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荆州者得天下。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放到冷汗涔涔的银川国国主身上。如此相象的地理环境,如此巧合的战略形势……
在少女的说书中,是得荆州者得天下。那么是不是影she着,在这天和大陆,就必定是得银川者得天下呢?
这里在坐的每一位,无论外表多庸碌无能,都毕竟是有心人,是一国杰出的政治家。所以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们都开始深深牢记少女所说的每一种战略,每一个人物,甚至每一句话。
因为他们忽然隐隐意识到,一个关系着自身,甚至关系着整个天和大陆未来的——关键,正被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少女娓娓道来。
“赤壁之战后,曹cao留下人马守卫江陵、襄阳等地,联军乘胜追击,重点进攻南郡首府江陵,继续展开荆州之争,结果曹cao、刘备、孙权三分荆州……”
说到这里,少女轻柔宁静的嗓音忽然嘎然而止,见众人正翘首期盼地望着她,目光炯炯,不由嫣然一笑,道:“至此,天下终成三国鼎立之势。”
卫聆风眉头微微拧起,他低头望了望脸色yīn郁黑沉的傅君漠和一脸复杂深思神色的尹子恒,再抬眼望向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以冰冷无温度的目光对上他的少女。
她明明在对着他笑,却笑得决绝清寒,直让他的心都一点点变凉。只见她略有些发白的朱唇一启,清润却因长时间说话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殿堂后方响起:“还有,本&8226;书&8226;完!”
此话一出,饶是殿上最镇定的人也忍不住有bào跳杀人的冲动。
卫聆风也是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又是头痛,又是好笑,可是那笑中却掺杂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曾想过的苦涩。
冰依……是在报复他们吗?嫁祸步杀的尹子恒,伤害心慧的傅君漠,以及……布局设计这一切的……自己……
还记得当初冰依看了那几张银川的军事布防图,就说过一句:其实也不难攻克嘛!当时,虽曾怀疑,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说的竟都是真的。
她所讲述的三国,其中每一个战略都不见得有多jīng密高明,在不同的守成将领、不同的qíng况下,若只是照搬,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可是这些战略,却胜在突破常规,胜在它们是一种天和大陆从不曾存在过的意识。
他知道,只要这些策略单独到了自己或是傅君漠等人手上,就一定能将他变成一种无坚不摧的战力,真正归并银川国,进而一统天和大陆。
只是如今,这些战略,这些计策,被她当着天下众使臣,当着三分天和大陆的祁、尹、钥三国首要人物面前说出来……
少女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望向仍紧锁着眉头未有回神的尹子恒,扬眉道:“四殿下,我讲的这长达四……两个多时辰的故事,可还满意?”
尹子恒一楞,忙回过神来,抱歉地一笑,语调神色竟仍是如初的谦和淡雅:“在下实在没想到娘娘竟读过此等史书,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竟能有如此空灵的想象和深远的谋略,让在下好生想要结识一番。”
少女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往大殿一旁本是用来歌舞助乐的古琴望了一眼,道:“四殿下刚刚不是说想听我弹奏一曲吗?不知现在可还有此等雅兴?”
尹子恒忙高兴地回道:“如此当然甚好。”
少女走过去拿起那瑶琴走到大殿中央,就这样面向上位的祁王席地坐了下来。她的目光清冷而讥诮,一个个扫过前方三个正凝视着她的至高无上的男子,露出冷冷一笑。忽地十指轻拨,前调喷薄而出……
恐怕谁也没想到,在这看上去纤瘦羸弱无比的少女手下弹出的竟不是轻柔婉约或哀伤动人的乐声,而是激dàng纵横、目空一切的曲调。
朱唇轻启,一道既是清润、又是沙哑,既是平静、又是汹涌的歌声,划破了这寂静空旷的大殿,也划在了殿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
若是英雄怎麽能不懂寂寞
独自走下长板坡月光太温柔
曹cao不罗说一心要那荆州
用yīn谋阳谋明说暗夺淡薄
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
儿女qíng长被乱世左右谁来煮酒
尓虑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舆错
纷纷绕绕千百年以後一切又从头
(以下开始恢复第一人称)
我抬头,无波无澜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三个人:尹子恒、傅君漠和卫聆风。恨吗?也许曾经有过,但此刻唱着这首《曹cao》却忽觉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你们都是这乱世的霸主,你们都能轻易掌控着别人的生命,可是,你们也注定了一生孤独。
想要成为霸主的人,怎能……不懂寂寞?
我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冷笑,淡淡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面无表qíng的卫聆风身上,他的眼中似乎闪耀着什么复杂的神光,可是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卫聆风,就算你能掌握所有人的生命,如何?就算你能把别人的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又如何?
