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更新
河道总督屠宪这几天很忧郁。
自从听闻齐王南下,屠宪无一日不在寻思如何投其所好。不说金银财帛,就连胭脂水粉他都咨询过家中新纳的九姨太,统统照着眼下最时兴的标准给置办好了。可往日最有效的办法——枕头风,屠宪拿不定主意要不要chuī。你说这齐王要是个男人该多好,为何偏偏是个女人。屠宪自忖湘西一带人杰地灵,什么样水灵的人找不出一个两个来孝敬。可以往,不论朝中哪位钦差来了,都是知根知底,家里有七八个妾的自然送上美人;府里头养着男宠的,二话不说奉上清倌。偶尔也有涉猎广泛些的,就送一对“鸳鸯”,最好还是双胞胎,讨个龙凤好彩头,那可是人间难得的艳福,保管把人给迷晕乎了。因此甭管是谁,只要美人计一出,一准躺平。可这齐王,屠宪实在有些闹不准。按说应当送男人,可又听说齐王身边的红人江侍卫就是难得的好相貌。相貌倒还罢了,物色了这许多天,倒也翻出了一两个绝色。可这气质实在不好拿捏。小倌从小养在南风馆,难免有些“娘”气,男人大约吃这一套,可女人……屠宪实在无法想象,比女人还柔媚的男人会讨齐王的欢心。
多亏师爷给屠宪出了个主意,他这才茅塞顿开,一扫愁云惨雾。
这几日,长流找了个机会,已经将事qíng的首尾跟莫行柯jiāo了底。莫行柯对自己的手下说之前发生的事完全是一场误会,死去的兄弟除了朝廷抚恤外,齐王殿下也会额外出资,就此稳住了人心,没有再造成与漕帮的进一步冲突。
长流的船就要靠岸,葛彤挑选了一批漕帮的顶尖高手充作她的私兵,自己则充作她的师爷,跟她一道下船。 原焕因不想叫屠宪认出来,只作普通士兵打扮,混在人堆里头。
屠宪十分知qíng识趣,虽亲自到码头迎接,却只是将长流一行人送到驿馆,自己并未多做停留,只待晚宴上再给齐王接风洗尘。
船上资源有限,便是长流也不得日日沐浴。因而众人下榻驿馆后都痛痛快快沐浴更衣了一番。
待到华灯初上,便有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侯在驿馆门口。
长流上了轿,只觉又快又稳。那十六人步调一致,训练有素,很快便到了总督府。
屠宪已在门口伏地恭候。待他起身,才看清齐王一身亲王常服,却是换做男装,他心下不由一颤:莫非押错了宝,早知道就该准备“鸳鸯”,也好确保万无一失……
酒席设在正厅,众人按身份依次落座。
屠宪见长流身边的俊俏书童大大咧咧往席上一坐,想来不过仗着素日里在主子跟前得宠,顿时如释重负,眉开眼笑。
沈梦生感到屠宪一双绿豆眼盯着自己瞧,不禁起了一身jī皮疙瘩,正待发作,却被长流一双利眼给阻了回去。
葛彤却心下有些没底,生怕沈梦生言行不当,以至节外生枝。陆地不比水上,漕帮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辖制住齐王,好在她跟屠宪这个地头蛇也不是一条心。葛彤却不知道,沈梦生跟长流之间还有一桩官司。沈小帮主坚信自己是遭了长流暗算,这才不敌,因而非要正大光明同她比试一场。两人在船舱里又打了一架,沈梦生因为输得太过难看,便封锁了消息,谁也没告诉。他之所以对长流勉qiáng服帖,不过是怕“丑事”宣扬出去,在漕帮众人面前失了颜面。
开席之后,山珍海味一溜儿上。大多为南方一带的特产,好些就连长流都没见过,确实大开眼界。
此次朝廷派遣的两位官员以齐王为尊,再说屠宪与谭颖是打惯了jiāo道的,熟知此人的脾xing,席间自然以试探笼络齐王为主。因而屠宪将奉承拍马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直把长流夸成了大禹第一栋梁,仿佛没了她,大禹明日就要垮了。
好多话就连江淮听着都有些汗颜。长流却一直言笑晏晏,照单全收。
“屠大人坐镇河道多年,治水可谓劳苦功高。本王不过是占了出身的便宜,并无寸功于社稷黎庶。”一味让对方唱独角戏不利于建立láng狈为jian的革命感qíng,因而长流适时礼尚往来。
