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杀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是复杂的神色,却也是一瞬即逝,“此人是敌是友,仍不清楚。”
“唉!原来祈然早就知道了。那又为什么不许我们旁观呢?难道是怕输了难堪?”
步杀的嘴角抽了抽,yù言无言。
忽然,他猛地收起了脸上的表qíng,凝神把我狠拉到身后,靠着轻轻踢腾的马儿,全身肌ròu紧绷。
杀气,陡现。仿佛连黑风也意识到了危机,发出一声嘶吼。
我拧眉看着四周,因为被发现,而瞬息间围上来的众人。
“好久不见了,步杀!”一个身着绿衣,长相尚算英俊的男子缓步从一群黑衣蒙面、站立位置诡异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听在耳中,仿佛有粘腻恶心的爬虫掠过身体,让我浑身忍不住起了阵寒栗。
看他那双与清秀面容丝毫不符的倒吊眼,赫然正是当日在祁国昌平郡中所遇,要抢夺玄武石的其中一人——秦业。
“当日你断我一掌之时,可是嚣张万分啊!”他举起套上铁腕的手臂,眼神虚空地向后瞟了一眼,笑得一脸得意、疯狂外加变态,“武功被废,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此刻,我心中的震惊绝不是一点点。步杀武功全失的事,除了我、祈然、师父、心慧和无夜,根本没人知道,为什么消息会如此迅速地传递开去?
而且,为什么偏偏发生在祈然跟人约斗的时候……
“等一下,”步杀贴近身后的我,压低声音,“我一打手势,你就骑上黑风离开。”
我叹了口气,仰首望着步杀冰冷凝重的表qíng,忽然嘴角一扯,狠狠踹了他一脚。
步杀低低闷哼了一声,蹙眉看着我。
我舔了舔gān裂颤抖的唇,正待说话。秦业却已不容我们再拖延半点时间,完好的左手缓缓举起,面色夹杂着报复的快感阵阵扭曲,却意外凝重,“记住,那个女子,要抓活的,切不可伤她xing命。上!”
我闻言忍不住心中微动,袖里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右手掌上。
“步杀,请你好好看着……”我踏前三步,背对着步杀,眼望向我们直冲过来的人,缓缓抽出绝丝,幽幽笑道,“这就是如今的我!”
身动,如鬼魅幽魂。
胸口有窒息的郁闷,难以宣泄,仿佛下一刻就要有鲜血破体而出。
我苍白了脸,勉qiáng站稳身子,手上的劲一松,本吊在我手中的一具尸体,便如破败的棉絮,瘫软在地。
四周的十几个黑衣男子,看不到表qíng,眼中却有着明显的惊惧。我只杀了一人,手法也简单异常,却让他们不得不震惊。
因为,谁也没看清楚,我到底是如何在呼吸之间,割破了眼前这人的喉咙。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qiáng让脸色变得正常晕红些,然后转头看着步杀。
“步杀,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弱。”我浅浅地笑,静静看着那双冰冷如昔,却缱绻波动的黑眸,认真地请求,“就算我还没有保护你的能力。那么至少,也让我站在你身边,并肩战斗。”
步杀低下头,缓缓抽出手中的黑刀,忽然低声道:“暗处至少还隐着三个人,小心点。”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bào躁的沙砾,让我心中总有种异样的预感,说不上是吉是凶。
秦业忽地踏前几步,补上那个被我杀死的黑衣男子的位置,用颤音吼道:“不要乱了阵法,把他们两个隔开,先诛步杀。”
没有人应是,四散的人却忽地移形换位动了起来。
阵法?我看着不断移动变换却不易其根本的人群,心中忽地豁然一亮,终于意识到,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兵刃jiāo击的声音,喘息声,喝令声,jiāo杂在空气中,疏离而靠近。
我和步杀被渐渐隔了开来,三十几个蒙面人,七成以上都围到了他身边。也许,即便我刚刚露了那么一手,即便如今的步杀内力全失,他们最忌惮的,还是这个天下第一杀手。
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也未可知……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暗杀术最大的缺陷——只适合近身战斗。人的多少不是问题,如今我面临的难关,是他们十几人天衣无fèng地配合。让我无从将任何一个人,利落斩杀。
不过,他们的长剑,触到我的绝丝,便断为两截,伤了两人之后,他们便不敢再贸然进攻。一时半会儿,大家谁也拿对方没辙,便是了。
可是,步杀那边的战斗,明显没有这么乐观。围堵他的黑衣人,仿佛是吸了我这边人发泄不出的怒气,剑剑凌厉,甚至以命搏命,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斩杀。
步杀的身法是一流没错。可是,如今砍出的每一刀,都不似从前带着石破天惊的气势,无人能敌其万一。偶尔刀剑相击,他都会被迫退几步,或挨上几剑,嘴角身体慢慢渗出血丝。
而且,每被迫退一步,包围圈便慢慢成形,他的处境也便危险几分。
我心中慌乱,手臂上便被划了两道,伤我的人,眼神却比我更慌乱恐惧了两分,四散乱瞟。
心中的笃定越来越重,我望了眼脸色逐渐惨白不支的步杀,咬紧了牙关。
我知道,这一刻,我不得不赌一次。
我忽地收回绝丝,往西南方横冲过去。平衡在瞬息间被打破,围堵我的人,犹豫地举着剑砍向我身上,想迫我后退,却在即将伤我的刹那,láng狈收回。
我猛然提气轻身,脚尖在几把冲到我面前的长剑上微微点过,一个纵身,落在西南方的目标方位上。
那里站了一个人,一个不起眼的黑衣人。可是,当我举着手中的匕首,攻击他时,所有的人,包括秦业,都慌乱了。
他的身体没怎么动,一双yīn郁沉暗的眸只是静静看着我淡漠冰冷,又孤注一掷的表qíng。然后,当匕首划上他颈侧时,身子微微一动,避开了锋锐。
我在心中冷笑,嘴角便也跟着扬起。刚刚放弃绝丝后便一直放在腰间的手忽地抽了出来,准确无误地瞄准他黑衣包裹下跳动的心脏,冷漠地道:
“如果你不想再尝一次子弹穿心的痛苦。就叫他们全部停手,傅——君——漠!”
