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羽杉浑身轻颤,“你放开!放开……”她用尽全力推拒,可是死流氓生得那般厚实的身体宛如磐石,完全不能移动分毫。
谭少轩轻笑,装作叹息地摇了摇头:“这几日杉儿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哪里会有力气?”
“你!……”骆羽杉yù哭无泪,僵直着身子,没有看到头顶那双黑眸在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谭少轩在佳人面颊上偷了一个香吻,优雅地放开了手,看了侧转了身子的骆羽杉一眼,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夏汉声,举手敬了个礼,笑着打招呼:“二少,四小姐。”
骆羽杉微微转头,不自然的笑了笑算是招呼,夏汉声看了看她带着晕红的脸,很有内容地看了谭少轩一眼。
谭少轩眼神凌厉的斜回去,有话快说,没看见有人害羞了吗?看什么看!
夏汉声心里一乐,忙正色道:“刚才凌州市长蔡栖梧来电,人力车夫以‘电车影响人力车夫生计’为由,与电车工会发生了大冲突,几千名人力车夫手持棍棒、石块,冲进电车公司停车场,砸坏、焚烧电车十余辆,打伤司机、售票人员十多人,正准备出车的电车工人纷纷逃亡……”
“这是刚才发生的?”谭少轩问道。
“一小时前。蔡市长已经下令出动警察进行紧急镇压,逮捕了为首闹市的几个工会成员,并抓捕了部分人力车夫。”夏汉声看着谭少轩,低声说道。
“让寻楠他们密切关注事端发展,非常时期,不能造成更大的骚乱!”谭少轩看了看站在一旁静听的骆羽杉,向她笑了一下,转身和夏汉声边说边走了出去。
两人在楼梯上又低声说了些什么,骆羽杉只听到什么野pào中队,混成旅之类的,过了一会儿,谭少轩又走了回来,若无其事的扬唇一笑:“这几天市面比较不平静,杉儿好好住在园子里。”
骆羽杉抬眉看看了看他,静默无言。
“可怜的丫头,在我面前怎么变成了小哑巴?”谭少轩看了看她轻锁的眉心,微微挑眉。
接着摇头轻轻一叹:“军阀混战,民生不易,但这不是阻碍文明发展的理由。新的事物总会有各方面的压力,杉儿不必担心这些。”
骆羽杉微怔,这谭老二俨然自己肚里的小虫,自己想啥他为什么知道?
“这两天从欧罗巴预定的飞机陆续运到了,很快我们便不仅有武器jīng良的地面部队,还会有自己的空军大队,改日我带杉儿去参观新建的机场。”谭少轩唇角轻勾看着眼前的佳人,剑眉下的黑眸里隐隐有一抹深沉的期盼。
[第一卷 九夜销魂:第二十五章 该来的总会来]
虽然谭老二不放弃骚扰、调戏自己,但看的出,他实在是忙得不可开jiāo。过了没多久,夏汉声又走进来,两人施个眼色,流氓便匆匆告辞了。
后来听骆羽枫和谭永宁说,人力车工会和电车工会冲突,引起的互斗在警察介入后却引发了更大的风cháo。
谭嗣庆觉得此事在诸多来宾和国际友人面前丢了南方军政府的面子,破口大骂谭老二,因为当初就是谭少轩一力主持把电车引入凌州。
并亲自下令半夜全市戒严,上千人力车夫被抓,经军警会审,将参与风cháo的人力车夫开释,驱逐回原籍;人力车工会的几个执行委员也就是风cháo的领导人被移jiāo警备司令部执法处处理。
自此人力车元气大伤,行业江河日下;而电车却昌盛了起来,并成为凌州重要的jiāo通组成部分。
“而且,谭二少可谓越骂越勇,竟然又迅速和外商签订了协议,模仿伦敦和巴黎的出租汽车公司,引进法兰西的雷诺小轿车,在凌州成立了第一家出租汽车公司呢。”骆羽枫轻笑着对坐在大树下翻书的骆羽杉道。
看四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眉看了自己一眼,骆羽枫接着说:“喏,还有叫车电话,很方便哦。”
“……六妹,这几天家里……家里可有什么电话找我?”骆羽杉没有接骆羽枫的话,一边低头翻书,一边似是无意的轻声问道。
骆羽枫看了她一眼,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怪不得大伯一直嘱咐,原来知道四姐一定忍不住会问。可是四姐,就算那人有电话来,眼下这种qíng形,又能怎样?千山万水,哪里救得了近渴?说不定你会更加难过吧?