谭颖听见“劳苦功高”这四个字,不由心中一抖。他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过去这么几天,如何会悟不透当日沉江之事乃是诈他的,便知道这位齐王殿下不可小觑。鉴于这四字评语他自己也从齐王那儿领受过,谭颖心知殿下此刻指不定怎么盘算着收拾屠宪呢。只是,他深知自己如今倘若再要变卦,给屠宪通风报信,不论此事最终胜负若何,首先齐王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要是反过来,倘若他站在齐王这边,如果齐王侥幸赢了这一仗,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因而谭颖打定了主意只作壁上观,偶尔还帮着长流给屠宪放烟雾弹。
屠宪听了长流一席话,再看谭颖面色如常,便放下了大半心事。只等今晚过去,再验看效果。
一顿酒席吃下来,关于治水无人提过半个字。除了不似往常一般与之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之外,屠宪觉得一切似乎并无不同。
一行人酒足饭饱回到驿馆。
长流方踏入院中,便觉气氛诡异。葛彤送来的两个丫头皆笑得贼兮兮的,仿佛不怀好意,又一径儿催促她洗漱更衣,早些就寝。
长流早些时候已经沐浴过,晚间略为洗漱一番即可。待她换了一身便服走到内室,不由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猫通常是根据榜单要求更新的,一旦完成规定字数,我就开始摸鱼。猫猫摸鱼是本xingo(≧v≦)o~~你懂的。
☆、最新更新
榻上赫然坐了一名玉冠白襕的男子。
显是听到响动,他抬起头看向长流,修长的眉目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静与认命。长流窥见他的容貌,惊讶过后亦静静回视他。
“这就是殿下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长流从他力持平静的声线里听出了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愤怒与嘲讽,一愣之下恍悟,他一定是对自己先前的劝诫误解了什么。长流已经从这几天京城过来的奏报中获悉韩毓科场舞弊案事发,却没有料到他本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桩案子竟然了结得这么快!
思索片刻后,长流轻声道:“他们是不是对韩大人也下了手?”一般只有犯官家属才会被罚没,女子为娼,男子入贱籍发卖。韩毓虽然已经考取功名,但还未正式入职,是以算不得“犯官”。如果罪名下达到他本人,最多跟前世一样被革去功名,永不录用,当不至于被发卖。因而除了韩大人亦遭到牵连之外,长流想不出还有第二种可能致使韩毓出现在这里。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韩毓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彻骨清寒。
长流遂似笑非笑地道:“探花郎这是打算卖身救父?”如果真是这样,此人的xing格倒是值得捉摸一番。
韩毓几乎将嘴唇咬出血迹,却仍是极力平静地道:“家父被流放三千里。还望殿下手下留qíng。”
长流方才就猜测他应该是自愿来的,因为没有被捆绑或是下药的迹象。她闻言即刻向他趋近几步,暗花如意纹素纱中单与他白襕的下摆紧贴。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抚向他的唇,轻如梦吟:“不要咬。”
细白的牙齿却越发深陷入唇,沁出血珠。
感觉到身边男子的身躯在轻轻颤抖,长流忽然轻叹一声,将莹白如玉的拇指撤回,表qíng嫌恶地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襕上抹了一把,明艳血珠即刻成了暗红色的污迹。随即她退开一大步,心不在焉地道:“探花郎还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心中却道:忍到这一步还未推开我,已是不易。此人动心忍xing,是块值得雕琢的美玉。
长流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了,轻声道:“还不从本王chuáng上滚下来?”
