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的时候,朕送他小动物,待他慢慢与它们产生了感qíng,我便命人暗里弄死它们。然后是人,比如他的贴身婢女或伴读,朕要让他明白,皇子是不需要感qíng的。”
“原本以为会很容易,因为然儿的xing子实在太过柔和,也太过洁净,这种人的心却恰恰是最容易污染的。然而,一个月以后,朕才知自己错的离谱。”的
男孩诧异地抬起头,问道:“难道不是吗?”
“朕原以为,至少从小爱护他的祈轩和他最宝贝的妹妹,对于他会有些不同。只可惜朕还是猜错了,那分量远还不够,他即使难过到沉痛,气愤到发抖,眼神也依然清澈明净,没有一丝仇恨的影子。”
“然儿的xing格,外表看来温和善良,试图拯救身边每一个人,至乎爱每一个人。事实上却是,他连他自己也没爱过。更煌论朕、清雅和他的皇兄妹?”
蓝衣男子缓缓叹了一息,才有些怜悯地看向惊异莫名的男孩:“当然,他也没爱过你!”
“我不信!”男孩气愤地站起来,用清脆的童音低吼,“这世上只有然哥哥才会温柔地对我笑,其他人都当我是妖怪。然哥哥是爱小迟的,一定爱的!”
蓝衣男子却不理他,只淡淡地继续说:“朕也是很久以后才发现,然儿对世上的一切都没有执念。身边的人死了,他会难过,却不至于绝望,更别提怨恨。仿佛他早看惯了生死,从未投入多深的感qíng。”
“被人陷害、背叛,他会黯然,却从未想过反击,只懂逆来顺受。若非他超人的灵觉,百毒不侵的体质,以及朕的保护,他早因着这消极被人杀害了。”
“小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然儿从未在乎过自己会不会死,他连自己的命也不想执着,或者说没办法执着,你让他如何执着于权势、感qíng。”
“他虽生于这天地间,生于最肮脏的皇宫中,却淡漠得犹如哀伤人世疾苦的神子般,超脱了出去。这样一个人,你让朕如何培养他成为冰凌的王?”
男孩怔怔地望了蓝衣男子许久,才喃喃道:“那皇上现在……”
蓝衣男子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极度冷酷的微笑,双眼没有焦距地望向某处,缓缓道:“就在朕快要放弃这枚棋子的时候,步杀出现了。”
“那个没用的杀手?”男孩冷哼,“他自以为天下第一,小迟只用左手便可打败他。”说着又嘟哝了句,重新靠近蓝衣男子怀里。
“可是然儿,却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执念。”
“皇上,你凭什么说……”
“因为他不想死。”蓝衣男子语音淡淡,“他不想死在步杀手上。也不想让步杀死。”
“那一刻,朕便知道,有一张织了十几年的网是时候撒下了。唉!果然,这世上,最了解然儿的人便是清雅。”
“皇后?”
蓝衣男子不置可否地笑笑。
“那……那个丑八怪呢?”小迟忽然抬头,金银之眼一闪一闪。
蓝衣男子的双眉微微一皱,才缓缓道:“朕……说不准,她是唯一不在计划之内的变数。她对于然儿,似乎是个比步杀更可怕的存在。风险太大,朕不得不趁早毁了。”
“只是后果……会如何呢?”
“小迟,朕在玩火你知道吗?”蓝衣男子轻抚了抚男孩柔顺的发丝,眼神幽深而迷离,却忽而淡淡笑了起来,兴味十足,“朕在拿冰凌和整个天下玩火。
[第一卷:第23章 抉择]
这是我第一次,几乎也成为最后一次见识到祈然神鬼莫测的武功。他沾血的身影,如飞舞般穿梭在包围圈中。凡银芒闪耀之处,必有人惊叫一声,抛下兵器,骇然后退。
五秒,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只是五秒,祈然所过之处,落满刀剑。面对这样一个身受重伤,又动不得半点内息的少年,萧祈风手下竟无一人能接下他一招。
难怪步杀说他的武功不如祈然。这是何等的剑术?何等的绝世?
在我还没回神的时候,祈然的剑已经抵住了萧祈风的咽喉,原本伫立的身形微微一颤,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背部的伤口再度血流如注,可他却似乎毫无所觉,面色苍白而平静地道:“不要bī我伤害你。”
萧祈风此时的脸色却是比祈然更难看几分,许久才打着颤音恨然道:“你是怪物!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只要跟你牵扯上的人,就都会不幸!”
祈然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缓缓别开脸,低声道:“别再说了。”
“难道不是吗?”萧祈风双目血红,发狂地大叫,“如果没有你,祈轩不会被当作棋子,我们几兄弟也不会时时刻刻活在yīn影中。如果没有你,步杀还是安稳地当着天下第一杀手,你爱的这个女子也不会被天下人追杀。”
“如果没有你,雪儿她……不会如此凄惨的死去!”
