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隐隐 可以听见前方潺潺的水声。而后水声渐渐大了起来,最终映入眼帘的是一挂大约三丈来宽的水幕。
瀑布却已是山路的尽头,显然此处便是入口。
四周水花飞溅,湿汽弥漫。长流笑道:“原来是水帘dòng。”
顾非点点头:“其实开挖的时候是从山的另一头开始的,不想却通到了这里。”
二人一前一后跳下马背,顾非拉着长流的手,看准水珠最疏落处,一个纵身便钻了进去。
水帘之后是一道长廊,一下子yīn凉了不少。二人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天光大亮,置身于群山环绕的盆地之中。
长流抬头环顾四周,道:“原来所谓的藏兵dòng其实并非在山腹里,只是一般人找不到入口罢了。”
顾非点头道:“咱们占了这里,算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一点,一定要等到似今日这般大雾的天气才能动手。”
“嗯!”
“陛下可担心?”
“朕如何能不怕。”这话说出去未免影响士气,只是在顾非面前,长流觉得没必要掩饰什么。
顾非忽然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利落的军礼,而后用双手将她的右手拉过,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大声道:“天佑我大禹,此战必胜!”
一时间,山谷之中“此战必胜”回声不绝。
长流受他豪气感染,亦朗声道:“是!此地乃是朕先祖的福地,亦会是朕的福地。我君家列祖列宗都会保佑朕的。”
二人遂又绕着盆地四周转了转,大概熟悉了一下地形。顾非特地带着长流又走了一遍另一头的出口,要不是有他这个向导在,寻常人一旦入山,极易在云山雾海中迷失方向。因为此地的丘陵极难辨认,风流云动之间景色瞬息万变,往往山回路转便又回到了原地。
长流原先只知晓,前世因了孟复的关系,才导致此地天险被玳国军队一举攻破。现在亲临汾阳,她不禁猜想前世必定是大禹军士直接弃守汾阳,不战而退,否则如此天险,怎会轻易失守。想到此节,长流不禁心中愤懑异常,面上便带了两分出来。
顾非感到她手心冰凉,不禁有些担忧地道:“陛下怎么了,可是山间多雾太过cháo湿身体不适?”
长流摇了摇头,心道:终有一日,朕要叫你玳国血债血偿!
二人走了大约足足两个时辰,才又回到瀑布所在。
“陛下腹中可饥饿?”难为她这样一个平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之人,一路上风餐露宿,跟战士们吃一模一样的咸鱼、腌ròu,连一片新鲜的菜叶都吃不到。不过如此也好,战士们看在眼中,对女皇的敬意自然又多加一分,打起仗来士气便会更盛一分。
“你不说,朕还不觉得。一提起来倒真觉得腹中空空。”
二人钻出水帘dòng,外头的军士已经在山谷之中生火造饭起来。袅袅炊烟与云烟飘dàng在一处,倒给这仙山雾岛一般的所在增添了几分人间活气。
长流此次为了不泄露行踪,平日贴身服侍的人一个都没带出来,好在负责女皇安全的警卫营都是江淮反复斟酌后从禁卫军中挑出来的心腹好手,往日里这些人也至少在长流跟前混了个脸熟,不至于生疏不便。
至于京营jīng锐,长流登基后没少亲赴京营阅兵,所以战士们对女皇本人并不陌生,再加上其中有整整两个卫的官兵以前是顾非带过的,这支队伍的忠诚度完全值得信任。
长流快步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不出意外地发现案上已经多出了几个蜡油密封的急件。她急切地一一拆阅,直到全部读完,沉思片刻后开始批复。
顾非经通报后走入营帐,看见长流正头也不抬地下笔如飞,遂不敢惊动,正待走到一旁烧水冲茶,只听长流道:“过来替朕磨墨。”
顾非自然无有不从,待她一封回复写完,才轻声劝道:“陛下还是先用饭吧。一会儿都凉透了。”
“也好。”长流伸了个懒腰,笑道:“朕瞧这件新骑装甚好,书写骑she都方便。”她显然对窄袖设计很满意。
“陛下这件衣裳跟男装也不差什么。”幸亏她平日习武,倘若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别的不说,似这般不分昼夜的长途奔袭,决计承受不住。顾非将玉米饼塞到长流手中,轻道:“这些gān粮都糙得很,陛下……”
长流笑道:“不碍的。其他人吃得,朕也吃得。”这点苦跟前世受的锥心刺骨之痛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铜壶里的水一会儿就开了。顾非冲了茶,顿时逸出一股茉莉花香。
长流不禁赞道:“在宫里的时候,只当这茶普通,并不常喝。到了此时此地,反倒显出难得来。”
顾非笑道:“好茶需得好水配,方才取来的山泉不错。”
两人就着茶水,吃了玉米饼和烤兔ròu。杯盘撤下去后,长流道:“地图带了吗?拿出来看看。”虽说这场仗许多军事上的判断要靠顾非来下,但她自己的身份摆着,总不能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懂吧。
“是。”
顾非掏出地图一边讲解,一边摆弄一旁的沙盘。直到他讲得告一段落,抬头见长流有些怔怔地出神,不由道:“陛下可有疑问?”