韩毓显然对她一连串的言语动作猝不及防,好半晌才僵硬着身躯站起,忽然跪在她面前,道:“肃卿任凭殿下处置,还请殿下放过家父。”方才那一刻他才恍悟,眼前这名眉目沉静的少女其实并未对自己有丝毫的动qíng,那么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报复?因为太女殿下抢了本该属于她的皇位,所以齐王便设计夺去太女的驸马,好叫她颜面扫地?
以字自称,这是服软了么?这书呆子怎么就一根筋到底,认定了此事是本王所为呢。长流忽觉一阵气闷,站起来推开窗。
夏日悠扬晚风扑进室内,将烛火chuī得飘摇。
韩毓见她一身素衣在栀子香风中摇曳,不由想起初见那晚。他不禁自问,如果不是当初见过她一面,他还会做出今晚这样屈rǔ的选择吗。
“起来吧。韩大人的事本王会想办法。不过你就……”韩毓已经没入贱籍,即便日后能将此次舞弊案推翻,韩毓本人的声誉已然大大受损,想让他重新站上文坛恐怕很难。
韩毓却仍是错解了她的意思,轻声道:“肃卿谢过殿下。肃卿甘为殿下驱策。”
这本是长流想要的结果。是以她明知在韩毓身上会发生什么,却仍然选择袖手旁观。一则,她想要他从此站到自己敌人的对立面去。二则,让他受些挫折,打磨一下心xing未尝不好。但是此刻,长流不免有些啼笑皆非。显然目前为止,韩毓对“驱策”这个词的理解并不是她原先所希望的那样。
“这件事并非本王所为。本王对太女殿下的驸马没有丝毫觊觎。不过太女殿下就未必了。”长流的语调很平淡。
韩毓猛然抬头道:“殿下是说太女殿下因为不想嫁我,所以……”今晚来此之前,他虽然做好了抛弃一个男人所有尊严的准备,但潜意识里还是那个骄傲的跨马游街的少年。当从下朝的父亲口中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韩毓并未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只怕是到头了。但下意识里他亦是自豪的,毕竟他要娶的是大禹最高贵美丽的女子。他不是没有听闻过太女与齐王未婚夫之间的流言,但他以为那不过是些无聊人的捕风捉影,而皇上金口玉言当堂宣布他为驸马就是这件事子虚乌有的最好证明。不过,韩毓并不认为长流有必要骗他,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承认自己的未婚夫与亲妹妹有染,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长流这才转身,看清韩毓面上浓重的失落和自嘲,轻声道:“你起来,说说整件事的经过吧。”奏报毕竟不够详细,还是从当事人口中了解比较妥当。
“是。”
韩毓依言缓缓起身,在一旁坐了,轻声道:“整件案子的起源是监察御史上疏说家父与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文华阁大学士郭毅过从甚密。其实不过是郭大人嫁女儿,家父前去喝过一杯喜酒。当时朝中官员前去恭贺送礼的人极多,本不足为凭,却偏偏只有我位列三甲之一。而且时机不巧,喜事恰恰是在郭大人被任命为本次chūn闱的主考官之后。陛下回复此事牵涉驸马在内,需得细细查访,还驸马一个清白。哪知道大理寺糙糙将郭大人过堂之后便坚称郭毅或有出于同僚之谊向家父泄露考题。陛下震怒之下将奏折留中不发,命大理寺开堂重审,维护之意十分明显。熟料此时恰好bào出参与殿试的二百零八名生员中竟然有一名同进士在醉酒之后吐露事前买到过考题。此人当即被刑部羁押,在早朝时被押解上殿,由皇上亲自出题,此人张口结舌答非所问,确系不学无术之徒。陛下龙颜震怒,之后家父与郭大人都被判了流放,而我本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革去功名,以‘犯官’家属身份没入贱籍。”他的声音虽听似平缓,但捏紧红木椅子扶手的右手骨节突出泛白,血管bào起青中带蓝,显然是在极力克制qíng绪。
52书库推荐浏览: 夜雪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