“嗯,好像没什么,都没有听大嫂讲起。”骆羽枫歪头想了想说道。
“哦,”骆羽杉没有再问,翻书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有时一次翻过了几页犹不自觉。
骆羽枫看着她心中有些难过,只好找些有的没的,说闲话打发时间。
骆羽杉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求得‘临刑”前短暂的平静空间的心愿,也算是达成。日子就在她刻意的麻木和逃避中迅速溜走,谭老二或许是因为忙,或许是因为不受待见,也没有再来。
但该来的总会来到。明天便是婚礼的正日,傍晚,岳清从骆府来到蕊园,看了看骆羽杉波澜不兴的脸色,轻声道:“奶奶让我来接你回去,不管怎么说,出嫁的女儿还是从娘家出门的好。”
骆羽杉唇角的笑意有些凝固,片刻后答了声“好”便不再说话。此后便任由岳清安排,用过晚饭后坐车回了骆府。
从后门进去,便听到前面一片热闹喧哗,骆羽杉直接上楼,换了衣服,让亚玉服侍着稍作打扮便去了萱寿堂。
脸上的笑容很温婉,唇上的胭脂有点艳,用了心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心伤或是悲戚,骆老夫人拉着自己最心爱的孙女看了看,骆羽杉顺势趴在了奶奶膝盖上。
骆老夫人一下一下抚摸着小四的长发,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四儿啊,这几天都没睡好吧?山里太静了,今天就在奶奶这儿睡吧,早晨还要早起呢。”骆羽杉趴着一直没有动静,骆老夫人慢慢说道。
骆羽杉抬头对奶奶笑了笑:“嗯,不过小四现在睡觉又磨牙又打呼,奶奶可千万别说吵得您睡不着。”
“贫嘴,”骆老妇人点了一下骆羽杉的额头,愁苦中也不禁笑出来。
骆羽杉静静的陪着奶奶,不知道骆家前院整夜人来人往,无人安眠;更加不知道,大帅府已经焕然一新,贴喜联,搭喜棚,喜庆的红色铺天盖地,鲜花堆起了百年好合,彩灯闪耀着佳偶天成,那一种奢华,是平常人家梦想不到的。
过大礼那日,谭嗣庆携手二夫人备了酒席,专门宴请骆世璋兄弟亲戚会面。谭嗣庆哈哈大笑着,夸赞骆家生意做得好,夸赞这个儿媳合自己的心意,骆世璋有礼但略略疏离的陪着。
忙乱之中,筹备婚典的日子就这样混过去了。
从婚期公布,来大帅府送礼祝贺的各色人等就络绎不绝。府里的事qíng由几个姨娘打理,谭少轼、谭永宁这些兄弟姊妹,专门弄来的是些娱乐的东西,三天大戏,半打电影片之类,只有夏汉声受二少委托,不知在忙碌些什么,竟是影子也没看到。
婚礼前夜,大帅府层层门户dòng开。各处的电灯、宫灯,齐齐开放,照得大帅府花红柳绿,如金窟银dòng一般。仆役们穿梭来往,因为大帅备酒宴,正宴请证婚人和介绍人。内厅二夫人、四夫人正陪着两桌来自京沪的远客女宾。
故去的大夫人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为了安慰发妻在天之灵,婚礼的一半是西式的。此时,西式婚礼的主场,汉弥尔登大教堂附近的街道已经被军警戒严,围的水泄不通了。
[第一卷 九夜销魂:第二十六章 婚礼(1)]
婚礼正日一早,礼宾处处长云孟华便带了军乐队,前来听候调用。侍从室、警察厅等除去已经安排的、暗中维持秩序的人员外,又另拨了一些全副武装的兵士沿途维持巡逻,疏理人群。此外还有各个部门来帮忙的,都是一早便全部到了。
九点钟之前,大帅府所在的长椿街一带,已被各路显贵、来宾的随从、车辆围得水泄不通,真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一些做小买卖的,也赶着来做仆从车夫的生意,越发地热闹哄哄了。
到了正午时分,一行二十二台花车,在军乐队前导下,绿色军车前呼后拥,直向骆府而去。
这日早晨,骆老夫人早早就醒了。虽说和服侍自己的chūn姑两人都轻手轻脚,骆羽杉还是醒了过来。想到终于到了这一天,心里一阵难受,险些流下泪来。
听到奶奶和chūn姑压低了声音说话,便不敢动,只是躺在chuáng上装睡。
连续几夜休息不好,想着想着,反而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经大亮。
亚玉服侍着梳洗,用过早餐,家里已经沸沸扬扬热闹了起来。
回到楼上,chuáng上早已放着一套水红色的绣花嫁衣,旁边是些珠玉首饰。正看着发愣,一身淡紫旗袍、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岳清笑着走了进来。她的身后是骆家几个子孙齐全被称为“有福”之人的本家奶奶,来帮新嫁娘梳发、换装。
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味道,骆羽杉起身淡笑着打过招呼,坐到了梳妆台前,亚玉打开她挽起的长发,青丝流泻,年纪最大的骆二奶奶拿起丫头准备好的红木梳子,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的吉祥祝福话,梳通了头发,岳清预先请来的巧手送嫁婆便开始梳头开脸。看着镜子里慢慢成型的妇人发髻,骆羽杉心中五味杂陈,垂下了眉眼。
因为明白她的心境,屋子里的诸人都没有笑语喧哗,只是静静地做着该做的事。梳好了头发,淡淡化了妆,亚玉捧起嫁衣和骆羽杉走进了卧室,穿好了。从穿衣镜中扫了一眼那有些刺目的红,骆羽杉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便在一把椅子上坐了,静静不动。
梳发的几个本家奶奶退到一楼大厅,约好的大小四位女傧相如约而至,已经换好了统一做好的红色礼服,看着一派喜气。
岳清走进来,看到骆羽杉盛装之后坐在那里只管发呆,默然不作一声。心里便有些难过,一阵心酸,流下泪来。骆羽杉正心里乱糟糟一团,看见大嫂流泪,不觉也红了眼圈,qiáng自淡笑道:“大嫂,我走了奶奶那里你多上心,有什么病痛派人告诉我一声,平常用的药,我都放好在柜子里了,两边离得近,来往都方便的……”
岳清拉住了她的手,拭了眼泪,qiáng笑着点点头,这时二姨娘眉开眼笑的走进来,夸了几句四小姐好看,又说:“时候不早了,大帅府的花车已经到了,四小姐还是上车吧,免得误了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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