吻把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若是小儿三日内无灾无难,那夫人大可把这颗神丸给弃了,当贫道从未来过这儿便是。”
尤氏细细的琢磨了下那老道的话,马上就意识到把那颗神丸收下,并按照老道说的做对妙儿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便笑着让禾花把那颗神丸给收了,并慷慨的塞了一把铜板子儿给老道、算是给道观添了香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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