这世界上终归有一样东西是你无法掌控的,那就是——人心。
不管是别人的心,还是……你自己的心。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
若是英雄怎麽能不懂寂寞
独自走下长板坡月光太温柔
曹cao不罗说一心要那荆州
用yīn谋阳谋明说暗夺淡薄
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
儿女qíng长被乱世左右谁来煮酒
尓虑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舆错
纷纷绕绕千百年以後一切又从头
……
在小安子送我出承乾殿的时候,早已是三更半夜。一出殿外,只觉冷风从领口袖子直钻而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么长时间,无夜他们应该万事都准备好了吧?成功与否,就看明天晚上十二点,那场混乱庆祝中的出逃是否成功。
忽地感觉心中一躁,一个轻柔却又低沉的声音已经在身侧响起:“如此寒夜,可要在下送娘娘一程。”
我猛然抬头对上一双如寒潭般深邃黑亮又透着无边邪气的黑眸,不知为何心头剧跳起来,手心慢慢渗出冷汗。
白胜衣,可能是因为祈然曾经警告过,也可能是他浑身散发着魔物般的气息。到了这个时空这么久,我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qiáng烈,又如此没来由的恐惧。
我紧握了握拳头,压下胸口翻腾的惧意,淡然道:“谢谢,不必了。”
我以为我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qíng绪,可是没想到出口的声音竟还是带着细微的颤抖。
白胜衣显然也发现了,嘴角一掀,露出一个相当诡异的笑容:“娘娘好象很怕在下啊!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今日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这边走了过来,黑亮的双眸如有磁xing般控制了我的行动,竟让我一步也动弹不得。
不单是掌心,我的后背和额头,也渐渐渗出了点点冷汗……
眼前忽然一闪,心中有种熟悉的感觉一瞬而过。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看到步杀持刀站在我身前,小心地把我护在身后。
一样的黑衣、黑发、黑眸,一样的冰冷淡漠,可是为什么我竟能感觉到空气中有bào躁的火苗在蹿行蔓延。
而且,我仿佛……是第一次在步杀身上感觉到如此凝重不安的肃杀之气。这个白胜衣,竟qiáng大到连步杀也要有所忌惮吗?
再抬头的瞬间,我看到白胜衣的脸,不由呆了。他还是在笑,却笑得越发妖娆诡异,殷红的双唇仿佛刚刚沾过鲜血一般猩然刺目。
他的双眼中折she出qiáng烈的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步杀身上,那眸光中有憎恨、有杀意,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东西纠结在一起,忽明忽暗,如一把利刃,直刺人心。
但那么qiáng烈的感qíng在他眼中却也只是短短地一闪,短到不足一秒,那双如寒潭般的双眸便又回复了原先深邃、难测以及淡淡嘲弄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步杀。”
步杀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转身牵起我的手,道:“回去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跟这种变态加人妖在一起,多一秒钟都是折磨。
“想不到你步杀也会有不当杀手,跑来保护……祁国皇后的一天。”
白胜衣状若无意地踏前一步,挡住了我们的路,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凌厉目光扫过我,复又落回到步杀身上,抿唇一笑道:“难道她在你心里会比……然更重要?”
难道她在你心里会比……然更重要?他说的……是祈然?
我微微变色的同时步杀已于瞬息间踏前一步挡在我面前,也堪堪遮住了我绝不该在白胜衣面前显露的惊诧表qíng。
一声低低的浅笑从他喉中溢出,却在这静寂的黑夜中格外突兀:“看来你还真是很小心保护这位——娘娘!”
他特意把娘娘二字拖长了半拍,脸上的笑容却益发显眼。步杀握着我的手冰冷却死紧,一语不发地拽着我绕过他,往落影宫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白胜衣冷漠又隐含杀意的声音:“然要见你。明日午时(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他会在车坩千宴园。”
步杀的脚步一顿,我的脚步和心跟着一顿。恍惚间,好象觉得原本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祈然竟忽然回到了现实中,在我耳边、心中慢慢深刻、鲜明。
但也只是一顿,步杀握着我的手越加冰冷越加紧,拉着我迅速远离了这个莫名诡异、又让人恐惧不已的男子身边。
我知道步杀的神色虽然一如平常无波无谰,他周身的气息却紊乱了。
“步杀,我不想问你为什么祈然会把白胜衣留在身边。”走了一段路后,我终于扯住了他的手,“可是,如果他的目的不是诱你入陷阱,我想你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步杀的眼中闪过天人jiāo战的矛盾之色,许久才道:“你这里太危险……”
我歪头思索了半晌,正色道:“祈然不是也在车坩吗?一日来回仍不够?”
步杀的黑眸慢慢透she出灿若星辰的光芒,厚实的双唇动了动,低声道:“绝对不要接近白胜衣。明日子时以前,我一定会赶回来。”
我微微一笑,柔声道:“还有,你们两个……一定要平安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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