萧祈风狂吼一声,那其中包含了多少不甘和悲伤我已经无法去探究。只见他一把握住颈前的长剑,鲜血从指fèng间一滴滴落下,映着他充血的双眼分外狰狞恐怖。
我忽然浑身一震,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极度的不安在全身弥漫扩散,仿佛那双眼那张口,会将祈然彻底毁灭。我骇然大叫着冲前想要阻止,喉咙竟意外地发不出一丝声响,而那一字一句还是如利刃般毫不犹疑地刺进祈然的心口。
“萧祈然!你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上?即便活着,你也注定一生……!”
“砰——!!”萧祈风恶毒地咒语还没讲完,身子却已经凌空飞了出去!
我傻傻地看着黑衣黑发的步杀冷冷站立在那里,竟感觉眼眶湿润地要滴下泪珠。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般,感谢步杀的存在,他虽然不言不语,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关心,却是默默为我和祈然挡掉所有的灾难。
我们三人不敢在此镇稍作停留,连夜收拾包袱离开这是非之地。
直至夜深时分,才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山dòng歇下脚来。本来也不见得要住山dòng的,可是祈然自受伤后再未苏醒,qíng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我们不得不避开一切不安的因素。
祈然安静地睡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我皱眉把着脉,步杀则一瞬不瞬盯着我的表qíng。山dòng中一股不安的气息在慢慢扩散蔓延。
我终于收回了手,却始终没有抬头。步杀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我抿唇呢喃了一句,他却是浑身一震,再无法迈出一步。
我说:“来不及了。”
他回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怒,骨节泛白的手在刀柄上握了又松开,复又紧握。
“步杀。”我抬起头,一阵晕眩,却仍是神色平静地道,“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他。”
“什么?”他眼里露出一丝喜色,随即慢慢褪去,变为惊恐。
“你知道了。”我笑笑,“祈然是真正的天才,他的办法自是最有效的。”
步杀打断我狂吼:“不可以!”
“我知道你的血不行,但我的可以。”我站起身,安然地与他对视,“我保证。”
“不行!”他别开眼,双手垂在两侧紧握成拳,我都能听到骨骼声声作响,“绝对……不行!”
我诚恳地看着他,每分每秒一直看着,直到他转过头来再度对上我的眼睛。他眼里无限的恐惧、落寞和自责,让我的心一阵阵抽痛,仿佛在我面前的不是天下第一杀手,而是个极度渴望温暖和安慰的孤寂孩童。
“步杀,你要想清楚,对你来说到底是我的命重要,还是祈然的命重要?”
“更何况,”我笑笑,“我也不一定会死。不!我肯定不会死,祈然的身体特殊,焉知我的不是呢?最起码,我小时侯还打过各种预防针。”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中了血蛊,以我现在的身体也暂时不会死。大不了你回冷月教继续当杀手为我换解药,可好?”
步杀的眼中闪过迷惘和……希望,傻瓜!明明那么担心我们,却非要每天装出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何苦呢?
“你要相信祈然,他的医术天下第一,到时他一定有办法治好我。你也要相信我,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都没有死。你更要相信自己,你没有欠我们任何东西,因为一直以来有你默默的守护,我和祈然才能如此快乐!”
祈然由步杀扶着盘膝而坐,我凝了凝神,把三枚银针分别扎入他颈后风府xué,左臂天府xué和左手合骨xué。微微抬头示意,步杀将一道真气缓缓注入祈然体内。
我收赦了所有杂念,感受异流在祈然体内造成的变化。终于,我感觉到在他心脏旁的紫宫xué上有一个微小的波动通过全身流通的血脉传递到我手上的银针。
昏迷中的祈然也因为这波动,无知觉地颤抖了下,额头渗出汗珠。
此刻,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一紧一缩,仿佛在提醒着我,这一针下去就再无法回头。我的命运,祈然的命运,步杀的命运,将再不由我们自己掌握。
我抬头望向步杀,他的双眼如黑夜般幽深,却掩不住痛意,深深凝视着我。
我的心猛然一颤,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我轻闭上眼,再睁开已是满眼的坚决,我——绝不会让祈然死去。
说完,我取过三枚银针,继续依次cha入祈然的灵虚、曲池、孔最xué。同样也是三枚,毫不犹豫地cha入自己体内。
我拔出腰间薄如蝉翼的匕首,在腕脉上狠狠一割,血流如注,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猛地一个颤抖,狠狠咬牙道:“开始吧!”
“啊!——”山dòng中传出一声惨绝人寰地女音,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
天哪!这就是血蛊噬心之痛?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祈然那变态到底是怎么忍受的?
此刻我全身上下有如千虫万蚁在不停地啃啮噬咬,仿佛在经脉又仿佛在骨骼。尤其胸口处,简直成了被高温油煮的蚂蚁窝,忽而膨胀忽而抽搐,几乎要将我的心脏挤碎。
我的全身都是汗,那汗时而冷时而热,就象一忽儿在冰里一忽儿在火里。全身的麻痒让我忍不住高声尖叫,忍不住撞向一切可撞的东西,只要是能让我停止这种非人的痛苦,即便顷刻之间死了我也甘愿。
52书库推荐浏览: 小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