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不甘地咕哝了几声,只听蓝烟用不焦不躁,平静至近乎冷酷的声音道:“少夫人,不管您怎么问,少主的行踪都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掌握和透露的。皇宫中妃子不能随意走动的规矩我想您很清楚,少夫人,还请回吧。”
说完她拉着紫萱径直离去,完全不管被撂在原地,气急败坏的尹天雪三人。
“公主,你……你别伤心了,我们……”翠儿一把扶住气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尹天雪,心疼地道,“他不仁,我们不义,不如我们就配合……”
“不行!”尹天雪惊慌地打断她,声音中都多了几分颤抖,“我们……我们再多等几天……”
走廊上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从暗处走出来。刚刚为了隐匿行迹,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半分,幸好现在体内有qiáng大的内力,才没有被蓝烟他们发现。
没走几步,迎面一个人叫着我的名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若,小若,可让我找着你了。”
“巧音姐?”我诧异地扶住脸蛋跑得通红,喘息不止的巧音,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少主找你呢。”巧音勉qiáng抚平了气息,才道,“好像很急,你快过去吧。”
祈然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步杀有消息了?
我心中一惊,急急地道:“好,他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巧音低垂着眼睑,往西面一个隐在密密树层后的宅子一指道:“就在那,你从这往前直走,然后左拐,会看到一个大门,上面写着‘雪梨园’,少主就在那里面。”
“谢谢巧音姐了。”我心中焦急,也没仔细去注意她的表qíng,只勉qiáng扯出个笑容,就往前飞奔而去。
巧音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扬,扯出一个怜悯、嘲讽又冰寒无比的笑容。
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闪,等定下神时,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已经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极度慵懒xing感的笑容。
“白丞相,”巧音脸上闪过一片红晕,忙低头道,“您要我办的事,奴婢已经都办好了。”
白胜衣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走近她身边,忽地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吐气道:“那么,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巧音面上烧了个通红,脸贴近了他的胸膛,嗔道:“白丞相就喜欢戏耍奴婢,其实是那个女人自己不自量力,竟然妄图勾引少主……奴婢不过是……呜……”
她的樱唇忽然被密密吻住,脸上热cháo泛泛,呻吟之声从她的喉间溢出。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享受这期待已久的热吻。
忽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前一刻还搂着他的男子。身体因为失去了支撑而缓缓瘫软,嘴角渗出暗红的血丝……
“为……为什么……”巧音伸手想抓住那白色的衣摆,但终究……手无力地垂下……圆睁着的眼睛,却生机全无。
“为了感谢你啊!”白胜衣嘴角浅笑依旧,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挑了一点粉末洒在巧音嘴角。粉末遇血竟开始沸腾、腐蚀蔓延,片刻之后,一股浓烈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地上却只恐怖地余下一套女子衣衫。白胜衣收起那套衣服,又驱散烟雾,冷酷地自语,“所以,才要给你一个死亡之吻。”
他抬头望向刚刚那个少女消失的方向,“雪梨园……”如魔潭般深邃的眼中汹涌出无比残忍嗜血的神光,淡淡道,“除了步杀,进去的人……杀无赦!那么,这个步杀托付给你的女人,结局又将如何呢?”
[第三卷:第6章 雪梨园 ]
“雪梨园,好有诗意的名字。”我皱眉看着眼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轻轻一推,没想到那门……竟然吱呀地开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提起裙摆,往里面走去。
一进大门,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馥郁而不浓烈的花香、自然原始的生命力、清澈无杂的水的味道jiāo融混合在一起,刺激了我全身每个细胞,连日来的忧虑、烦恼和疲倦都被瞬间驱散了个gān净。
我轻闭上眼,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复又睁开,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好美啊!”我走前了几步,不断转着圈望向四周。宅子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面蓝光dàng漾,微波粼粼,映着chūn日的阳光和蓝天,当真是美轮美焕。
湖的两旁种满了柳树,chūn日正是柳树发芽的日子,细细的柳条缀着点点嫩芽,在仍有些微凉的风中轻轻摇摆,虽不似夏天那么绿柳成荫,却格外得生机盎然。
一阵淡淡的熟悉的花香侵入鼻尖,我放眼看去,只见湖的四周成片地种着许多杏树,杏花在风中轻轻飞扬,yù坠非坠,却挡不住扑鼻花香,夹杂着湖中氤氲的水汽弥漫……
沾衣yù湿杏花雨,chuī面不寒杨柳风。
我浑身猛地一颤,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你不觉得能在这大自然中临湖而居是件很美妙的事qíng吗?”
“湖的两旁要种满柳树,对了,就像昌平镇上那个宅第一样,杨柳扶岸。再在四周种上几株杏花,嘿嘿,虽然有些取巧,可不真真应了和僧志南的诗:‘沾衣yù湿杏花雨,chuī面不寒杨柳风’?”