[第三卷:第19章 较量 ]
一个月前,尹钥两国的国王尹天傲和傅经,在和谈联合抗祁时,被步杀刺杀,当场死亡。尹国一时内乱纷争不息,大皇子和三皇子各成党派,终日无主,国力日弱。而钥国的皇太子也未登上皇位,只因他立下重誓,不报父仇,永不称帝。
一时间,整个天和大陆人心惶惶。撇开冰凌不说,步杀的悬赏总额,竟高达一千万两之多。
哼!冷笑,什么报仇,真是无聊。最想傅经死的,可不正是他自己吗?
我一手握枪抵在傅君漠脑门,轻轻绕了个圈,转到他身后,一手从闷闷发痛的胸口移开,揪上他蒙面黑布,轻轻一扯。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傅君漠瞥了我一眼,没有动弹,表qíng却也没有被威胁之人该有的恐慌和紧张,只是相当黑沉。
我松开手,黑布缓缓落地,胸口的痛一阵阵袭上,化为喉咙上的腥甜,又被我勉qiáng吞咽下去。
“是‘三乾四坤’阵法。”我轻轻动了动扣住扳机的手指,勉qiáng提气回答,“我本来也不是很肯定,但秦业的那个补位提醒了我。”
傅君漠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苦笑,“一直留在‘生门’,虽不起眼,却也最醒目,是我大意了。”
他转过头,无视我抵在他太阳xué上的枪口,yīn冷残酷的眼中慢慢泻出温柔的神光,“若儿,看来我每次遇到你的事,都会方寸大乱呢?”
我眉头一皱,握枪的手举起来,狠狠在他颈椎骨上敲下去。
“噗——”他闷哼了一声,随即一阵gān咳,吐出一口鲜血。
我再度将枪口抵在他脑门,冷冷道:“我还真想就这么杀了你!”
傅君漠低垂了头半晌,忽然抬起来,狠狠瞪着我。那眼中的狠辣和yīn郁,让明明占尽上风的我都忍不住一阵颤抖。
“我还以为,那个扎根在你心底的人,会有多了不起。”傅君漠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丝,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废物!”
“咳……”傅君漠在我的重击下吐出了第二口血。
“太子——”
“将军!!”
刚刚因太过震惊没有回神的众人,终于惊呼出声。围堵的人群,还有漫天的杀气,慢慢离开步杀,往我这个方向聚拢过来。
“退回去!”傅君漠猛地大喝一声,眼中jīng芒电闪,映着嘴角鲜艳的血红,“谁敢不听我指挥,一律杀无赦!”
我握枪的手猛地一颤,傅君漠却望着我幽幽笑了起来,那笑竟说不出的疯狂和狠绝。他再度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声道:“她加诸在本太子身上的痛苦,你们给我十倍百倍地偿还到那个杀手身上!”
我承认,我不敢赌。
如果我赌了,以傅君漠和我自己的命赌了,那么,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赢。
可是我没有,因为知道祈然就在附近,因为知道他马上会回来。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只想拖延时间,而没有一点破釜沉舟的打算。
“冰依!小心——”虽然被大部分人围攻,却依旧沉着战斗中的步杀,黑眸猛然瞪大,大叫了一声,瞬息间,神分。
音未落,寒气凌空而至。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步杀一开始就说过,至少有三个人隐在暗处,而挟持主傅君漠的我,竟一时大意,压根没有暗自留心。
我收枪,翻身,滚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丝多余,真气被刹那间提到了最高。
jiāo错间,黑影向着我铺头盖脸罩来,明晃晃的刀,漫天的杀气,凌厉的眼神。
我仰躺在地上,枪举过头顶,所有的jīng气神都集中在那几个小小的孔上。成线——
“砰——”巨响在空旷的糙野中回dàng,让所有打斗中的人震惊。
我握着不断吐出硝烟的手枪,缓缓爬起身来,傅君漠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明显震惊动容,两道浓黑的眉毛紧紧纠结在一起,脸色是受伤后的苍白。
如今,是怎生一幅场景。
我的面前躺着一具无法瞑目的尸体,扭曲的英俊脸庞,熟悉的倒吊眼,心口泉涌般流淌出鲜血。秦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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