长流摇摇头,事实上他说的她都听进去了。只是方才她不免再一次想到,前世的顾非是死在嘉陵关的。洛轻恒当时大举进犯,庆帝根本措手不及,匆忙派兵前往嘉陵关镇守,却因为准备不足,导致军队连基本的冬装都没有,后勤补给远远跟不上。前线的战士们缺衣少食,后方汾阳迟迟都没有派兵增援,顾非苦苦支撑,后来因为汾阳守军不战而退,顾非孤立无援,最终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长流可以想象出那一战何其惨烈。如果说这一世洛轻恒派田蒙行刺顾非,是出于嫉妒,长流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伸出手,紧握住顾非的,却良久都一言不发。顾非只以为长流担心战事,遂轻声安慰道:“陛下无需忧心,即便现在不懂军事,这仗打过之后也就会了。其他的都jiāo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要停几天,渣猫出去旅行。
其实前世大禹被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渣爹这个皇帝当得太颠三倒四。其实猫有点不理解,怎么老有童鞋怕猫会写成长流与洛轻恒破镜重圆。圆你哥啊!代入一下,如果小说的两个国家是中国和日本,还有人会觉得灭国不是问题,只要有真爱就行吗?真爱你哥啊!
好了,先买的童鞋拿到赠送的一千字补更了,祝大家国庆节开心。
☆、古làng峡
晞元一年,西凉起兵,聂湛率领包括凉王旧部在内的十万叛军与禹国女皇派出的军队激战于汾阳。邺趁西凉后方空虚,由各部落结盟组成的骑兵迅速集结于峡口,yù一举攻破大禹西北方素有“金关银锁”之称的古làng峡。同时,玳国曦和帝亲率三十万大军黑云压城一般迫近大禹东北门户——被称为天下第一雄关的嘉陵关。
嘉陵关似中流砥柱一般阻挡着东面如海戈壁的无尽风沙,将西面大片大片的清泉绿洲拥入怀中。先帝有言: “此咽喉要地,令关踞其中,当固若金汤。”顾家为了这句话,一守就是数十年。
此刻,顾凯站在由huáng土夯筑而成的罗城箭楼上,极目南眺,祁兰山终年洁白的山峰凝华积素,望之如堆琼垒玉。如练长云缠绕山腰,顷刻间又化作铁马甲兵,奔涌而来。
“爹,您说玳国什么时候会攻城?”顾正打小在京中长大,五年的边关风沙却已经将他磨砺得脱胎换骨,再不见昔日半点白面儒生的影子。
“快了。西凉古làng峡告急,关西烽火一起,玳国必定攻城。”眼下可谓四面楚歌,稍有不慎便是倾国之祸。
古làng峡南接乌鞘岭,北连泗水和huáng羊,道路狭长,蜿蜒于高山险峰之中,势似蜂腰,两面峭壁千仞,是一条兵家必争的险关隘道。
夕阳斜照,一队人马急行在古làng峡中,眼看就要接近最险峻狭窄的古龙道。因崖高壁垂,就连斜阳也无处施展,山谷中一片暮色。
“你小子确定前头没有埋伏?”问话的是带领先锋部队的首领拓跋洪。
驰马在他身边,体格巨大面容粗狂的男子拱手保证道:“叶行云奉命驻扎此地,他一定会放我们安全入关。”叶行云本人虽然没有露面,但传来的密信绝对不会有假。
拓跋洪望了望天色,毅然道:“传令,快速通过古làng峡。”既然这是入关唯一的一条道,他就是冒险也得一条道走到黑了。
邺已经伺伏得太久。在此之前,将近两百年的时光,无论他们的邻邦谁人执掌天下,邺都主动纳贡俯首称臣,但求偏居一隅。邺的境内有大半是沙漠,终年炎风酷暑。拓跋洪的祖父这一支在内斗中战败,被驱逐出糙原,逃亡大漠。他从小就听沙漠里的商队说过,那些jīng美的瓷器和布匹都来自于关内,至于白花花的jīng盐,西凉人得来根本不费chuī灰之力。他听那人说完他想知道的事,便将祖父给的腰金刀cha入对方的心脏,并立志将来一定要去关内。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族人为了生存在沙漠中拼抢,不能再忍受族人用血汗蓄养的牛羊、马匹、骆驼去换取微不足道的日用品和食盐,他拓跋洪不甘心一辈子在沙漠中流làng奔袭。
大约快速行军了半个时辰,先头部队已经全部穿过古龙道。拓跋洪刚要松一口气,便见前方山脚下停着一队人马,因天色暗沉,看不清具体人数。拓跋洪立刻挥手示意全体慢行,不料对方那边却传来一阵哨声。
拓跋洪身边的彪形大汉听到哨声后兴奋地挥舞着双臂,以事先约定的哨声回应。“首领,是叶行云的人,来接应咱们带路的。”
“你先过去,确定他们有多少人,再把领头的给带过来问话。”虽已走出了古龙道,但拓跋洪仍然不敢大意。
“是。”
汉子纵马上前,片刻便带回了一个相形之下瘦弱得多的西凉将官。
拓跋洪用生硬的禹话问道:“是谁派你来的?”对方却讲得一口流利的邺语:“叶行云是我师兄,他让我在这儿等你们。”
“你们一队有多少人?”拓跋洪努了努下巴问道。
“也就一百来个吧。您知道,小王爷跟大禹的军队在汾阳耗上了,古làng峡这里是天险,用不着重兵把守。当然留守的除了咱们不是没有,我这就带着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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