我一步步往那幢远没有外面皇宫富丽堂皇的普通宅子走去。每一步,每一步,都仿佛要用尽我一身的jīng力,一身的勇气……
我站在宅子外面看着那湖……又抬头望向宅子的大门上,用隶书写的——“无游”二字,明明那么苍劲有力的字体,我却能看到滴着血的伤悲,丝丝扣扣……
久远的记忆仿佛是上辈子的,却忽然在这一世苏醒,冲击着我的眼睛,我的心……
“房屋就盖在这里。先声明我可不要糙屋,一chuī就倒了。”
“也不要太大,像你那个叫啥啥的宅子,就我们三个人住,也太空旷了,倒是比较适合闹鬼,半夜醒来没准自己先把自己吓死。我们只求漂亮结实。”
我转过身,一步步踏进那宅子。宅子真的很简单,只有三间房,房门外都挂着灯笼。当冰冷的手触上那盏写着“水冰依”三个字的灯笼时,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喷薄而出……
满满溢溢的是感动,是悔恨,是荒凉,点点滴滴,侵蚀着我本就混沌的灵魂和心。
我轻轻推开了门,没有扑面的灰尘,没有cháo湿的霉味,只有清淡忧伤的花香夹杂着书香,无法阻止地一点点渗入我全身……
“我的房间一定要有个大窗户,面对着湖,朝南的。屋里的东西不要多,有桌有椅有chuáng就好。chuáng头最好有灯和书架,无聊了就翻来看。当然,还有样东西不能少,就是试衣镜。试衣镜懂不?就是很大很长那种,能照出整个人的……”
我只手紧紧地捂住颤抖的双唇,迷蒙的水雾中,梨花的花瓣,一片片如落雨般,飘进房中,落在我身上……
“嗯,窗前种什么呢?我想想,对了,种梨树。‘忽如一夜chūn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哈,多làng漫的意境啊!”
眼泪仿佛要将我全身的水分都流尽般汹涌磅礴地不断落下。滚烫的液体灼伤了我的手,我的唇,我的心……
我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怎么可以……让祈然抱着如此悲伤绝望的心qíng,建造这所雪梨园呢?
“谁让你进来的?”冰冷仿如利剑的声音,夹杂着千钧的杀意在我背后响起。
我猛地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祈然脸上没有戴面具,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泥土和糙屑,手上还拿着装花籽糙种的空布袋。绝世的容颜,颀长的身形,风神俊秀,仿佛初见时那般,伫立在我面前……
“进到这里的人,杀无赦……”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布袋,左手摸上腰间,冷酷无qíng地开口,“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只是,当时的温柔,当时的温暖,竟如隔世般的梦幻般,被他浑身的森寒和冰冷,驱散了个gān净。
“祈然……”我唇动了动,眼泪的苦涩点点渗进舌间。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让你那么绝望,我……,“我……”
“唰——”我的话没能说出口,只觉寒光在眼前一闪,冰冷的杀气已经笼罩了全身。
祈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没有半分迟疑地向着我急袭而来。
“祈然——”我大声地叫他。速度太快了,抽出绝丝也好,闪避也好,都来不及……他是真的真的想杀了我,在这个为水冰依而建的房中,亲手杀了我……
好冷,好痛——我被一股qiáng劲的力道掼倒在地上,垂下的眼睑能瞥见那把闪着寒光的剑已经没入我体内,却不是心脏。
我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祈然他……终究还是偏离了方向……
剑尖闪着寒光,却不沾半滴血地直指着我,祈然的脸上有片刻的怔忪,却马上被无边的绝望和恐惧所替代。
他望着我,绝世的容颜惨白冰冷,又仿佛根本不是在看着我,一字一句荒凉地、不带感qíng地说:“就算死,也要让你滚出这房间再死……”
他明明面无表qíng,他明明那么决绝残忍,我却仿佛看到他的心在滴血,在哭泣……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心底深处我其实……是在渴望的,渴望他能认出我来,渴望他告诉我,他并没有娶妻……
可是,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自私!让祈然亲眼看着我死去,让祈然一个人背负着我们当年的憧憬和快乐,孤独的思念,无止境的悲伤……
一次次在这里怀念,又一次次在这里绝望……甚至连步杀也离他而去……
“祈然……”
对不起,真正沉迷于过去,无法自拔的人不是你,是我!
如果,早在坠崖醒来的那一刻就回去找你;如果,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告诉你,我还活着,请你不要这么绝望;如果……
“我没有……”声音忽然被冰冻在那一刻,我惊惶地发现,声带随着颤抖的身体被冻僵,刚刚没入长剑的伤口已泛出殷红的霜花。
52书库推荐浏览: 小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